《灵祈笙歌》八 劫·老头情

    两人一路来到后院，书房依旧是人皇记忆中的模样，犹然升起了感慨，他啊，依旧如年轻时那般念旧。
    南宫符九拉开挂在垂帘后的绳子，在书桌的旁边豁然出现了一道向下的密室，顺着台阶一直往下走，并是一间不算大，却是摆满了各种冒着黑气的瓶瓶罐罐，偶尔发出略微的声响。绿红的烛火挂在半空，每踏出一步，就紧跟着闪动。
    “这边坐。”整个房间除了这些摆置在架子上的瓶罐，就只有一张床榻，这也是南宫符九休息的床铺。床榻上摆放着一张小方桌，一套古朴的茶具有着陈旧的磨损。
    人皇一眼就认出这套茶具的出处，心里细声浅叹。到也没客气的坐上床榻，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提起茶壶的手顿了顿，还是给南宫符九添了一杯。“既然找到了净魂灵，为何不让她把鬼气清净，是否还是心软了。”
    南宫符九吹动杯中的茶水，浮动的一片茶叶折腾起了整片平静，正如人皇这句话激荡了他内心的波澜。千年前关于净魂灵的诅咒早就传遍市井，人皇的担忧他能理解，若说是要苟同，如果不了解夏笙歌之前他或许跟他的想法无二，只可惜，他了解了夏笙歌，了解了她的情，了解了她对南宫上祈无私的爱。“我知道你是为南宫着想，只是我所认识的净魂灵是个善良可爱懂理的女孩，莫说是伤害整个南宫，就连无辜的鬼灵她都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净化，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理由去杀她。”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看待事情的长短也就有了截然的态度，人皇不是无心，只是他的心早就在长年累月的朝政中消磨成了晶莹剔透，他绝不允许让潜在的危险存在，哪怕这个危险会蛰伏十年二十年，但凡可以摧毁绝不手软，这就是作为一国之君的果敢。从前的南宫符九与他无二，是个狠得下手斩断一切前因后果的勇猛之士，难道真的是因为年岁增高，不愿再在手上沾染过多的鲜血？“世人都说你南宫符九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如今老了老了变成这般畏手畏脚，你就不怕被天下修士耻笑么？”人皇半开着玩笑，精烁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安然自若的南宫符九。
    “我已经是个大半截入土的糟老头了，哪还有力气管那么多，世事变换风云，我还能折腾到几时，倒不如早些归隐，趁着还有一口气在，过一段自己想要的日子。”杯中的茶水下肚，居然尝到了一丝苦涩。
    人皇叹了口气，南宫符九的话何尝不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可是……哎，看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这心啊，揪得比乱麻还要无绪。“看来，你已经打算借此事宣布下一任家主了。”见着他默认，继续说道“你是打算交给今天的新郎，印儿的儿子？”
    “擎儿惧内，今夫人是个火爆脾气，若是交给他南宫怕是几十年得不到宁日，本来嫡别之间就有嫌隙，这样一来……可想而知。”
    人皇表示赞同，今家丫头的事迹可是声名远播，不可惹的名声可不是空口白话，当初若不是南宫符九在她爹临死前答应照顾她，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大小事端。
    “明明聪明睿智，可是就是太过固执己见，听不得他人的劝告或是建议，这是作为家主的大忌。与他们同辈之中，有欲望这家主之位的要么是油嘴滑舌，要么暗地与他族勾结，我怎敢轻易将偌大一个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人皇继续点头，年少时的相处让他们在诸多观点上保持着绝对的一直。
    “在上字辈中，上渡，上虞，上祈，皆是不错的人选。上渡虽是别系，但他修为在晚辈中很是突出，只是做事有些鲁莽冲动，对对错的认知较为肤浅，不懂的算计，一根筋通到底，而他的这些缺点正是上虞的优点，沉稳，做事有分寸，懂得运筹帷幄，是绝对的军师。只是他摊上了这么一对爹娘，表明上族中上下对他们尊敬又加，背地里却是另一条心，要说嫡系的拥簇者，恐怕上渡比上虞的更多。”
    南宫符九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人皇安静的听着，能找一个可以说上几分话的人不多，老谋深算的南宫符九能将心中的盘算悉数讲与他，看来，那些自以为的嫌隙已经随着时间而淡化，默默在心中缓了一口气，原来，又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做了祟。
    “上祈……他无心家主之位，却是最有家主之能的人。冷静从容，不喜怒于神色，对谁都是云淡风轻，既不会刻意拉近距离，也不会无故疏远，这一点跟印儿及其相似。或许是遗传了其华的性格吧。”
    这个名字，是他们曾经的禁忌，两个本来要好的兄弟一度为她反目成仇，而这个女人最终选择了许多地方都不如人皇的南宫符九，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看不到出头之日，被人遗忘的毛头小子，如今一转眼，却是物是人非，山长水阔。
    “你看，这年纪大了尽是碎碎念。你这次能降尊除了替上祈当证婚人，应该还有其他事吧。”南宫符九的眼角起了一层烟雾，他并没有摸去自己的失态，由着情感的抒发。
    还有什么事能瞒过志同道合的朋友。人皇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显然在寻找如何开启他想要说的始末。
    “如果你同我都这般伪饰，恐怕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同你推心置腹的人了。”
    人皇显然有了尴尬，老脸上竟然抹上了一红。“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在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经过暗查发现，是有人在我日常饮食中下了分筋散，从下毒之人那里得知，此事同四洲都有关系，所以我想借孙侄儿的婚事，好好查一查，不知这个方便，你放不放行。”
    “既然有人打起了你的主意，我怎能坐视不管，你有何差遣告诉我就行了，我定全力配合。”还以为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原来是事关他的性命安慰。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人皇本身是个修为高深之人，被人此般算计确实是难堪了。这触手看来不仅是打算统治四洲，更是要有染指天下的欲望，有这份野心的南宫符九能想到的只有一人——北殷堂。
    南宫上虞正同今夫人和扶蔚说着话，却被南宫擎派来的人匆匆叫走惹得扶蔚多少有些不高兴。自从得知南宫上祈的婚讯，她的心已经死的彻底，于是将爱慕之心转移到了自己的表哥身上，加上今夫人明里暗里的极力撮合，也让她更是明目张胆。
    “姑母，你看看表哥。”扶蔚嘟着嘴，气得直跺脚。自己一直同他各种找话题说闲聊，而他却像是没听见般，故意不理不睬，跟从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被人叫走，像是得了恩赦，脚下抹油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今夫人一向疼她，也因为她的疼爱造就了扶蔚飞扬跋扈的性格。“好了，好了，等他回来姑母一定好好说说他。也许是前厅忙不过来，让他去顶个人头。对了，红衣刚做了桃花酥，还配了些珍藏的桂花酒，我们快去尝尝。”
    既然给了台阶，扶蔚还是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只是这是南宫上祈的婚事，管他南宫上虞什么事。自己装作已经拔出了的这根刺，却在内心的深处，依旧埋藏不住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