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故我在》第十八章 村落

    贵族区附近的街道都有名字，据说是按照历代有名的大人物的姓氏命名的。让我有些奇怪的是，虽然海人们的整体语言听起来基本和日语一般无二，但是书写用的文字却全部是字母组成的西式文字。因此，所有街道的名字全部都是常常的一连串外文，就算看了也很难记住。相反，平民的街道和村落却都是很普通的罗马数字。似乎大家没有兴趣给平民的村子命名，而平民也不识字。
    这一点和陆地上很不一样。我一面歪着头听着克兰告诉我附近是三号村，五号村，一面感到稍稍有些违和。
    离开了繁华的都市，进入类似于郊区的地方。这里的土地被分成快管理，人们一般聚集在一块土地的某个部位。这一点和农村很相近。由于地广人稀，郊区的小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每隔大概一百米，也就是两盏路灯左右的距离就由一片看上去是人工养殖的珊瑚礁。珊瑚家在海底深处也发出了淡淡的荧光，点亮了道路。纪代美来的时候本来有些不情愿，以她现在的身体赶路想必相当痛苦。不过现在妹妹却露出了和她年龄相符的可爱表情死死地盯着珊瑚看。
    谷川在东张西望，似乎想要找到哪里有海之珠在。克兰则依旧神情紧张地戒备着周围。其实我觉得她大可以不用担心，因为我感觉周围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按照海人的时间，我们大概于晚上十一点左右出发，然后为了躲避卫兵和游览在城市附近徘徊了半个小时。之后又在乡间小路上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于午夜赶到了一处海人聚集的村落。开始我以为他们是用木头之类的东西搭的房子，但是我又想起来海底深处根本没有木头。这里和别墅一样，是石造建筑。不过这里似乎是直接在珊瑚礁附近建造的村落，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深山峭壁上的古堡一样。对于海人来说，沉重的石材由于水的浮力也变得很轻，所以建造这种房子意外地不怎么费劲。
    “所有的村民全部都住在一起。”
    克兰在距离古堡大约二百米时停下，我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休息站。克兰开始为我们解释一些必要的事项。
    “你是说都住在这个城堡里面么？”
    “没错。因为可以避开水的海之珠还是聚在一起效率比较高。”
    克兰为我们解释了一下避水的基本原理。海人和一般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不论何时都需要获得氧气。但是人在睡眠状态下无法将海之珠正确地佩戴在鼻翼处，而且没有空气也无法说话。因为在房子附近一般都会利用特别的装置导出海之珠之中的“生命活力”，并且迫使整个房子都充斥着“生命活力”。如果大家分散地住开，那么为很多个房子提供海之珠将会是一个难以承担的开销，所以大家都住在一起。
    “基本上，一个村子整体是一个大家族。”
    “也就是所谓的氏族么？”
    我点了点头。不过对于平民来说，姓氏的观念十分模糊。大部分大概出了娶亲之外，一辈子都不会出村子吧。这样大家到底姓什么，是不是一个氏族也就无关紧要了。这里正是陆地上“国际化”影响下逐渐消失得“熟人社会”。从出生开始就先将这辈子需要认识的人全部认一边，从此之后，大家就都是熟人了。
    “我带你们来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谁都不知道。”
    克兰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更加有组织性的活动，克兰或许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冲动一些。不对，和克兰比起来应该是现在的我更年轻。可惜轮回的次数太多，我的心态也开始逐渐老化。纵然经验在逐渐积累，但是人心还是敌不过时间。如果不是亲自看到了女神给了我新的刺激，我的心态可能会比现在更加颓废个十年左右。
    “并非我不想好好招待你们，只是我们这边对于你们的态度还有些分歧。”
    我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建在珊瑚礁之中的古堡。虽然之前住的别墅也很华丽，但是这里或许是我见到的最有幻想风的场景了。一想到海人在散发着五彩荧光的珊瑚礁上走进古堡，我就不由地觉得兴奋。不过，这里其实是反抗军们的重要据点之一。
    “我回去报告了之后，上面的首领们就在开会。”克兰解释道，“我觉得你们三个孩子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被那个魂淡子爵的野心所利用。事实上，被软禁起来的你们也是需要解救的对象。但是有些人认为你们地上人是打破海人世界宁静的罪魁祸首。他们认为只要你们不死，就算是杀了布拉甘萨子爵，还会冒出来新的野心勃勃的贵族。极端派甚至认为所有地上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有人建议筹备和地上人的战争。”
    和地上人的战争还是别了吧。现在正处于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处境十分微妙的时期。要是而被美国之类的国家发现了太平洋海底有海人的存在，说不定会用三天时间直接将这里打下来。不过对于现代国家策略来说，贸易入侵和文化渗透可能更加有效。过不了几天，海人世界里就会涌现出“家电下海”、“菜刀换彩电”的促销政策，老海人小海人全部抱着电视看美国大片和日本动漫。最后说不定会冒出“自由国万岁”或者是“早上不吃米饭算什么日本人”之类的蠢话。
    “所以我们在这里也要尽量不引人注意？”
    “就是这样。”
    谷川和纪代美一脸无趣的样子。他们似乎还想要在这里享受深海海泥和海人的特色食物。不过恕我直言，我可爱的妹妹和朋友也应该吃点苦了。
    “不过你废了这么大劲把我们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有点东西想让你们看看。”
    克兰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卖关子。他的表情很严肃，我们也只好跟着他走到了古堡附近。这里当然也有站岗的人，不过看守的难度似乎要比贵族区那边轻多了。平民区远大于贵族区，暗藏在其中的反抗军据点天生就难以被发现。要是过度严加看守反倒会令人起疑心。克兰走上前去和坐在门口，看上去像是村中闲汉的男人打招呼。我们就悄悄地溜进去。
    纪代美似乎玩得很投入，谷川也差不多。她们两个人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猫着腰小心地从入口处绕开。但是我感觉她们这样做纯粹是多次一举，因为负责站岗的闲汉眼睛死死地盯着克兰看，根本没工夫注意其他。仔细看的话，他双手攥紧，看上去十分紧张。我想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和克兰说什么。
    我稍微有些放心，看来对于海人来说克兰的美貌也是有破坏性的。
    说道美貌，不得不说似乎海人们的长相有些奇妙。之前在别墅之中住着的时候，看到的人全都是西洋风的长相。从“布拉甘萨子爵”这个名字就知道，他实际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沧桑型帅哥。近卫队长则是眼睛细细眯起来，红色头发的冰山型男。管家福斯托平时都带着帽子，看不出来发色，但是他的眼镜实际上是琥珀色的。刚才是见到克兰的时候他似乎化了妆并且带着假发，但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克兰哥哥实际上是有些黑色中长发的纤细和风美人，当然是眼睛也是正统的亚洲人的黑褐色的。现在面对克兰而紧张不已的男人衣着邋遢，不过他也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褐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是落魄的浪人。因为之前表演的戏剧充满了公主国王，我还是以为这里是文艺复兴西方的感觉。没想到看到正在互动的和风打扮的两人，我错以为我来到了幕末时期兵荒马乱的日本。
    我们走进古堡一段距离之后，克兰似乎还没过来。谷川和纪代美觉得很担心，回去看了一下，随后又带着微妙的神情回来了。她们不再蹑手蹑脚，也不再猫着腰。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克兰迈着小步子急急地走了过来。
    “抱歉，拖得有些久了。”克兰走过来之后，先对我们道歉。
    “那个人很健谈啊。”我的妹妹用微妙的语调说道。看着她眯起眼睛做出小恶魔一般的表情，我开始觉得妹妹是不是最近成熟得有些早了。纪代美，有些事情你现在不用懂也可以的。
    “啊，才臧先生是后备人员，他很仰慕我们这些可以直接出勤的特派人员。”克兰哥哥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娇俏笑容说道，“有点像是对英雄的憧憬？我其实也很憧憬头领先生的。”
    相反，这里有人成熟的太晚了。我想要是克兰把现在这个毫无防备的笑容展现给他的才臧先生或者是头领先生，他一定会被吃掉的。算了，这里就先放过，之后再想办法潜移默化地提醒一下克兰吧。
    我们的潜入旅途很轻松，但是也差点出了意外。我们在经过一处低矮的半地下室时，被里面蠢蠢欲动的东西吓到了。只见黝黑的半地下室之中，冒出来不少像是触手一般的东西。我差点以为是哪个紧追着我们不放的恶魔来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没有发现那种令人作呕的危险气息。
    “放心，那是我们养殖的玳瑁。”
    据说成年玳瑁很喜欢珊瑚礁之类的地方。他们会将自己的身体藏在珊瑚礁的洞穴之中，只露出脑袋在外面。我们可能是将他们伸出来的脑袋误认为是恶魔的触角。按照克兰的说法，这里的海人民众平时主要从事养殖业。幸好海底之中各种资源都很发达，所以也还算得上是丰衣足食。出了玳瑁之外还有其他的养殖品种，克兰准备有时间带我们在周围转转，当然不是今天。
    “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呢？”
    在小心地绕到了城堡的后半部，我们来到了一道通向地下的阶梯处。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纪代美有些困惑地说道。我和谷川也有类似的心情。我们绕过刚才提到过的“畜牧区”、绕过来特别人员开会的“特派区”、并且小心翼翼地穿过了“住宅区”。我想古堡之中没去过的只剩下拷问用的牢房和密室了。克兰见状叹了一口气。
    “布拉甘萨子爵不是想要和地上人做海之珠方面的交易么？”
    “准确来讲是海之珠用完之后剩下的珍珠。我觉得地上的大家对海之珠的兴趣应该不大……”
    像谷川这样的科研人员或许会感兴趣，但是所需要的量肯定也很少。
    “总而言之，海之珠和珍珠，我现在就带着你们看看他们是怎么来的。”
    克兰如此说完之后，就率先走进了通向地下的阶梯。我和纪代美等人面面相觑，所谓珍珠应该就是从珍珠贝之中去出的吧。难道我们下面要去的是珍珠贝的养殖基地么？不过愣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们只好也跟着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