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第九章：临安镇，一个平和安谧的地方

    四道菜全部上桌时，外边果然下起了大雨。夏天的雨，雨声簌簌，偶尔有惊雷震耳。檐下落雨珠帘，庭中积聚的水洼上泡泡接连冒出，在水中飘一阵便又接连破碎。
    穆千城夹起一块东坡肉咬下，一股甜蜜的肉香便在嘴中扩散开，皮与肥肉软糯嫩滑，瘦肉烧得刚好，整块瘦肉结合为一个整体，没有任何一丝独立在外。红糖与酱油的比例也正佳，酱汁完美地渗进肉中，每一次咀嚼都带着香味。穆千城此前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东坡肉。
    穆千城道：“以大叔的手艺，恐怕已足以去做长安春满楼的主厨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在那里可是做不出这样的菜的，做菜要从容，从洗菜到入味装盘，每一步都得慢慢来。在顾客成队的春满楼可没有那闲时间。”
    穆千城道：“有理。”
    唤作芊芊的少女闷头喝酒，却已醉了，怀中还抱着酒坛。
    男子无奈道∶“我这桃花酿不似其他酒一般辛辣，却也足以醉人，芊芊酒量不佳，偏偏喜欢把这酒当做果汁喝，让我好生头疼。”
    穆千城又夹起一块肉：“擅长的事未必喜欢，喜欢的事未必擅长，本就如此。”
    男子抿一口酒，放下杯子：“有理。”
    穆千城看一眼四周：“大叔你最好还是先将芊芊带回房中吧，雨大了，莫要着凉才是。”
    于是男子将少女抱回屋中，很快又出来了。
    穆千城道：“晚辈姓穆，唤千城，还没请教大叔姓名”
    男子关上门，转身道：“我叫唐礼，小女唐芊芊。”男子顿了顿：“我和芊芊来这临安镇已有三年，临安镇是个安静的地方，芊芊体弱，这里正适合她调养身子。”
    穆千城道：“这里的确很容易让人平静。”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这时候来的会是谁呢?
    唐礼起身开门，雨声轰轰入耳。来人是一七尺大汉，箬笠蓑衣，雨水正沿着他的衣角不断滴落。
    他一步迈进店里，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老唐，饭还热着吧?快！快！给俺老谭温一壶桃花酿。”
    唐礼问道：“你这是去进货回来了?”
    大汉拍一拍衣角：“对，运气不好，还没到镇子这雨就来了，俺可是被淋得好惨啊！这不就寻思着先来你这喝点酒暖暖身子。”
    唐礼笑道：“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莫不是闻着味儿找过来的?”
    “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这位小兄弟是?”
    “哦，这位是穆千城穆小哥。”唐礼转身向穆千城道：“这位是镇东谭记布庄的谭老板，也是我们这儿的老主顾了。”
    大汉挥挥手，道：“嗨，什么老板，小生意罢了。穆兄弟你叫俺老谭便是。”
    穆千城道：“长幼有序，你既唤唐大叔老唐，那我便称你谭叔吧。”
    大汉哈哈一笑：“行，那我也不多磨叽了，老唐，芊芊呢?还不快叫她下来一起吃饭。”
    唐礼转身：“芊芊睡下了，你小声点，酒马上好，你先给我吃些菜吧。”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不过已小了许多，几只胆大的鸭子已开始戏水，啄着被雨打落的幼果。核桃树上的叶子轻轻摇动，水洼里荡起无声的波纹。空气中荡漾着草木雨泥混合的气息。夏日雨后独有的氛围，飘渺如不存在的梦境。
    店里火炉发出阵阵暖意，酒香弥漫开来，老谭摔下碗筷直奔炉上的酒，穆千城喝下一碗小米汤，听着房檐间滴落的水滴。
    这两年走走停停，遇见了许多事，学到了许多事。
    但穆千城是不是也已倦了?
    他不知，但已决定在此停留。
    这一次停多久?
    他不知，但相信这不会是一段很短的时光。
    穆千城再次醒来时已近巳时，昨夜他睡得很好。窗外已看得见大块白云，青天如洗，鸟雀轻啼。
    略做洗漱之后，穆千城下了楼。他没有看见唐礼，只见唐芊芊在清洗桌子。
    唐芊芊看到穆千城便停下手中的活，微微一笑道：“你可算是醒了，爹爹出去了，店里只有一些面食，想要来一些吗?”
    穆千城觉得自己好像确是有些饿了，便点点头。
    唐芊芊将抹布往桌上一甩，道：“本姑娘做的面可不是谁都吃得上的，今天就破例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吧。”
    热腾的面已端了上来，面是宽面，只加了几片羊肉，添着几叶薄荷，味道却很不错。
    穆千城很快就吃完了，连面汤也一点不剩。唐芊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听说你昨日准备付五两银作酒钱。”
    穆千城点头。虽然唐礼最终却没有收他的银子。
    唐芊芊轻咳道：“咳，那银子我便替阿爸收了，就算做这碗面钱吧。”
    穆千城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阿爸恐怕不会高兴。”
    “你不说，我不说，阿爸又怎会知道呢?”
    穆千城一笑：“那倒是。”
    唐芊芊收了银子，又继续打扫店内。穆千城盯着她的背影入了神。唐芊芊长相普通，但却有某种特别的气质，给他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可穆千城却完全想不明白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索性不再去想，收回了目光，走出门准备去看看镇子。
    镇子也是很普通的镇子，沿着青石板路开着各类铺子，小贩或是站在摊位后，或是就地蹲着，大声吆喝叫卖蔬食瓜果。居民的院子里透出鲜红的石榴花，有的人家里还种着月季芍药，艳艳地开得正欢。
    大人们买购食材，四五岁的幼童怔怔地盯着那些糖人糖葫芦的小贩，扯着爹娘的裤脚不肯走。
    穆千城看到两座私塾，大一些的孩子多是在其中，或是双目炯炯，或是昏昏欲睡。
    只镇西开有一家武馆，大门敞开着，一个汉子正监督一个男孩扎着最基本的马步。
    武馆院里长着几株翠竹，竹下缀着一圈鹅卵石。也许等学堂散学后这里的人会多些。
    普普通通的镇子，温暖平和的清晨，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