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林水径》第一二七章 牵牛河鼓斗篷来

    武定听罢，深深地看了左水东一眼，他笑言道：“妙极，妙极。”
    两人对饮，一干而尽。
    放下酒杯，武定感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却也无奈……”
    左水东默默倒酒，静心聆听。
    顿了顿，武定摆摆手，“不说这些了。对了，那个小丫头的玉钏找到了吗？”
    左水东回道：“好像还没有。”
    武定点指左水东笑了起来。
    左水东顺势问道：“前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武定端起酒杯，他一边用手转动杯身，一边缓缓言道：
    “众人临局，酒在杯中，浅尝豪饮，滋味不同。”
    言罢，他一干而尽……
    武定似有感慨，他盯着酒杯道：
    “酒去杯空，是喜是悲，
    试问诸君，饮水尝味，
    慢酌快饮，该醒该醉。”
    听了老道士的谒言，左水东虽不能尽解，但是大致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
    同时，左水东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这位叫武定的老者，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六人都已肚饱胃满。
    石良正欲结账之时，伙计告诉他们，“钟灵小主说了，诸位在飞舟上的一切用度，均由她来销乏。”
    石良看向左水东，左水东微笑点头，示意接纳。
    …………
    午时，钟灵作东，请左水东一行九人前去饮宴。
    钟灵示好，不可不去，一目为免再遇尴尬，他自留屋中“看家”。
    左水东带人赴宴，主方也就钟灵、后宰二人。
    双方一番介绍之后，众人凭桌围坐。
    坐定，左水东问道：“翔宇兄呢？”
    钟灵还未开口，后宰却是抢先说话，“受人一拳，在屋中疗伤哽咽。”
    左水东一诧，暗道：“难道是我的那一拳？
    我已开口提醒了，他没躲？
    而且，此拳也不算重啊？”
    左水东沉吟之时，钟灵道：“左水东你无需自责，是他学艺不精，被你揍了就揍了呗。”
    此事，懒慢斋众人不知，左水东回来之后也从未提起。
    此时，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了左水东。
    左水东拱手一礼，赔罪道：“抱歉、抱歉！
    钟灵、后宰前辈，是我莽撞了……”
    后宰道：“我家小主在此，当不得前辈，喊我后宰好了。”
    左水东点头一笑……
    随即，他看向懒慢斋众人，道：“昨晚与翔宇兄切磋了几招。
    我也没当回事，就没对你们说起。”
    这时，后宰插话道：“说的倒是轻巧，你那一拳，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这是切磋吗？”
    坐在左水东身旁的汇文笑道：“大叔，你家主子都说了，‘学艺不精打死算了’。
    难道他是你儿子，你要如此维护他？”
    此言一出，有人轻笑，有人嘴翘，有人目耀，有人望着菜肴……
    后宰眼神一凛，似疯狗乱咬，左水东打圆场道：“后宰息怒，我弟弟瞎淘淘。”
    钟灵岔道：“事起玄冥藏祝融，五行布局物转空。乙火熄灭人取卷，旷乾一覆镇舆中。
    左水东，这首诗你破解了吗？”
    左水东笑着摇头，“还没。”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知道这是何意吗？”
    众人闻言，俱都摇头。
    钟灵叹道：“唉！玉钏会藏于何处呢？
    这个神秘人又会是谁呢？”
    就在钟灵思考之时，菜肴已是摆满了大桌。
    钟灵收思一笑，伸手作请道：“吃饱了再想。诸位动筷，不用客气……”
    …………
    左水东他们在二楼饮宴之时，在舟中某间屋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披风斗篷的人。
    斗篷又长又大，将来人的身形相貌，遮掩得严严实实，让人不能明见。
    斗篷人站在屋外，神识往内一扫……
    随即，他暗祭一术，一股似淡雾、似薄烟一般的气体透门而入，朝着房内警戒小阵而去。
    此小阵名为“牵牛河鼓星阵”，只作警戒之用。
    虽属微法小阵，但不易被人发觉，是最为经典实用的警戒法阵之一。
    一旦有人闯入，法阵立即示警——牛声哞哞，雄厚低沉，再配合河鼓震荡，可惊响数百里方圆。
    烟雾进入屋内，幻化成多样怪形，摘铃捂鼓，遮眼熄戒。
    不多时，内阵屏蔽，屋门自开。
    斗篷人闪身急入，屋门缓缓关闭。
    他进得屋中，一步跨出，即来到了木榻之旁。
    此时，只见木榻之上，一个青年闭目平躺，似熟睡、似“西归”，是身？是尸？让人不知。
    在青年的身体表面，还泛着淡淡暗光……
    有如宝瓶含珠，隐隐溢彩；
    又如身处斑斓，肉身不衰。
    就在斗篷人进屋之际，此层一间屋中，翔宇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眼。
    他并没感到有什么异常之处。
    只是他想起了，后宰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玉钏如果是小主自己放的……”翔宇暗道：“他怎么知道的？”
    “……不是什么事都要冲在前面……”
    翔宇眼神一凝，“这人有点古怪。”
    一念至此，翔宇收功，出了屋子。
    今日钟灵宴请左水东一事，翔宇是知道的。
    一来，他伤势未愈；二来，他觉得丢人，故而婉拒此宴。
    此时，他走在走廊上，直往某屋而去……
    翔宇走在静寂的楼阁之中，竟然听不到他一点丁的脚步声。
    不多时，翔宇来到某屋门口，他刚准备伸手推门，便在此时，只见屋门诡异自开……
    翔宇一愣之际，从屋内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来。
    黑影人好似抱着一物，他冲门而出，一股强烈的暗流气机，推使着翔宇连退数步。
    黑影人从翔宇身边一掠而过，身形飞快，直奔外廊。
    翔宇大喝，“什么人？”
    说着话，他手臂一抬，电光已是随声而出，人也朝着黑影追去。
    有如铁链一般的闪电直逼黑影人。
    黑影人却是方向不变，不闪不避……
    他一抖披摆，闪电当空一滞，形态也随之一团，好似稚童之球，又似闪闪铁拳，其快速折返，朝着翔宇而去。
    这折回且变形的电光，比之先前，也不知道快了多少分，翔宇躲闪不及，迎身撞上……
    挨了自己的电术，翔宇登时向后倒飞，顷刻间就摔在了走廊过道之上。
    此时，黑影人早已不知去向，翔宇躺在地板上，喃喃一句，“厉害……”
    随即，他昏死了过去。
    酒宴结束，宾客两散。
    当钟灵带人回到五楼之时，她惊讶地看到，翔宇正横躺在走廊之上。
    几人急步上前，将翔宇围在了当中。
    钟灵柔眉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小主一问，无人能答，他们都低着头、沉默地注视着翔宇。
    后宰看着翔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即神识外展，直入自己的屋中……
    后宰神识急掠，一探之下，心中大惊。
    他双眸一凝，运法挥袍，扫向翔宇。
    翔宇被他这么一激，登时醒转过来。
    睁开朦胧双眼，翔宇看清众人之后，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小主……”
    钟灵矮下身形，急问道：“翔宇，怎么回事？”
    翔宇缓缓回道：“我在屋中打坐，忽感走廊有所动静……
    我来到后宰前辈的屋前……
    一个黑影人突然窜出，将我打伤……”
    钟灵再问：“你看清楚他的容貌了吗？”
    翔宇道：“那人好似穿着一件斗篷披风，速度极快，属下无能，未能看清。”
    后宰听罢，心中不信，他暗忖道：“此人能悄无声息地破开我牵牛河鼓星阵，他的行止怎么可能让你察觉到。”
    后宰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道：“奇哉，怪哉，这舟上居然藏着‘翻高头’……”（注1）
    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有意思、有意思。”
    钟灵看了一眼后宰，遂起身吩咐众人道：“你们先将他抬回屋中。”
    一众低阶家臣，齐声应道：“是！小主。”
    众家臣将翔宇抬走，钟灵看向后宰，问道：“宰叔，你怎么看？”
    后宰刚要应话，便在此时，一道飘忽人影一闪而至。
    …………
    …………
    注1，翻高头：入室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