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公司001号”商船中,康拉德正站在甲板上,远远地眺望着即将靠近的罗德曼群岛。
他此刻的神情凝重。
康拉德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船工,从事这个行业已经二十五年。
就算在大型造船坞聚集的马特烈港口,他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但是这次,他却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马特烈港口,来到被马特烈港口的人们笑谑为“不毛之地”的罗德曼群岛。
其实说真的,在罗德曼群岛的政务官大人亲自找上他的第一时间,康拉德并不想离开原先工作的造船坞,换一个新的工作环境。
他的妻子、儿女们都在马特烈港口,儿女们各有家庭和生计,就算他来到罗德曼群岛,他们也无法跟随而来,而康拉德并不想和他们分离。
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位政务官的邀请。
主要原因在于,他的那些徒弟和帮工们,几乎都愿意来这个之前被他们嘲笑为“不毛之地”的罗德曼群岛。
因为罗德曼群岛的领主大人,开出了令他们这些人无法拒绝的优厚薪酬。
所有人的薪酬几乎都得以翻倍,仿佛他们新雇主的钱,根本就不是钱。
而在工作满一个月后,他们甚至能获得五枚金鹰的“安家费”,并被允许把家属带到罗德曼群岛定居。
出于为他们这些人考虑,康拉德这才接受了政务官的邀请。
康拉德心中清楚,如果他坚持不答应,执意留在原先的造船坞,那他极有可能瞬间变成孤家寡人,他的徒弟和帮工们都会离他而去。
就算一个经验再丰富的老船工,如果没人帮衬,手下没有一群可以轻松使唤的帮手,那他在雇主心目中的价值,依旧会直线下降。
随之下降的,必然也包括他的薪酬。
当然了,他最终选择妥协,薪酬也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原先的他,几乎已经拿了马特烈港口的最高船工薪酬,每月有三枚金鹰的进账。
但罗德曼群岛开出的价格,却是让他很难拒绝的每月五枚金鹰。
这种薪酬,恐怕算得上是整个帝国的最高船工薪酬。
综合考虑诸多因素,他最终踏上了前来接送他们的商船。
可是即便如此,康拉德对于那位罗德曼群岛的领主大人,依旧是非常地不看好。
在他看来,罗德曼群岛的那位年轻的领主大人,根本就是一位不懂造船,却在异想天开做着造船梦的无知少年。
康拉德上船之后,估算过这次被吸引到罗德曼群岛的船工数量,两艘商船内,总计有超过一百一十人。
这是什么概念?
以通常十五到二十名船工同时建造一艘大船来计算,那意味着,罗德曼群岛的造船坞,将要同时开工六到七艘的大船。
如果达不到这个开工数,剩下的船工就纯属浪费。
康拉德断定,将来这些造出的船舶,唯一用处就是对外销售,否则以罗德曼群岛的人口数量,这些船可能都不够人开。
但是谁又会来罗德曼群岛这样的地方订购船只?
就算有,以罗德曼群岛领主大人开出的薪酬价格,造船的成本无疑大大提升,他凭什么去和马特烈、加里这样的大港竞争?
到了这个时候,康拉德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他贸然做出的决定。
他几乎预见了他们这些船工的未来。
因为船工的高薪酬,这些造出的船舶没有丝毫的竞争力,造船坞就算勉强支撑,盈利也遥遥无期。
最终,迫于每个月的巨大薪酬压力,他们这些船工依旧得集体卷起铺盖,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可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
原先的造船坞雇主,已经和他结清了薪酬,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现在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至少先挣几个月的薪酬,也把那笔安家费拿到手,之后,能干多久是多久吧。
就在这时,两艘商船缓缓地靠近了码头。
让康拉德惊讶的是,这是个新建的码头,和他之前来过罗德曼群岛的码头不一样。
这个新码头的一切异常简陋。
唯一还算像样的,似乎是这个码头的位置不错,它位于一个大大的深水港湾中。
康拉德正式登上码头,眼前所见的,几乎是一片荒原。
在荒原中,还有一排排刚刚造好的简易棚屋。
一群又一群着装一致,看起来似乎是士兵的人员,正在清理着建筑垃圾,他们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干劲十足,且纪律性极强,根本不像马特烈港口的那些士兵们,干事懒懒散散,毫无纪律性可言。
做完所有工作后,那些士兵们排成了整齐的队伍,一路小跑着,朝着远远的城堡方向而去。
然后,一批似乎是市政厅文书的人员,来给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
那批新造好的棚屋,竟然就是他们的住房。
康拉德看着住房周围一片荒芜的景象,心情变得更加灰暗。
根据临时港口的位置看来,他们此时住宿的荒野,应该就是他们未来工作的地方。
可是,干船坞呢?
作坊呢?
休息的酒吧呢?
面包店呢?
烤肉店呢?
这里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一穷二白。
所以,他们这批船工,似乎就成为了这个码头的第一批拓荒人?
康拉德差点就忍不住想要去召集他的徒弟和帮工们,让他们再好好考虑一下,重新做一个明智的选择。
康拉德相信,此刻他们这些人的心情,应该也是灰暗的。
就在这个时候,康拉德看到了一位熟人,那是去马特烈港口拉拢他的政务官大人。
看起来,这位政务官大人此刻所陪同的,被骑士们拱卫着的年轻人,就是罗德曼群岛的那位年轻领主喽?
康拉德对于这位年轻领主,简直可以说是失望透顶。
就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他甚至在怀疑,罗德曼群岛的造船坞,到底能维持多久?
半个月?
一个月?
很快,政务官大人找上了康拉德,让他去被称呼为“会议室”的房间等待,领主大人将会给他们开个会。
虽然康拉德满腹怨言且充满懊悔和不信任,可为了能拿到满一个月才发放的“安家费”五个金币以及第一个月的薪酬,他只能听从命令,来到会议室。
在简陋的会议室中,摆放着一张大木板钉成的长桌,长桌两侧摆放着几十条木凳。
一切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但此刻的康拉德已经不想吐糟。
他在会议桌边上,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这才发现,这次参与会议的,好像都是资历很深,带着徒弟和帮工的老船工。
他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表情,在他们的脸上,他几乎看到了和他一样的各种情绪。
失望、不满、无奈,等等。
然后他们看见,那位年轻的领主,腋下夹着一份文书,直接走进了会议室,陪同他进来的是政务官和一名女骑士。
出于对领主大人与生俱来的畏惧,所有船工都连忙站起身子,行礼致意。
领主大人却表现得很和善,他在会议桌当中的位置坐下,然后双手虚虚地按了按,示意所有人入座。
这让康拉德稍微改变了对这位年轻领主的看法,至少,他除了愿意开出高薪的这个优点外,为人还是挺和善的。
领主大人等到所有人坐下后,才笑吟吟地开口:“各位,如你们所见,目前我们港口和码头,包括造船坞的条件都是非常差,但我想,这不重要,今天我来和大家谈谈的,就是我们的未来。”
未来?
康拉德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内心深处却是在冷笑。
他根本看不到这个港口和码头,以及造船坞,到底会有什么未来。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领主大人摊开了他拿着的那份文书。
康拉德坐得离领主大人比较近,所以他比别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当康拉德看到那一份似乎是图纸一样的纸张,以及图纸上画着的一个船舶的大致形状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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