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下》第七十四章 恸哭

    …
    踏白军护送折彦质、姚友仲、张所等人轻轻松松的就冲出去他们的包围圈一事，让金人进一步的认识到了形势已经不受他们掌控了。
    完颜宗翰将完颜宗望等人找来商量是不是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当然是在决战中败北。
    虽说这个想法是极为消极的。
    但现如今，此消彼长，金军的实力大打折扣，而宋军的实力又大大增强。
    这种情况下，完颜宗翰等人就是再自信，也不敢保证，他们此战肯定就能胜利。
    事实上，如果不是舍不得那堆积如山的好东西，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肯定早就带人跑了。
    现在……
    完颜宗翰直截了当道：“我欲先将伤重之人、贵重之物以及赵宋废君和赵氏宗亲先送回去，你等意下如何？”
    将贵重之物和赵佶、赵桓、赵氏之人、赵宋的皇亲国戚先送回去，那是为了确保他们此战的胜利，也就是经济上的胜利和政治上的胜利。
    完颜阿骨打当初起兵之时，其手下的那些“重臣”，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其臣子——他们也都是女真族的各个部落的头领，完颜阿骨打与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群军事贵族合伙人，形象一点来说，完颜阿骨打与他们有点像后世的公司股东，而完颜阿骨打则是他们推选出来的董事长。
    至于皇帝什么的，就是一个对外的虚名罢了。
    而完颜阿骨打和他手下的大臣们，虽说有君臣之名，但关系却跟亲密战友差不多，根本没有任何的尊卑上下之分。
    关键，他们君臣商量国家大事的时候也都是高度平等——但凡是有大事，完颜阿骨打就和他的大臣们坐下来一块商量，碰到无法达成一致的事，大家就举手表决。
    如果是出兵打仗（打劫），就是你家出多少人，我家出多少人，大家一块去打仗（打劫），得胜归来，按劳分配，战败的话，大家就会坐一块追究责任，甚至是清算。
    就拿这次南下打劫来说。
    别看主要将领都是完颜氏的。
    但这并不是说，别的女真贵族就没出兵，事后就没有发言权。
    跟以往一样，这次南下的兵，也都是大家一块团的，回去以后，也要按劳分配，总结战果，然后进行奖惩。
    因此，如果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带不回去足够的战力品，那么他们就麻烦了，甚至有可能地位不保。
    别以为完颜氏势大，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又身份高贵，就能免责。
    别说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了，就是完颜吴乞买那个皇帝，在这样的规则下，都不管用。
    举个例子：
    在完颜阿骨打起兵初期，财物非常珍贵，那是用来打仗的，得集中起来使用。
    但各个部落头领又不放心完颜阿骨打保管这些财物，担心完颜阿骨打会偷那些财物自己挥霍。
    为了安抚众人，完颜阿骨打就指天发誓：这些财物只能用于战争，如果有人违反这个规定，不管是谁，哪怕就是皇帝，也要打二十大板！
    此后，这一规定在金国就变成了一项法令。
    完颜阿骨打一生都未违反过这顶法令。
    几年前，完颜阿骨打病死，完颜吴乞买即位。
    有一天，完颜吴乞买鬼使神差的就偷偷打开了国库，然后从中抓了一把财物去换酒喝。
    很快，这事就败露了，所有人都知道是完颜吴乞买这个皇帝监守自盗了。
    让中原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金人并没有因为完颜吴乞买是皇帝就放过完颜吴乞买——完颜宗翰带头，所有重臣严格执行了完颜阿骨打的誓约，结结实实地打了完颜吴乞买二十大板。
    皇帝偷点东西换酒喝，都被打屁股，更何况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立即表示支持完颜宗翰这一决定，并派完颜昌和完颜宗弼去办此事。
    完颜宗翰也派出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去办此事。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之所以如此慎重派出了四员大将，除了因为他们要送的人物重要以外，还因为他们需要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昌和完颜宗弼打通他们北归的道路，免得他们回不去。
    定下了此事之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立即分头安排此事。
    很快，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就决定，押运赵佶、赵桓、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及最珍贵的珍宝的队伍，自阳武县北九十里处秘密渡过黄河，在河北清州汇聚，然后再慢慢送回金国。
    得知金人要将他们带回国，赵佶各种托人跟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求请，想要免于北上——他想，金人赐他一郡，让他带着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了此残生。
    可要是从前，赵佶兴许还有那么丁点机会。
    现在，却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大家彼此都没有明说，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心理都很清楚，他们与韩擎之间的决战，绝不可能取得歼灭韩擎手上军队的战果，毕竟，后面就是他们无法攻破的汴梁城，韩擎就是打败了，也可以引兵退回汴梁城。
    而只要他们歼灭不了韩擎的军队，以韩擎强硬的性格，很可能就会追击他们，甚至是一直咬着他们不放。
    到那时，他们想将这堆积如山的好东西带回金国，真是太难太难了。
    而如果带不回去这堆积如山的好东西，那他们就需要赵佶、赵桓、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这个辉煌的政绩来表明，他们南下是正确的，他们捉回来了屡屡挑衅他们大金的罪魁祸首以及罪魁祸首全族，以示天下不服大金的人，杨大金国威。
    所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可能答应赵佶的请求。
    得知金人要将他们父子以及其他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全部押往金国，赵桓望城奠别，伏地恸哭！
    这时，赵桓想起了老将种师道给他的建议。
    种师道其实曾向赵桓提过很多建议，其中至少有三条已经被证明了是对的。
    一是去年春初金军北撤时，种师道建议赵桓趁其半渡黄河之际进行夹击，狠狠打击金人气焰，让金人对大宋产生惧怕，不然异日必为患也。
    二是去年春初金军北撤后，种师道建议赵桓调遣关中、河北、河东各路兵马，集中优势兵力，沿着沧、卫、孟、滑一线进行设防，以防金人再次南下。
    三是太原失守后，种师道建议赵桓撤离东京，去往陕西长安，以避敌锋芒。
    可这三条建议，赵桓一条也没有采纳。
    现在，赵桓后悔极了！
    他越想，越悲痛，越后悔，越哭声越大，越断肠，直哭得天地为愁、城震有声。
    而赵佶听说明天就要动身北去，率领诸王、宗氏、皇亲国戚，来到院子里，望拜城中，辞违宗庙。
    赵佶拜伏于地，恸哭流泣，气塞不能起。
    所有在场人员，无论长幼，皆放声恸哭。
    其哭声震天动地，直哭得，日色惨翳，风声如号。
    众人一直哭了两个时辰才停止。
    次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将赵佶和赵桓分开，将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也分成两部分，然后赵桓和一部分赵氏之人、赵宋的皇戚国戚由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带去云中，赵佶和另一部分赵氏之人、赵宋的皇亲国戚由完颜昌和完颜宗弼带去燕京。
    赵佶、赵桓、赵氏之人和赵宋的皇亲国戚北上了之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一边派人四处抓民夫及制作和搜集大车，一边厉兵秣马准备与韩擎决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