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裕现在异常的烦躁。
“客官,您若是没钱就别四处瞎转悠行不行?瞧着你的衣裳也不是什么破烂货,怎么着,还想吃霸王餐不是?咱们家虽然就是个吃饭的馆子,但也不至于让人轻易欺负了不是?”
店老板左手拎着个长凳子,右手扛着个旧算盘,肥墩墩的身子墙似的堵在门口,虎视眈眈的打量着方沉裕。
看样子倒不像是方沉裕吃饭不给钱,倒像是睡了他家的女儿提了裤子不肯娶一般。
方沉裕简直想抽死半个时辰前的自己。
这半年来在这鬼地方是奔波劳碌,本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在里头睡得好好儿的,谁知道大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被那些江湖人的打闹声所吵醒,被吵的睡不着下来吃个饭,刚吃完了才要掏银子付账,忽然就凭空冒出来了个人,行云流水的抢了她的钱袋飞身就跑。
方沉裕简直不知道怎么跟眼前这根本不听,亦或是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店主解释:“老板,你也是亲眼瞧见我的钱袋子被贼人所抢,若非是你拦着我早把那人抓住了,我也说过了等我追回了那贼人一定赶过来付账!”
店主剔着牙,照着地上吐了一口,道:“你他妈当老子是傻子好糊弄不是?这个月都第四个了,先是一个吃饭,另一个装贼抢钱包,吃饭的再提着家伙过去追,老子傻等到下辈子也不见有人回来付账——”
店主一板凳砸在地上,口水喷了方沉裕满脸。
“想吃霸王餐也他妈给老子整点新招式行不行?”
方沉裕嫌恶的擦了擦喷溅在脸上的口水,这口干舌燥的吵吵了半天她的耐性实在已经到了极限,她手中的长峰剑“当”的一声弹出了剑鞘。
但就在她握住剑柄之时,一颗石子却“嗖”的一声飞了过来,正打在方沉裕的手背上。
方沉裕吃痛,捂着手四处张望,喝了一声:“谁?!”
店主用看戏的眼神看着四处乱看的方沉裕,道:“你以为装傻我就能放你走?告诉你,我今……”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好似刚刚睡醒的慵懒声音所打断。
“崔掌柜,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动了这么大气啊。”
“!”
忽然有一抹黑影随着说话声从天而降,直直的垂在了方沉裕的眼前,将方沉裕和店主从中隔开。
方沉裕吓了一跳,下意识提着剑向后退了一步。
这黑影却只是一条左右乱晃的破布带,这布带陈旧打皱,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房梁上垂了下来。
方沉裕这才撂下长峰剑松了口气,但仔细顺着那布带看去却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因为这布带不单单是一条布带,它竟是一条腰带,正束在一个衣着极简陋的人的布衣上。
这腰带的主人正闭目躺在房梁的粗木上,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摇晃,握着刀鞘的左手正枕在头后,而右手则拿着方才垂下去的布带的另一端百无聊赖的乱甩。
方沉裕心中不由生了奇怪来。
虽说这三教九流之地鱼龙混杂,不比京城那样的秩序井然,但这吃饭的地方,店主怎会容忍这样一个破衣烂衫的人坐在这么高的地方?
也不怕这人丢什么脏东西下来搅了人家吃饭的心情。
店主显然是认得他的,搁下了板凳推小鸡子似的将方沉裕推开一旁,指着那房梁上悠然惬意的人喊道:“喂!你这臭小子怎么又来了,我可告诉你啊,今天老子生意好,别扫客人的兴!知不知道!”
“是是是,崔掌柜,您稍安勿躁嘛。”
那人乱甩的手一顿,话音刚落当即就跃下了房梁。
方沉裕原以为这江湖中游荡的叫花子定是粗俗不知礼的,然而那人虽穿的破烂,但模样生的却是出乎方沉裕意料的清秀,且年纪生的不大,看样子也不过十八九。
不止方沉裕在打量着那少年,那少年也同样饶有兴致的抱着刀打量着方沉裕。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那少年首先开口道:“瞧着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怕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看了什么话本子来闯江湖了吧?”
说罢,他也不管方沉裕的反应的移开了目光,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来抛到了店主怀中,道了一声:“这小白脸儿的账算我身上吧。”
方沉裕本能的想要反驳,但如今自己身无分文,这正碰上个愿意帮她脱身的冤大头,她也只得忍了下来。
店主拿到那金叶子,样子显然有些意外,道:“你这小子一向是赖账的高手,怎么今日倒是大方起来了?”
方沉裕才懒得理会冤大头跟店主的交易,店主道:“既然现在账不归我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店主手里紧攥着金叶子,便是眉开眼笑的对方沉裕道:“是是是,客官您慢走。”
方沉裕也是不客气,搭理都没再搭理那少年一眼,背起剑抬腿就走。
“喂……!”
任由少年在背后喊破了嗓子方沉裕也装聋子对他鸟都不鸟,少年好气又好笑的扛着刀,摇头道:“这小子……什么毛病。”
方沉裕出了门毫不客气的点起足尖撒腿就跑,一口气窜了一炷香的时辰才敢停下,她转头张望了半天,身后的街道虽是有几个零星的过路人,但的确没见到冤大头跟上了,方沉裕稍稍舒了口气,然而转回头之事却吓得方沉裕差点魂儿都飞了。
只见面前的树杈上正有一个人跟个蝙蝠一样的抱着臂倒挂金钟。方沉裕转过头的刹那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下一秒简直都能亲到一起去。
少年似笑非笑。
“怎么,小白脸儿,你这是在找我?”
方沉裕骂了句粗话,本能的抬起手就是一拳头,这一拳头莫说是对方,就是方沉裕的手指都疼的发麻,对方捂着窜血的鼻子一声惨叫,直接大头朝下的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跟踪我?”
方沉裕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小白脸儿,你还真打啊。”
那少年显然没料到方沉裕会来这么一下,顶着一脸的鼻血,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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