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时代变了》第二百三十章 川归海

    锁链挺直，如利剑一般，直指饕餮。
    “历经两个时代，吃了那么多仙人，积攒了很多吧。”君川笑，
    “拿来吧你。”
    虚空中，金色的神雷肆意挥洒，不断将四周的虚空撕碎。
    这虚空就是饕餮的胃，是它精心设下的陷阱和大阵。
    君川手上提着由细碎锁链拧成的长剑，随意劈砍。带起各种天地异相，不断搅动大阵。
    “你傻了吗？”饕餮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你不用之前那诡异的仙力，而使用阳五雷这种法门，有何用意，不过是增加我的力量。”
    “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君川轻笑，“我就是想增加你的力量啊。或者说，增加这片区域的力量。突破桎梏。”
    君川能感觉到，自己挥洒出的力量，虽然不再具有杀伤力，但依旧存在，淤积在这片区域。
    饕餮的天性决定了如此，没有什么力量能逃过它的捕捉。
    双方交战的力量全部停留在这里，凝而不散，愈加浓郁。
    君川说：“你说仙人们死了。他们没死，只是追求极致，追求更高的境界。追求更完美的境界，却给他们带来了毁灭。你呢？你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恐惧死亡，不断吞噬力量，你就不怕触发天劫吗？”
    “天劫我也吞的下！”
    “你不能。”君川说，“你不知道天机城，不知道机械降神。你还没有见识过那最强的天劫，还没有超脱出去。”
    “你就超脱出去了？”饕餮咆哮。
    几个黑球出现在君川四周，每个黑球都展现出巨大的引力，撕扯君川的身体，欲要将他车裂。
    但那黑球率先扰动的却是君川手中的锁链。锁链微微颤动，发出一阵脆响，黑球便应声湮灭。
    君川朗声道：“饕餮，放弃心中那点胆怯吧，今天我们之间总要死一个。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时间尽头，我也会跟上的。既然你说我是灾星，那就做好准备吧。你既然想把自己和灾星关在一起，就要有所觉悟啊。”
    君川手中长剑散开，变成锁链，延绵不绝，充斥在天地间。
    游龙一般在天地间震荡，鳞片交错，雷声响彻天地。
    君川周围居然点缀出青草绿树红花，带出阵阵异香。灵气弥漫，虫鸟鸣叫。
    仿佛那个已逝的时代再度从过去的记忆中浮现，簇拥在君川身边。
    也一并将饕餮束缚在那个时代。
    饕餮那具象的形象再度出现，只是这次不再是一个虚像，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体。
    它不再是以神识视物，靠内视观察君川，而是以双目观察眼前这位仙人。
    饕餮一时没有适应视角的转化，愣了一下，随后便被锁链团团围住。
    那些锁链没有将他捆住，而是直接穿身而过。像吸血的蚯蚓，从腋下双目钻过，戳瞎饕餮的双目，又伸进胃里，伸进四肢筋骨，再破皮而出。
    饕餮就像一只穿在铁签上的猪，哀嚎惨叫。
    “我错了，饶了我吧。”饕餮说。
    它想再次抱住大腿，不过现在却没法动弹。
    “我没打算杀你啊。”君川说，“借你力量一用而已。”
    那些穿插在饕餮体内的铁链，像吸管一样，通过饕餮这个具体的形象，汲取整个宇宙所有黑洞淤积的虚幻力量。
    饕餮很快就发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那就是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死亡这件事。
    它收集了两个时代的力量，在以让它抓狂的速度流失。
    “不要！”饕餮惨叫，这次它的惨叫终于带上了绝望和恐惧，和之前的惨叫决然不同。
    “不要什么？”君川问。
    “不要再抢走我的力量了。”饕餮婴儿般哭泣，“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哦，那你又误会了。”君川说，“我说借用你的力量，不是我来用你的力量。力量对我是没有意义的，我如果想要力量，根本不需要通过你。而无论我有了多强的力量，也没有用，更不会产生效果。我是帮你加工一下这些力量，放心，很快就还给你。”
    说着，锁链的吸力再度变大，一瞬间抽空了饕餮的所有力量。
    那些力量果然没有流入君川体内，它们只是在锁链中流转，一如在血管中涌动的鲜血。
    随后这些力量的鲜血再度转回饕餮体内。
    而且更为强大，质量更高。
    饕餮几乎枯槁成干尸的身体立刻被滋润，重新焕发生命的光泽。
    锁链从它体内褪去，一个完好无损，并且更大、更好、更强的饕餮站在那里。
    “你这是……”饕餮不解，“你到底在干什么？”
    “帮你更进一步啊。”君川说，“做好准备，要渡劫了。”
    “什么？”饕餮没反应过来。
    突然，一阵难以言说的氛围弥散开来。
    那不是某种伟大的意志，不是宏大的力量，也没有诡异和恐惧。
    饕餮被那种氛围笼罩，像是朝圣者，在历经千难万阻，就要只撑不住时，看到圣堂的橘黄色光芒一般。
    明明是很不寻常的景象，心中却没有恐惧。
    像是家一般的温暖，舒适。
    一根锁链横在他眼前，发出刺耳的响声，挡住那温暖的光芒。
    饕餮悚然而惊，回过神来。
    君川站在那里，周身环绕着九心锁，其中一节横在眼前。
    透过锁链的缝隙，让他看到了和饕餮一样的风景。
    君川说：“饕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饕餮还是没反应过来。
    君川说：“为什么是我们两个上一个时代的人活到了现在？”君川说，“你见识了很多，吞食了很多，却还没有见到其他还活着的仙人。那些仙人的境界，恐怕每一个都达到了挑战天道的级别，按理说应该比我们更强。但只有我们活到了现在。”
    “你的意思是……”
    “对这个原因，我有个猜测。”君川说，“就像淮南王刘安和八公一样。”
    淮南王刘安，刘邦之孙。刘安好道，研究神仙黄白之术，收天下道书和能人异士。八位仙人助他修习丹道，最终成仙飞升而去。
    他们临走时，炼丹的器皿被丢人院中，原本家中的鸡狗都来吃食。最终一并升天。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君川在地球上收集果壳箱资料，推测黑洞意志可能是饕餮。在这之花，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毕竟，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整个仙人的世界，只有两个活到现在，这两人还都和师父有关系。
    君川可不信这是运气。
    君川提着九心锁，趁饕餮天劫临身，直接劈开那道光芒，自己冲了进去。
    那所谓的至高之境，在经历了机械降神，听饕餮讲了半天后，君川心里也有点谱了。
    他取代了饕餮的位置，独自承担那伟岸的光芒，前往至高之境。
    前往所谓的上界。
    君川感觉，那光芒在改造人的知觉，修改人的认知。
    不过早已缠绕周身的九心锁顶住了这种修改，他得以毫无变化地踏入“上界”。
    君川相信，他不需要改变，也可以理解至高的存在。
    那是一片无尽的平台。
    无所谓黑暗光明，天地一片灰蒙蒙，脚下是灰色的层岩，组成一个灰色的平原。
    在目力不可及的远方，神识——或者说智慧的明悟，让君川得知那里存在一片光芒。
    君川不再用神行术，也不再施展缩地成寸。像一个朝圣者一样，一步步走过去。
    光芒之中，一人负手而立，正对着君川。
    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塑雕像，一直在凝望君川的方向。
    他的后方，有一个球型物体。
    他等了很久，就像梦想照进现实那么久的时间。
    君川也看到了那个人，轻声道：
    “师父。”
    熟悉的身板，熟悉的脸庞，还有熟悉的威压。
    那不是心魔幻象所能模拟的，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可以让人一眼确定，那就是他。
    是“真人”，是神仙，是至尊。
    归海大仙对君川微笑：
    “来啦？”
    语气温和，如同迎接归家的孩子。
    但归家的孩子却没有流露出全然的欣喜，脸上萦绕不开一股淡淡的惆怅和忧伤。
    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真的看到师父，君川还是沉默了。
    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好在，归海大仙却不像君川这么不善言辞。
    他看到君川的神情，大笑一声，挥挥手，两张椅子出现在各自身后。
    君川身后是藤椅，而归海大仙身后，依然是那张太师椅。
    两人之间还出现一张石桌，摆上几杯清茶，还有瓜果，龙肝凤髓等点心。
    “坐下说。”归海大仙做到太师椅上，一如过去一样，摆出一个随意的姿势。
    君川从善如流，与师父对坐。
    “师父，您……给解释一下？”君川斟酌着用词。
    归海一口把茶喝完，瞄了君川一眼：“需要解释吗？我觉得，你自己都想明白了。”
    君川说：“自己猜，毕竟没有您亲自承认靠谱。”
    归海哈哈一笑：
    “没错，这世道大变，是我做的。”
    “果然……”君川叹息。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归海问。
    君川说：“我这一路见闻，了解到很多支柱的理念。而他们的理念……和您的差不多。”
    君川摇着头：“几乎每一位支柱，他们呈现出来的思想，或者说信念，都可以从您往日的教导中找到对应。
    “您不喜欢传承断代，因此如今这世道，教育便十分兴盛，对智慧的传承，也出现各种技术。从基因转录记忆，到快速学习机器……”
    “您不喜欢故弄玄虚的道门，而这个世界的知识传递相当顺畅。
    “您看不惯多知为败的思想，而这个世界盛行知识的积累。对内的探索与感悟变少，对外的探索则如火如荼。人类甚至追逐着宇宙的边界，追逐着平行宇宙，不断试图解开天机……”
    君川顿了一下：“而听完饕餮的讲述，我更加确信这一点。无论如何，您也是天道之下第一人。您的逆天道途也不像顺天而为的道途那般，会以一个平常的方式陨落。
    “而且您曾经也数度对仙人们避世的态度表示过不屑，认为他们食古不化，不知变通，老朽不堪。说他们喜静不喜动，只会节流却不懂开源。说他们只能顺应规则，并且在顺应中不断加深天道的力量……”
    君川沉声道：“您说过，天道，即是规则。顺天而行，逆天改命。仙人们顺应天道，顺应规则，才能生存，才能偶尔逆天而改命。但真正的强者，却可以改变规则，引领时代。”
    归海笑：“我教你的那些，你倒是记得都清楚。”
    君川说：“我时时回想您的言行，便愈加确信，您看不惯仙人的那个时代，看不惯那个时代束缚众人的种种规则，所以您亲自改变了时代。
    “刚出关时，我以为您失败了，我再察觉不到您的气息，就像饕餮一样。但在这个世界越走，越发现这个世界，恐怕才是符合您心意的世界。您不是陨落了，而是超越了。这便是上界的含义。您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您就是天道本身。”
    君川回忆着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景象：“心之锁想，皆为现实。这个世界如此发展，正是您意志的体现。每一个支柱，都是您意志的投影，是您的碎片，是您的一部分。”
    归海点点头：
    “你想的没错，差不多是这样。”
    “但有几点，弟子却是没有想明白。”君川说，“饕餮所见，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如果这个世界是平滑过渡的，我又是如何进入这个世界的？饕餮诉说的时间，远超我闭关的时间。”
    归海说：“饕餮所见，确实是真实。我成为天道，并没有立刻改变时代。我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尽情发展。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何吗？”
    “弟子不知。”
    “为了让你不要太隔应啊。”归海拍着君川肩膀，“我要是一巴掌把整个修仙界拍碎，你以后知道了，不得对我心存芥蒂，觉得你师父是个魔头啊？我给了他们充分的机会和时间，他们是自取灭亡，这不能怪我了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