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涨潮（一）

    “大地的暖风把贵客到来的消息带到了我的身边，而我让它停留在我的肩上。”听到脚步声在门边停留，地精兹比克转过身，张开双手，用一种类似咏叹的语调感叹道。
    “它叫暖风？”沉默了一小会，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而不是酒疯，弗朗西斯才回应道。他指了指刚才从他面前扑棱棱地飞过，最后落在窗台上，独自梳理羽毛的蓝金刚鹦鹉。推开门之前，这只大鸟正在门边的木架上小憩，弗朗西斯称不上礼貌的进门方式惊扰了它。
    引他进门的两名卫兵什么也没说，退出门去。镶金的重木门合拢的时候没有出半点声响，只带起一阵微风。
    “呵呵，当然不是，暖风只是一个美妙的比喻，既可以形容我内心的欢喜，又可以很贴切地表达出融洽的气氛。很贴切不是吗？”
    “我认为把贵客换成金币会更贴切。而且还是即将离你远去的金币——好了兹比克先生，我知道整个夏天你都会很忙，而我也急着出去享受沙滩和阳光，为什么我们不能把事情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呢？我希望你能在五分钟内解决我的问题。”
    “看来你对我还存在着一定的误解，安德森先生，地精通常表现出的务实和谦卑总是容易让其他人产生他们只知道钱的错觉，但是那不是真的。大部分是谬论！谬论！我不能保证所有的地精在遭到别人区别对待的时候还能保持恭谨谦和的风格，不过我敢说大部分地精还是善良守序的，赚取和积累金币只是体现自己价值的一种表达方式，就像你们人类求偶时送女性鲜花一样——你总不能因为别人喜欢鲜花就排斥他吧？至少我还喜欢诗歌还有美食，我曾出版过一本销量不错的美食评论，到现在还有人找我要签名呢！”
    “说得不错，你还有四分半钟。”弗朗西斯指了一下壁炉边地落地式座钟。说。
    “放轻松。安德森先生，放轻松！噢！原谅我地失礼，请坐下来谈。好吧。说说你的来意。刚才你好像提到解决问题。之类的话。什么问题？”
    “我去了你地钱庄，领取我应得的钱，五十五万金币，你知道的。但是里面的人拒绝支付。他们对我说今日地提取额已经满了，并且过十万的拍卖所得款的提取必须得到兹比克大人的允许。
    弗朗西斯没有坐下，而是隔着一堆文件和插着鹅毛笔地墨水瓶，双手按在桌沿。俯视高脚座椅上的兹比克。
    “那么你找我是为了——”
    “是你找我！先生！别说什么库存暂时不足以支付现金之类的谎话，你可是整个双子海域最有钱的地精，——也许是整个大6。谁知道呢。反正不会缺这点钱。也没兴趣刁难一个小赚一笔的旅客——所以，你找我！两者是有区别的。你应该明白。”
    “不管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对于现在我们的谈话没有什么本质的影响。”
    “有，我是一个不愿意看到真相被埋没的人，如果这你都不愿意承认的话，那么我们地谈话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你的回答决定我是转身就走，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弗朗西斯收回手。站直身体，看着兹比克。这名地精寡头找自己显然不可能仅仅为了钱，五十五万金币虽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对能够操控整个黄金海岸商业联盟金币流向的兹比克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弗朗西斯讨厌这种心照不宣的试探，即使是明知道事情的转机就在这名地精的身上，也难以掩饰自己的不耐——没有什么比和一个精明地地精商人周旋更令人厌烦地了。
    为了不再兜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德霍文领主不会乐意听到他最忠诚的下属和一个外人在密室里谈话地。五分钟正常的交涉时间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么说吧。我们今天的谈话保证不会被记录在案，这样你放心了吧？“兹比克双手放到脑后。翘起脚，搁到办公桌上。椅子转动，在硬柚木地板上出尖锐的摩擦声。
    弗朗西斯盯着他，面露狐疑，半响才说。“你把我弄得更糊涂了，兹比克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的时候你还试图让卫兵把我赶走。原因是我对你的上司不敬。“
    “看！我说过你对地精有偏见，你还不承认。真正了解地精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明显是错误的结论的。要知道，对地精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竞争者，顾客，和雇员。“卡兹比用细长的手指敲打桌面。”——竞争者需要毫不留情的打压，顾客需要周到的服务，雇员则需要严格管理。“
    “这些好像和你说的善良恭谨之类的东西不大搭调啊——”
    好象已经习惯了弗朗西斯言辞间的刻薄。兹比克没有理会他的嘲弄，继续说“你认为我和德霍文领主的关系，会是哪一种？”
    “我怎么知道！”
    “猜猜看！安德森先生，难道你不好奇吗？”
    场面安静随着弗朗西斯的缄默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口的百叶窗微微晃动。蓝金刚鹦鹉侧过头，用一侧的金色圆瞳望着屋内的两人，风把它脖子上的羽绒吹起，露出里面浅色的细绒。巨大座钟的钟摆声忽然清晰起来。地精看着弗朗西斯，脸上是一贯的，分辨不出情绪，也找不到任何有助于判断情绪的公式化的微笑。小三角眼闪烁着光芒。这让弗朗西斯忽然想起了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他见到过毒蛇捕捉青蛙之前，就是这样危险而充满专注意味的凝视。
    他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也曾今用这种突然抛出尖锐问题之后的沉默去压迫别人，但是当一名地精寡头用这套手段对付自己的时候，弗朗西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像一名优等生突然被告知自己考砸了一样。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摇了一下头，才说。
    “认为别人会对自己感兴趣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兹比克先生。我只想要回我的钱。而你在浪费我地时间。”
    “你真是谨慎，不过这也倒是印证了一些传闻——好吧，地精从不逼迫顾客做他们不愿意地生意。”兹比克把脚从桌面上放下来。然后拉了一下右手边的吊绳。下一秒，侧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地精垂手走了出来。弗朗西斯地眼眶猛地缩了一下。
    “卡兹比，给这位先生——哦！忘记介绍了。这位是今天珍宝拍卖的赢家——我预计还会是本届拍卖最大的赢家安德森。安德森，卡特，安德森先生，这是我的新助手卡兹比。他是名很有才干地年轻人。帮了我不少忙。”
    “您好。“
    “你好！“
    “你们见过面吗？”
    “我想没有，大人。”卡兹比说。
    “那为什么这么冷淡，过去和安德森先生握握手，不要让客人觉得我们地精不懂礼貌！我们和他还有很多生意要做呢。”
    卡兹比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向弗朗西斯伸出手，虚虚地握上，下一秒，分开，退回兹比克的书桌旁。这个过程中，弗朗西斯始终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就像一颗下一秒就要融化成糖水的太妃糖。
    “哈！看，这就是卡兹比，一个热情而且有活力地年轻人。他已经帮你准备了一份有我签名的提款收据，加上这张秘银卡，你可以随时随地在任何有地精联合商会标志的银行里提取，作为专业人员，我给你的财政建议是暂时只进行小股投资，大笔资金还是等试水之后再放出去。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你的意愿——这样您可满意？”
    “很好！”弗朗西斯接过装着卡的信封。同时又看了一眼卡兹比。“正好五分钟！“
    “地精都是以守信著称的，如果你还想做生意。随时可以来找我！当然，下一次，你肯定不需要别人引路了。“
    弗朗西斯微微点头，转身离去，脚步声萦绕在空旷的走廊。在木门合拢，将他的身影关在门外的一瞬间，兹比克露出了得胜地笑容。
    “干得不错卡兹比，我现在还真有点把你提拔为助手的想法了。“
    当弗朗西斯和卡利妮娜在卫兵簇拥下走出大厅的时候，角斗大赛已经正式开始了。长街上没有几个人。有脚印的传单被丢得到处都是。瑞拉默默地从墙角走出来，双手抱胸，长弓斜挂在肩膀上。她当然听说了里面的结果，弗朗西斯成了两个大人物互相角力的最大受益者。
    扣除一成拍卖费之后的钱即使只提取了一个零头，也足够多，四个鼓囊囊的皮囊，提在手上沉甸甸地，出微微地，令人忍不住喜悦的金属划拉声。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多钱，但是很奇怪地，弗朗西斯拿起它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甚至连笑容都欠奉，这让负责放款的地精总有一种自己数少了钱的错觉，忍不住核对了两遍余款。
    拒绝了地精卫兵的护送之后，弗朗西斯叹了一口气，随手将行囊丢在马车上，低头揉揉微微酸的额头。远处有人冲着他指指点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担心德霍文领主了。“卡利妮娜也放下那些重物，撩了一下沾了汗，粘在额头的头，说。”因为现在想宰了你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暗语平原。他根本轮不上号。“
    “不，我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杀我。“
    “恩？“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思索着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我可不打算带着一万金币在大街上傻站着。”瑞拉说。
    “事实上，只有七千九百。不要问我为什么拿这么多现金，我也不知道。”卡列妮娜说。
    “那也足够给我们带来麻烦了——你倒是说话啊!”
    弗朗西斯还是没有说话。卡利妮娜看着他。半响，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我想，我们的计划出了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