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第三十四章：木偶戏、绝唱

    洛阳城西，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老杏，杏下是一彩绘车厢的马车。马很瘦，那老人却更瘦。
    老人的头发全是灰白的，他的人也是灰色。灰色的长袍，灰色的长裤，就连他的瞳孔也是灰色的。
    人是老人，酒是好酒。老人正拿起酒葫芦喝着，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咕——咕”的声音。喝完酒，老人走到那匹马前，摩挲着马的脑袋。马舒服地晃了晃脑袋，老人吃吃的笑了。
    他回到屋中，拿出一张白色幕布，一张桌子。接着他走到大门前，轻轻打开了门。
    本来安静的门外突然爆发出一小阵喧腾，但很快又压下去了。那些在门外安静等待地人们也开始陆续进了院子，林常青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回味一般的笑容。远处石桥上还有不少人向着这边赶来，其中一个小胖子虽然不高，但却极为显眼。
    因为只有这个胖子是跳着走的。
    这胖子还是赵雨秋。林常青很喜欢这个鬼灵精怪的胖子，赵雨秋出生时林常青还去赵府表演过，之后也受邀参加过几次赵府的大宴。小胖子自记事起就开始看他的戏，所以某种意义上林常青也算是看着赵雨秋长大的。
    小胖子也看到了林常青，挥着手向他打招呼。
    林常青却转身回了院子，风吹得他的衣衫全都倒向了一边。
    夜雨微还有穆千城都笑了，夜雨微道：“你不是和林老头很熟吗?”
    赵雨秋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林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院子里插满了人，每个人都屏息看着那彩绘的车厢，就连夜雨微也被某种气氛感染，再没了东张西望的心思。那马还是静静地站着，车厢里没有任何声响。
    幕布后传来一声响木的拍声。
    接着是一声大喝。
    然后屏风尚出现了一只老鼠，东张西望，活灵活现。
    幕布后传来铿锵有力地梆子戏唱腔：
    别吾师兮从我意，漂泊江湖兮何孤寂。
    老鼠突然上下跳动，上了房顶，下了院子，抓起一个袋子跑开，到了满是人群树木的一片破房。
    那老鼠直立身子，用前爪抓着身子，接着又跳到地上向着人群跑去。
    接着幕布后传来一阵欢呼，竟真如藏有几十人一般。
    梆子戏的铿锵声又响起：
    怎奈天公兮仇于我，神兵降兮余命薄。
    屏风上的云换作了黑色，云间裂出几道刺目的闪电。幕布后也是想起一阵阵地狂风之声，惊雷不绝。
    一条青龙撕开云层探出身子，游曳了一圈，风在他的身躯上吹行，龙鳞是刀剑一般的铁青。青龙唱道：“神使青龙兮踏歌来，子鼠小儿兮何所在?彼于人间恶如海，天怒人怨杀莫怪。我奉天召断汝魂，十一年后回人身。”
    人群中跑出一个白发老翁，唱道：“恳请青龙大人，饶得这子鼠一命。”
    电闪雷鸣，白发的老翁身躯颤抖起来，青龙升起，又在云间游曳了一圈，唱道：“子鼠亦吾弟，杀之吾涕泣。奈何银万两，失之却可惜。”
    唱罢，那青龙带起一阵闪电俯冲向子鼠，子鼠跳起反抗，却很快被青龙叼在口中。幕布后响起一阵阵老鼠尖叫的声音，许多女子已经趁势倒在了男伴怀中。然后她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爱人心跳得很快，身躯竟也开始颤抖。男人们也感觉头皮发麻。
    小胖子的嘴唇发青，夜雨微的剑鞘啪一下甩到了他的脸上。
    “疼疼疼！”胖子鬼哭狼嚎起来，但没有人在意他。
    青龙升起，天边传来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那青龙已三两下把子鼠吞下了肚。
    自此，车厢回到了原样，一切都静了下来。看客们的身心还沉浸在那电闪雷鸣之间，他们的身子还在发抖，脑袋中一片金星。然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哗，一男子摔下手中的扇子，道：“这韩青龙真他妈的不是人！”
    但他很快闭上了嘴。
    因为韩青龙已经踹开了大门，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这群人。接着他的身后涌入一群青衣持剑的人，剑上带着寒光，一行人立刻控制了整个院子。
    韩青龙走到幕布前，道：“林老头，跟我们走一趟吧。好好给我说说你今天这出戏是从哪听来的。”
    但幕布里只一片静寂，韩青龙眉头一皱，一把揭开了幕布。
    林老头已经死了，就那样倒在桌上，桌上躺着一块醒木。他死得很安详，手里还抓着操控木偶的丝线，脸上带着平静的笑。
    韩青龙上前一把抓住林老头瘦得皮包骨的身子，大力摇晃起来。林老头再也不会反抗，身体随着韩青龙的手晃荡起来。
    韩青龙把林老头扔回桌子。赵雨秋的身子已经冲出，握紧拳头向着韩青龙打去。
    赵雨秋的动作很快，但远不及韩青龙，韩青龙已一刀向着赵雨秋劈去。这一刀劈下去一定会让小胖子的身体变成两半！
    但是他的刀没有劈下去，他的刀停在了空中，因为刀身已夹在了一人的手指间。夜雨微右手伸出食指，摊开了韩青龙的刀。
    穆千城抱住赵雨秋闪到了一边，那些青衣的刀客已围拢了过来。看客们瞅准这机会慌忙逃出院子。
    韩青龙眉头紧皱，怒道：“又是你！”
    夜雨微双手一瘫，笑道：“没错！还是我。”
    穆千城还有赵雨秋靠到了夜雨微身边。
    夜雨微目不斜视，轻声问道：“怎么样?”
    穆千城摇摇头，道：“不太好，青剑盟来了不少高手。”
    韩青龙冷冷道：“三位请跟我走一趟吧！”
    赵雨秋轻声问道：“偶像，江大哥，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夜雨微向着穆千城道：“你去我就去。”
    穆千城道：“我是不可能去的。”
    夜雨微笑道：“那么?打?”
    穆千城摇摇头，无奈道：“打不得。”
    韩青龙厉声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三人相视而笑，穆千城手里已掷出三颗石子，夜雨微同石子一齐飞出，手里的剑鞘拍向两个青衣人。五个人应声倒下，穆千城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院子。
    那五人短暂失去了意识，青剑盟余下的二十几位青衣人反应过来，立刻追了出去。
    韩青龙没有追上去，因为院子里已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眼中的仇恨与杀气却毫不掩饰。
    韩青龙看着那男子竟笑了，道：“我对你是越发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呢?”
    男人也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
    然后他的笑声突然顿下，接着他道：“师兄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而愚蠢，也难怪师傅不肯教你那最后一刀。”
    韩青龙脸上的玩味全都不见了，整张脸显得阴沉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