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下》第八十四章 血战

    …
    铁浮图人马身上披着的颜色青黑光洁透亮可以照见毛发的坚甲，名叫瘊子甲，又称冷锻甲。
    顾名思义，用于冷煅的甲片，前期退火调质，消除材料应力，后期冷煅不需要用火，自然锤锻而成。
    锻成的冷锻甲片，有很好的塑性（即延展性）和硬度，然后用麝皮为带子串扎起来。
    此甲，柔薄而且坚韧，防御性能可以说是当世之最。
    冷锻甲其实不是金人所造，也不是汉人所造，而是西夏青堂羌所造。
    原本，金人是没有冷锻甲的，冷锻甲向来只装备西夏的王牌军队——铁鹞子。
    几年前，辽国还未亡时，辽主耶律延禧向他的女婿西夏国主李乾顺借兵平叛，也就是借西夏兵来打金人。
    李乾顺考虑到，当初要不是耶律延禧出面调停宋夏之间的战争，赵佶、童贯君臣可能就灭掉西夏了，于他有大恩，便借了两万精骑给耶律延禧，想助耶律延禧平定金人之乱。
    不想，金将完颜娄室和金将完颜斡鲁联军大败两万西夏骑兵。
    据说，当时西夏人的血将交战地区的河水都染红了。
    那一仗将李乾顺的胆气打光了，李乾顺赶紧将耶律延禧赶出西夏，并向金国称臣纳表。
    虽然是胜利一方，但金人也看到了西夏人的厉害，尤其是对西夏人的冷锻甲印象深刻。
    因此，完颜阿骨打接受了李乾顺的求和，并趁机跟李乾顺“买”了不少冷锻甲，然后仿制西夏人的铁鹞子建立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浮图。
    身穿冷锻甲的铁浮图，防御力十分惊人——十几步外，宋军以前无往不利的神臂弓对铁浮图的伤害是非常有限的，只有到了十步以内才能给铁浮图造成一定的杀伤。
    可问题是，在其它重骑兵的保护下，铁浮图已经冲到了离中军的中部地区非常近的距离，同时又给铁浮图留下了足够加速的跑道。
    铁浮图集结好了之后，没有任何犹豫，他们踩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加速！
    很快，尘土飞扬！
    大地也随之震动起来！
    没有战鼓，但这威势，却比战鼓更加震慑心魄，那轰隆的响声仿佛数千个惊雷一起爆发！
    好一支铁浮图！
    疾如风，动于九天之上；徐如林，行者厚积薄发；势如火，生而雷霆万钧；稳如山，心自巍然不动。
    见铁浮图如此声势，原本一直神色自若的韩擎，都不禁有些动容！
    韩擎立即吩咐赵撙：“准备启动应急方案。”
    赵撙二话不说，就去安排了。
    一箭之地！
    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了过来！
    尽管中部地区的中军将士都躲在奔雷车和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兵后面，但因为铁浮图射的是高抛射，再加上中部地区的中军将士太过密集，这波箭雨还是给中部地区的中军将士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不过，训练有素的中军将士并没有因为这不小的伤害就乱动，他们仿佛没有看见战友的尸体一般，继续各司其职，时刻准备着与大名鼎鼎的铁浮图交战。
    很快，中部地区的中军将士便开始用一窝蜂火箭、神臂弓予以还击。
    只可惜铁浮图身上的冷锻甲的防御力太惊人了，而且真正能给铁浮图造成伤害的床弩和九牛弩皆布置在两翼，中部地区是没有的。
    如此，导致铁浮图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过来。
    然而，话又说回来，中部地区虽然没有床弩和九牛弩，但并不是没有应敌的准备。
    到了铁浮图冲到离中军的前军只有不足十丈的距离时，田师中大呵一声：“投！”
    转瞬之间，奋十九军和奋二十军的将士，就每人都在十息内扔出去了七八棵轰天雷。
    “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
    四五万多棵轰天雷先后炸响！
    铁浮图能防御箭矢，但却防御不了轰天雷的轰炸——如果炸得准了，轰天雷的爆炸，可以震死铁浮图的人和马，使其七孔流血。
    关键不少铁浮图的战马，因为密集的爆炸声而发了疯，进而横冲直撞相互踩踏。
    无疑，中军这蓄谋已久的一击，给铁浮图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不过——
    因为是第一次跟铁浮图交手，指挥轰天雷部队的田师中，没有掌握好投掷轰天雷的时机，以至于他们只对中后半段的铁浮图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并没有太影响到前面的铁浮图！
    铁浮图真不愧为金人的王牌军队，如此巨大的伤亡，竟然都没能阻止逃出来的铁浮图前进的脚步，他们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就像一辆辆坦克一般杀向了中军的中部地区。
    中部地区的中军将士布下的鹿角被铁浮图很轻易的一层一层的撞开了，他们以一往无前之势向中军的中部地区冲来，而他们的目标赫然就是正中间飘扬着“摄政王韩”的那面最大、最醒目的帅旗。
    见此，负责指挥中部地区的奔雷车的陈克礼，立即指挥奔雷车迎了上去，而负责指挥中部地区的重甲步兵的何庆彦，也亲率重甲步兵迎了上去！
    陈克礼和何庆彦清楚，他们若是不能让铁浮图停下来，别看铁浮图只剩不到一千，但拥有强大破坏力的他们肯定能摧毁中军的中部地区，进而左右这场大决战的胜负。
    撞！
    撞！
    撞！
    ……
    被远超铁浮图重量的奔雷车撞上的铁浮图，全都当场人仰马翻，甚至是直接被奔雷车前面的刀墙刺成蜂窝，人马当场即死！
    可中部地区的奔雷车数量实在太少，因此奔雷车与奔雷车之间有着很大的空隙，而且被锁死了转向装置的奔雷车只能短距离直撞，使得一些距离较远的铁浮图可以避开奔雷车的冲撞。
    这时候，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只能以重甲步兵的命来让铁浮图停下来！
    何庆彦没有任何犹豫，他所率领的重甲步兵也没有任何犹豫，他们螳臂当车般的迎上了铁浮图。
    一个重甲步兵被铁浮图撞飞了，就再来两个！
    两个重甲步兵被铁浮图撞飞了，就再来四个！
    然而——
    即便重甲步兵如此敢于牺牲，因为双方的重量差得实在太多了，仍是没能阻止得了铁浮图前进的脚步——撞飞了重甲步兵之后，铁浮图继续以稍慢一些的速度前进！
    不过不要以为重甲步兵的冲撞就是毫无疑义的。
    在重甲步兵前仆后继的冲撞下，铁浮图的节奏被打乱了——前面的铁浮图慢了，后面的铁浮图速度不变，结果很多铁浮图都发生了追尾事件，甚至是相互踩踏。
    而被撞飞了的重甲步兵，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摘下腰间的手刀、短斧，然后不要命的疯砍路过他们身边的铁浮图的马腿！
    这是让人不忍心看的一幕。
    很多寻找机会的重甲步兵会被铁浮图当场踩死，还有一些寻找机会的重甲步兵会被铁浮图上的骑士一骨朵砸碎脑袋。
    可在何庆彦的率领下，重甲步兵就是前赴后继，被撞飞了，就是拼了命的爬起来去寻找机会砍从他们身边路过的铁浮图的马腿，寸步不让。
    如此惨烈的战斗，让城墙上观战的汴梁城军民，全都泪如雨下。
    在奔雷车的冲撞下，在重甲步兵顽强的抵抗下，最终只有三四百铁浮图冲了过来，随即向着中军的正中心直直的撞了过来。
    铁浮图只要是停下来，就肯定是十死无生——铁浮图身上的甲胄太重了，落了马之后，他们行动无比困难，几乎就是任人宰杀。
    可能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铁浮图才冲得这么义无反顾。
    见铁浮图遭到如此重创，仍是气势汹汹。
    正中心的中军将士全都如临大敌。
    见此，韩擎深吸了一口气，道：“启动应急方案。”
    随着韩擎的命令一下，一千多每人身上至少背着三四个炸药包的死士出现，然后穿插到了阵前。
    来到阵前，也不用别人说什么，这一千多死士就纷纷迎着铁浮图冲了过去。
    即使铁石心肠如韩擎，也不愿意看到接下来惨烈的一幕，所以他缓缓的将眼睛闭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