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神引》第九十五章 赴约

    袖手崖上，枫树林中，一道白色身影负手立于枫树下。身姿瘦削，神采渺渺，有种形单影只的落寞。
    日渐西斜，一抹橘黄染红了枫叶，拉长了树影，微风吹起一阵婆娑，带着一道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拉近。
    “来了。”杨修缓缓转身，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就像两个分别多年的故人相遇，年轻时候的炎炎之交已经变得如清晨的薄露一般，纯洁清淡。
    银丝拂上姬无命白皙的面颊，她冷漠地抬头望着杨修身后的那棵枫树，眼神里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还是那棵枫树，”杨修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想法，低声道，“我在树身上做了标记，过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消失。”
    姬无命收回目光，冷冷道：“它见证了仇与恨，如同我一样，是刻在了心尖。”
    “是啊。”杨修无奈一笑，“若非如此，你我也就没有今日之约了。”
    姬无命沉声道：“你不后悔么？”
    “大势所趋，自然为之。又岂是我想后悔就能悔之。”杨修坦然道，“且寥寥二十载，如同沧海桑田。能再见你，践行约定，足矣。”
    “那便如你愿。”姬无命冷言一声，紫电鞭横扫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紫色的闪电，朝杨修而去。
    杨修身体轻闪躲过，柳叶剑紧握手中，还未出鞘。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目光相接一瞬间，一切爱恨情仇语皆化在了这场比试中。
    紫电如一道利刃左右进攻而来，可杨修知道，对方在挥鞭间带着犹豫，只这一份感情，便让他甘愿承受。
    杨修用剑鞘相挡，几招过后，无胜负可分。双方未尽全力，这场比试成了一种试探，让姬无命更加犹豫不决了。
    “以为我杀不了你？”姬无命投之一个冷漠的眼神，言语间如同深秋的霜雪一般冰冷。
    杨修未回答，眼神里有温柔有无奈。转瞬间柳叶剑出鞘，薄窄的剑身反射出银白的光芒，一抹紫色在其间熠熠生辉。
    剑气凛凛，紫电簌簌，漫天的枫叶飘落下来，落在杨修肩头的白衫上，划过姬无命雪色的发丝。红的似血，白的胜雪，勾勒出一笔绝美的画卷。
    杨修用剑接过姬无命迎面而来的一鞭，右手轻挑，紫电如同一串紫罗兰绕在柳叶剑身，慢慢绽放。
    相持片刻，姬无命手上用力一收，紫电从剑尖划过，脱离出来，扫过满地的枫叶，激起一阵霜红。
    杨修负剑于身侧，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刀柄上镶有七星，是二十年前姬紫送给他的。
    “二十年后，你带着这柄短刀来此地。在这棵枫树下，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仍旧历历在目，仿佛过去的二十年只是朝夕一瞬。
    “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杨修缓缓将手中的短刀递了出去，有些留恋道，“现在物归原主。”
    姬无命右手一挥，紫电鞭在空中绕了两圈，衔着七星短刀便回到了她的手中。刀柄上还残有人体的温度，握在她的手中，却格外冰凉。
    短刀出鞘，闪着银光划破空气，朝杨修而去。
    姬无命的眼神如同幽深的潭水，深不见底。锋利的刀刃一如二十年前，印着岁月的痕迹，却越显光芒。
    杨修定定地伫立着，墨瞳中映射出那道利刃，越来越近，伴着清风，他有些心安地微眯上了眼睛。
    离杨修的心脏只咫尺时，姬无命的手心倏然一转，往右偏开。
    还是下不了手，她心想，即使没了心，她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感情。
    杨修即使双眼微闭，依旧看到了姬无命手上微小的动作。似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抹笑容在嘴角勾勒。他偏了偏身体，胸口主动迎上了那柄短刀。
    突然大风西起，满树的枫叶飘落，遍地的落叶扬起，在半空中飞舞，比鲜血还灼目。
    “杨叔叔！”萧玉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惊喊道。
    姬无命回头一看，萧玉冰的身边还有云御天与紫衣，她很快就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新仇旧恨一齐涌了上来，抱着必死的心，她讪讪一笑，挥动手中的紫电，朝离自己最近的萧玉冰而去。
    萧玉冰正欲往杨修处而来，脚下未定，躲避紫电不及。紫衣早已从手心抛出数枚银针，齐齐飞射出去。
    姬无命为躲开银针的攻击，往右侧一转，同时收回紫电，用鞭身挡开了那些银针。
    与此同时，紫衣又抛出了一串银针，纷纷朝姬无命而去。
    紫电在空中乱舞，被扫开的银针尽数被弹开，扎进了一旁的树干上。
    趁对方忙乱，顾及不全之际，紫衣将手中的团扇朝对方的身体飞去。犹如一面利刃，擦着对方的脸颊而去。
    一缕银发随即散落下来，迎着风飘落在满地的鲜红落叶上。
    团扇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紫衣的手中，她轻捻团扇，脚下轻踮，踏着阵阵徐风来到姬无命跟前。
    放在平时，那面团扇就是紫衣的装饰品，她轻摇团扇的样子总是妩媚动人的。此时她化作一名高手，团扇成了她的武器，不再妩媚，却依旧动人。
    团扇在她手中灵巧地翻动着，夹着微风，带着内力，进退有法。
    云御天看在眼里，便深知姬无命不会是她的对手。
    两人过了数招，姬无命体力难支，一个错步受了紫衣的一掌。筋脉瞬间受损，往后退了数步。
    紫衣未想置她于死地，方才那一掌只用了五成的功力，是替被她杀死的那些人，也是替杨修不值。
    可这件事，却不能由她来了结。
    姬无命望了一眼杨修，倒在地上，萧玉冰在他身旁，挡住了他的脸。
    还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姬无命心想，她伸出左手放在了左侧胸口的地方。依旧空荡荡的，要心有什么用呢，也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过去的二十年，她活在报杀父之仇的痛苦里，活在对杀父仇人的思念里。
    仇恨也好，等待也罢。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姬无命突然大笑起来，银发散乱，飘满了肩头。她手中的紫电突然聚满了电流，全部的内力同时释放出来，连落叶都带上了紫色的电流。
    “不好！”云御天察觉出姬无命的异样，惊呼道，“她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来不及拔剑，云御天作势徒手上前制止，掌心的一股内力还未施展出来。只见一道银光从远处飞来，从他身侧掠过。
    云御天抬头望去，原来那道银光是一支镀银的纯钢箭身，此刻它已穿透姬无命的胸口，只露出半截白羽箭尾。
    姬无命被疾飞而来的箭射中了心脉，血脉破损，一口鲜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染红了泛白的唇角。
    手中的紫电脱手而出，她像一片枫叶，挣扎着，慢慢向后倒去。
    紫色的电流如一朵颓靡的花朵，瞬间凋零衰败，消失不见于落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