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邪易正》突然之间

    十二月的夜晚，窗外寒风呼啸，似野兽嘶吼般，令人生畏。九岁的易恫双手抱膝偎在地上，望着远处，眼眸间写满了无助。小小的身躯在漆黑空荡的屋子里化作一团，在角落微微颤抖着…
    清晨在不知不觉间来了，尽管彻夜未眠，但生活终归是要继续的。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走在上学的路上，被过往的人们议论纷纷。
    “唉，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爹没娘了。”
    “啊？这是个孤儿啊？咱小区咋会有这样的人住啊。”
    “什么孤儿啊，父母离婚啦，孩子自己过，家长也就给点儿钱”…
    易恫早就习惯了这种诧异的目光和怜悯的语气，所以并没有浮夸到像第一次那样加快脚步眼含热泪，而是从容的当作耳旁风一样，持无所谓的态度一笑而过。
    “诶诶诶，你，你，小东西你给我停下。”一个浑厚有力地声音在身后紧追着，扯着嗓子喊道。
    意识到不对劲儿，少年停下脚步朝后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黑色制服，左手持一根警棍，面红耳赤、身材臃肿的保安大叔正追着他跑。样子略显滑稽，似一只愤怒的土豆，滚滚而来。
    “大叔，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全校的学生，就你一个没穿校服，还不出示学生证，愣头愣脑的就往里头冲。几年级几班的？这么不懂规矩。”
    “四年级三班，不喜欢校服就没穿，学生证还没来得及去办。我可以走了吧。”说完，他双手插兜耸了耸肩，想就此转身离开。
    “嘿，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路子倒挺野啊...”“嗡————”
    忽然间，易恫只感到天旋地转，紧接着是耳鸣，后面的话也基本都听不清了...
    于是，在某年一月份的早上九点左右，桃源城的第一重点小学（育英学院）的校园内，一位面容俊俏的少年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整洁的白衬衫被昨日未干的雨水所浸透，袖口上还沾染着潮湿的尘土。在紧密拥挤的围观人群中，救护车鸣笛而至，形成一别样的景象...
    “儿子，走，咱爷俩出去打球去。”阳光倾洒，熟悉的背影倒影在墙上。父亲身着宽松运动服，斜挎篮球，站在阳台上边招手边咧嘴朝易恫笑着。
    眼前的画面是男孩从来不敢想象的，他微颤着唇，结结巴巴地问：“爸，你..怎..怎么...回...回来了？”
    “傻小子，又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呢？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啊？”父亲俯下身，摸着小家伙的头回应道。
    “你不是应该...应该回你们家去陪白阿姨吗？”他红着眼眶费劲地想把这句话说完整，可上下牙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
    “哪来的白阿姨啊？你小子睡懵了吧？走，我带你打球清醒清醒去。等回来啊，你妈应该差不多也就把饭做好了..”
    易恫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梦里。但他却不愿醒来，至少，想把这场球打完再醒。
    “诶，医生，您快来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一个陌生的女音在耳边断续传来。
    男孩努力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也逐渐清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嘈杂的人群...
    “这是...医院？”他紧皱着眉头轻声询问，但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这是医院。”刚才耳边的陌生的女音再次响起，易恫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时隔三个月，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有些中年发福的身影。此时她正坐在病床旁的高凳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削着红富士。
    “姨妈，你怎么来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这么不待见我啊。”说完，就递上了刚削好的苹果。
    “谢谢我不吃了，出院吧。”他用最冷静最陌生的语气回复了好意，似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不吃也好，一会儿就去把血给验了。然后听医生的，再做个二十四小时脑电图。等结果出来，确认下你的...”突然，姨妈停下来，想要转移话题。
    “确认什么？”
    “等确定了再说。”
    易恫不再追问什么，毕竟姨妈可是生意人，会周璇的很，问再多，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保留体力自己去探索。
    “哈——欠”他跳下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透过玻璃观看着楼下篮球场上的比赛。十几个一米八多的男孩们正打的火热，挥洒着汗水，书写着属于他们的青春。篮球架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位穿白色卫衣扎着丸子头的女孩，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样子，此时正瞪着眼睛专注地看这场比赛。时不时的还会挥舞手臂高呼加油，应该是场上某个球员的仰慕者。
    易恫的目光渐渐转移，不再注重比分，而是开始看她。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像白衣女孩的笑容一样温暖。男孩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着，可爱的虎牙一览无余，眼神中尽是温柔。背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驱使着，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女孩的背后。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女孩正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挥手微笑着打招呼。
    “嗨，你叫什么呀？”
    一时间少年的舌头像被打了中国结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脸颊还不争气的直发烫，烧的火红火红的，就算比喻为把马路上的红灯拆下来装在脸上了都不为过。女孩见状，以为易恫是聋哑人，而自己没礼貌的戳中了别人的缺陷，站在原地用抱歉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打起了手语。
    “别...别...别误会，我能说话。”憋了半天，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说出了一句话。
    “哈哈，怎么还结巴了。你这人可真逗，我们做朋友吧！”女孩笑着大方利落的伸出右手看向他。
    “好...好啊。”男孩控制不住的用左手使劲挠着自己的头，差不多过了一分钟左右才反应过来，然后慌乱的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
    “叶菱”
    “易恫”
    夕阳照耀在两人的肩上，唯美的好似幅画一般...
    夕阳西下，两个小豆丁肩并肩坐着，笑着。叶菱侧眸偷偷打量身旁这位少年，他的五官似雕刻般棱角分明。浓密锋利的剑眉下藏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粉唇，几缕碎发遮挡在额前，乖巧中带有着少许不羁。看着看着，便入了神...直到男孩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才将她拉回现实。
    “哝，给你。”他轻挑嘴角，递给她一块包装精致的草莓水果糖。
    “糖诶！”女孩接过后立刻塞进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像极了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易恫缓缓起身，特意加重语气道：“我要走了。”
    叶菱稍稍楞了一下，然后抬起眸，含糊不清地问：“那我们明天还能再见面吗？”听得出，言语间满是期待。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向前走着，留下一句：“那当然，明天，还在这里。”
    而她呢，含着那块草莓糖，目送少年离去。这是只属于他们的默契，谁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