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翼传》第三百五十五章 竹林琴音

    “算了,这都是命!”令狐悔站了半晌,突然拍了拍乌世鉴的肩膀,“我这个王府的公子,还不如你一个侯府的公子。”
    “我早已不是侯府的公子。”乌世鉴道。
    “我又算得上是什么王府的公子呢?”令狐悔怅然道,“别的事都不说了,我们今天居然又在这里重逢,岂能不喝上几杯,叙一叙别后的情由?”
    “喝什么?酒全都被你打碎了,拿什么喝?”乌世鉴一指地上的碎坛。
    “酒坊里都是酒,还怕没有酒喝?”
    “已经全都让我买光了。”
    “啊?不怕,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有酒,我带你去。”
    令狐悔张口吐出一道白芒,化成丈许长的剑光,托着他如闪电般飞向空中,他转头一望乌世鉴,见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喝道:“你怎么不跟我来?”
    “我不会飞!”乌世鉴仰头道。
    白色剑光一转,稳稳的将乌世鉴托在上面,“你莫非连一点符术也没有学会吗?”
    “我比较笨。”
    “你真会装,我自愧不如。”
    剑光上的令狐悔白衣如仙,脚下有如踏着一条白色长虹,乌世鉴站在他的身后,跟他潇洒的风姿一比起来,就逊色了许多。
    令狐悔御剑越过群山,就跟乌世鉴背负着酒坛攀爬群峰一样,引起了诸峰众多学生的瞩目,不过这一次,在峰前探出头来,在云中俏立的,多半是女子。
    “令狐师兄真是俊俏,不愧是天下十大公子之一。”
    “那还用你说,他不但长得俊,也极有剑修天姿,听说在书院里已经可以排进前十了呢。”
    “哎呀,要是能嫁给他,也不枉此生了。”
    “呸,你前几天不还说要嫁给公孙的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公孙是皇室贵胄,想想就算了,我们哪里高攀得起?令狐师兄虽然比他还差了一点,但更能接近啊。”
    乌世鉴在剑光上,这些轻微的交谈都被他一一听在耳朵里,令狐悔含笑而立,似乎毫不以为意。
    穿过几座山峰,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奇峰,满山遍野尽是翠竹,但这翠绿的竹子上,居然长出了一团团紫色的花,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剑光一敛,令狐悔已经拉着乌世鉴落在地下,从峰边的一条小径,绕上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里两三间小屋,点缀其中,一名身穿淡紫衣衫的少女,正靠在一根竹子上,眼睛望向天空,嘴角不时露出微笑。
    听到人声,她突然转过脸来,一瞧见令狐悔,顿时满面红晕,俏声道:“令狐师兄。”
    “熏竹师妹,能不能卖给我一坛‘紫竹酿?’”令狐悔目光含笑,风神俊朗。
    “师兄,你知道这紫竹酿只有我们紫竹峰才有,我怎么能卖给你?”少女熏竹眉目清秀,眼睛里有星星闪动,好象对令狐悔十分钟意。
    “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找师妹呀,师妹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对不对?”令狐悔似笑非笑。
    熏竹脸上就更红了,咬了咬牙,“师兄,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先生知道了,可要打死我的。”
    “不会不会,紫云先生怎么会知道,我偷偷溜进去喝上几口就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就已经拉着乌世鉴,从熏竹身边掠过,跨进了一间木屋。
    “你应该已经骗过这个小姑娘不少次了吧?”乌世鉴问道。
    令狐悔掀衣坐在地上,木屋里干净整洁,中间却象是垒砖一样垒着许多巨大的竹筒。
    他伸手一招,一根竹筒落在他的手里,摒指如剑,将竹筒上面削去,一股带着异香的酒香突然散发出来。
    “这是紫云先生酿造的好酒,不得多得啊。”他伸手递乌世鉴一筒,自己又取了一筒,笑道:“一人一筒就足够了,不可贪多,要不然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紫竹酒入口,绵柔悠长,带着种独特的香气和竹子的清香,但乌世鉴的心思并不在酒上,问道:“震州如今怎么样?”
    令狐悔微笑,摇头道:“你何必这么拐弯抹角?何不直问永安郡怎么样了?沈月又怎么样了?”
    乌世鉴并不否认,反而放下了酒筒,抬起了头。
    “沈月如今是永安侯,虽然是个女子,却将郡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她手下重新募集了一万‘奔雷军’,又有你留下的‘青月军’,已经是震州首屈一指的郡侯。”
    令狐悔叹息道:“据说她身旁还有个小丫头叫作碧桃,是一名丹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灵草,炼制了不少丹药,使青月军的修为提升极为迅速,就连奔雷军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碧桃已经学成了炼丹吗?想起她瘦瘦弱弱的样子,乌世鉴不禁微笑,现在的她,不知道长大一些没有,不过应该是变得聪明一些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她妖怪的身份?
    “很好。”乌世鉴点头,“等我学成符术,我就回永安郡一趟,你回不回雷城?”
    令狐悔摇头,“我不想回去,在这里学习剑术,比起在家里要好上一万倍。”他长叹一口气,“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去,但绝不是现在。”
    他身为王府的王子,却跟乌世鉴一样,对于王府并没有什么眷恋之情。
    他望向乌世鉴:“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曾派人去永安郡打听消息,才知道你一早就消失不见了,为什么连帝国会武也没有来参加?”
    “帝国会武怎么样?”乌世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帝国会武是天下英才汇集,当然是好大一场盛事。”令狐悔叹息道,“象我这样的人,也不过只是排到第十名而已。”
    “你是震州第一,居然只排到第十?”
    令狐悔望了他一眼,“你说句实话,当天十府演武跟我那一场,要是你毫无保留,是输还是赢?”
    “你会输。”沉默半晌,乌世鉴才道。
    “我果然没有猜错”,令狐悔长叹道:“当天我就觉得你并没有出尽全力。”
    他拿起酒筒,跟乌世鉴一碰,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笑道:“你今天既然跟我说了实话,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是朋友,是不是?”
    “是,当然是。”乌世鉴从归墟归来,以为天地间斗转星移,知交故友全都死了,那一刻的苍凉和伤感简直无法言喻,也正因为如此,再见到往日的故人,别有一份亲切。
    “要是你参加了帝国会武,也许比我会厉害一些,但却绝对无法拔得头筹!因为前几个人实在是太强了。”令狐悔道,“这一次的第一名,乃是坤州神剑门的南宫渡,我要是跟他交手,恐怕连十招也接不下!”
    神剑门的南宫氏?那是南宫输一脉,乃是神剑门的嫡传弟子,不知道是他的兄长还是弟弟?
    令狐悔长长叹息,“以往在震州,我自以为已经是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到了乾州,才知道天下之大,象我这样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自己当真是坐井观天。”
    “这也不算坏事,知耻而后勇,知晓了天地之大,正好静下心来在书院修习。”乌世鉴当然明白他这种心境,当他在东海见到无数的大能,尤其是海神和无支祁这种远超妖帅的存在后,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他们巨大的差距。
    “你说得对,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用心的在书院修习。”令狐悔点头,继续道:“第二名,乃是乾州的公孙牧,而且这个人,此刻也在白马书院里。”
    “姓公孙?莫非是皇家子弟?某个王爷的子孙?”乌世鉴问道,当今轩辕帝国之主,乃是公孙承命,公孙皇室除了几个封疆的州牧,还有不少王爷在承天府。
    “当今帝主的第十八子。”令狐悔道。
    “皇子?”这次连乌世鉴也惊讶起来,“皇子居然会参加帝国会武,也会进入书院修习?”
    “当然也会。”令狐悔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帝国以武立国,历代的皇室子孙,全都要习武修真,进入书院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那第三名是谁?”乌世鉴压下惊讶,又问道。
    “天门宗的秦雅琴,如今也在白马书院中。”
    “天门宗?”乌世鉴皱起了眉头,他对天门宗殊无好感,反而有仇,不仅杀死了天门宗的两名弟子李观和徐玉霞,也差一点死在徐百川的手里。
    “此人名列天下十大美女之列,容貌也不比方三小姐差,有机会你大可一见。”令狐悔大笑,又不免有几分嫉妒,“你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美貌女子都喜欢你?”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有些变化,似乎欲言又止,过了片刻,终于道:“有一件事,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
    “沈月已经成亲了!”
    “什么?”乌世鉴心中猛然一震,手中的竹筒砰的一声被捏得粉碎,“沈月,成亲了?”
    那张调皮娇俏的面容突然出现在眼前,当天明明是自己拒绝了她要挽留自己的一片心意,但这时候听到她成亲了,却突然间有些失态。
    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连异香扑鼻的“紫竹酿”全都洒落在衣襟上,乌世鉴也没有半点反应。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令狐悔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拍打着旁边的竹筒,眼光中似乎也有些怅然。
    “令狐师兄要折花,当回自己的连岱峰,为什么要偷偷跑到我们紫竹峰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突然响起。
    乌世鉴心中失神,就连有人接近也没有发现,待到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一名紫衫女子已经踏进木屋。
    女子容貌温婉,长发齐腰,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穿了件淡紫的衫子,却仿佛满山的紫竹突然间同时开放,在温婉中绽放出浓烈的娇美。
    她身材窈窕,肌肤胜雪,美貌比起三小姐来也毫不逊色,却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份婉约,当真也是个世上少有的美人,只是这一刻的语气中,却充满了讥讽。
    “原来是雅琴师妹”,令狐悔见到她来,并不惊慌,长身而起,“师妹有没有雅兴一起同饮一杯?”
    熏竹诚惶诚恐的站在她的身后,不停的向令狐悔使眼色,满是紧张和害怕。
    乌世鉴的目光滑过女子的脸庞,却落在她背后的一张古琴上,古琴颜色暗沉,琴尾仿佛被烧焦,一看就是一件极其古朴的宝物。
    但更令他注目的,是这名女子的一双手,纤细如玉,象是刚刚剥出来的青葱,手指出奇的长,几乎要超过平常人的一半,手指上仿佛有光彩流动。
    背上负琴,手指修长,不用问乌世鉴也猜到了她是谁——天门宗的秦素琴!
    徐玉霞背的是琵琶,她背的是琴,看她的双手,一定也是用韵律乐声杀人的好手。
    “师兄,请放下‘紫竹酿’,跟我一同向先生请罪。”秦素琴脸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但语气却丝毫不容置疑。
    “多谢师妹的好意。”令狐悔苦笑道:“紫云先生性如烈火,我哪敢去见先生?不如在这里向师妹请个罪,就此饶过我吧。”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却反而将头一仰,把满筒的“紫竹酿”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令狐悔用衣袖抹了抹嘴辱,露出微笑,神态从容,却突然化成一道白光,朝着木屋外冲去,在半空中回头向乌世鉴喊道:“快跑!”
    “师兄,请恕我无礼了。”秦素琴连神色也没有变一下,“咚”的一声,一声清脆的琴声突然响起。
    令狐悔急如流星,已经飞出很远,却突然间象是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白光顿敛,停在半空。
    “素琴师妹,何必动武呢?”他苦笑道。
    秦素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根紫竹下,那枚古琴横放膝上,纤细修长的玉手轻抚琴弦,“叮叮咚咚”的琴声瞬间在紫竹林中响起。
    空气中仿佛起了一种奇异的波动,令狐悔神色一凛,双眼中白光闪动,化为条条剑芒,斩向四面八方。
    空中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剑芒斩出,却发出轰然巨响,散发出一团团耀眼的光芒。
    秦素琴神色淡然,手中轻动,空中就仿佛有无数的刀铖斧剑,齐齐朝着令狐悔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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