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第二十七章：荷花院,谁的泪断如弦

    周家的大门是由光滑洁白的大理石做成的，高两丈三尺，宽一丈七尺。大门左右是青色的墙。青色的墙壁却在今天变了颜色，全都铺上了层层喜庆的大红。
    进了周府的大门，首先会看到一片种满各色花卉矮树绿竹的园子。穿过这片花香四溢的园子，从一道直径丈余的圆拱门出去，才到了周家的大院。
    院里有一小片池塘，池塘清澈清澈透明，若不是池塘上覆盖着叠叠交错的荷花，人倒是也可以看到里面到处游动的锦鲤和青蛙。
    周府的宴席就是摆着这片院里。院里张灯结彩，几十名家仆侍女正忙于布置。
    柳映溪正指挥着忙里忙外的手下人，太阳虽然不大，但汗水已从她的脸上滴下。周慕蝶看着溪溪姐忙碌的身影，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柳映溪擦去额角的汗水，清声道：“小姐你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周慕蝶丛石后走了出来，问道：“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柳映溪笑了，笑得很开心，像是遇到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这笑容绝不是能演出来的，一个人若能演出这样的笑容，那么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能欺骗别人的人。
    柳映溪骗过很多人，但他从来没有对两个人撒过谎。第一个是将自己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小姐，第二个是小姐的夫君。至于二人的小女儿，小小的小姐，柳映溪却对她撒过无数的谎言。
    小小的小姐就是周慕蝶，周慕蝶出生时柳映溪十四岁，周慕蝶三岁时柳映溪十七岁。
    十七岁，少女最美好的年纪。
    若是在寻常人家，十七岁的少女也许早已成了人妇，但柳映溪却在那时就决意此生不嫁。小姐，不，应该说是夫人走得早。小小姐才三岁，柳映溪绝不允许小姐这么孤单。
    十七岁的少女突然有了一种奇异而伟大的爱。
    这份爱来自周慕蝶的母亲，辗辗转转，最终又回到周慕蝶的身上。三名女子不知不觉间已完成了人类最伟大的传承，那就是爱的传递。人类的赞歌就是爱的赞歌，也因为有这样的爱人类才会显得如此伟大。
    小姐爱剑，那么她也练剑。她的天赋不佳，但她的爱与坚持弥补了天分的不足，十四年过去，她的剑艺也足够精湛。但她的剑却不可怕，因为她的剑不为杀戮而生，只为守护而在。
    老爷要笼络各方新秀势力，那么她就建立一个全是女子的组织，以小姐的名义行走江湖，为周家招拢下手新秀。
    老爷要与青剑盟结盟，那么她也愿意为了小姐和老爷违背自己的诺言，委身下嫁那常星玄。
    尽管那韩星玄只是她第一次看见的人，尽管那常星玄油光满面。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锁。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柳映溪轻轻道：“小姐你看我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小姐你不替我高兴，说什么值不值呢?”
    周慕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比溪溪姐要高上几分。她在心里苦叹一声，知道柳映溪已经下了决心，自己再多言也无用了。但有一件事却是她必须要做的。
    周慕蝶涌进了柳映溪怀里，紧紧抱住了她那细若河边纤纤柳的腰肢，把脑袋埋在柳映溪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
    周慕蝶的声音隐隐已有了哭腔，小声地道：“谢谢你，姐姐！”
    柳映溪笑了，笑得仍是那么温柔那么美。她把手指插进周慕蝶的发间摩挲着，想起了以前自己哄小姐入睡的样子。
    那时大概也是这样吧?
    黑夜有时也是温柔似水，房间里还亮着灯，周慕蝶小手拉着被子，看着柳映溪，突然怯怯地开口：“溪溪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柳映溪笑了，伸手揉着周慕蝶的小脑袋，道：“放心吧，溪溪姐不会走，会永远永远陪着小姐。”
    周慕蝶把脑袋往被子里藏得更深，细声道：“阿妈以前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却走了，只留下慕蝶一个人。”
    柳映溪听到这话忍不住双眼发酸，但她还是忍住了泪，至少在小姐面前，她决不可以流泪。柳映溪伸手摸了摸周慕蝶的小翘鼻，道：“阿妈没有走哦！阿妈只是到了小姐梦里，小姐你快睡觉吧，睡着了就可以见到阿妈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可是小蝶睡不着。”
    “嗯，那可怎么办呢，对了，那我给小姐讲个故事吧。”
    ……
    月光洒落如水，虫鸣浅浅似琴。柳映溪轻轻关上了门，转身就撞见了走来的周长恭。
    周长恭这些日子又开始忙碌着周家大大小小的事情，白日里真的没有机会陪着女儿。
    此刻夜色渐渐浓郁，周长恭苦叹一声，道：“走吧！让慕蝶做个好梦。”
    这话像是对着柳映溪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池塘里开满荷花，随风有清香流溢，柳映溪抬头收回眼中闪烁的泪，扶起周慕蝶，笑道：“好啦，都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改不了这爱撒娇的脾气，这样以后可怎么接管周家?看看你，妆都花了！”
    周慕蝶把脸歪开，又转了回来，看着柳映溪笑了。柳映溪也笑了，两人都笑了，周围那些忙活的人不解地摸摸头，又很快低下头忙起了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