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第一百五十四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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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吟死了。
    按照习俗，她的躯体会放在一艘载满鲜花的木船上，随波逐流飘向远方。
    传闻大海有自己的主人，不是神，也不是妖。他们靠水存活的人，死后也要回到海之主的怀中。
    其实，不管是人还是妖，不管葬礼的形式是怎么样，都不是为了举办给死者的。而是给还活着的人一个心里的慰藉，聊以抒发生前的遗憾罢了。
    人死了，或许没有轮回。妖死了，就真的死了。
    叶问烟通知了容音岛的人，当阿狼在蝶海之中找到他的时候，呆若木鸡，就好像当初宋吟捡到他的那样。
    阿狼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原谅了他不在场，跪坐在他的身旁，消沉的说：“小姐去了，跟我回去送送她吧。”
    赵之流抬起手，挡住了眼睛，尽力压抑住悲伤，问道：“怎么走的？”
    阿狼说当日岛上冒出一阵紫气，甚是奇异，还带着淡淡的芳香。
    香味清幽，不易察觉。妖卫们躲避不急，吸入了一大口紫气。情不自禁便陷入了美梦之中，再难睁开双目。
    苗旗不知怎么的，带了残党，杀上了岛中。宋吟唯恐伤及无辜，将所有的近身护卫都遣出去帮忙。
    当日留在宋府的只有辛容，她虽有心救护，怎奈何伤势未愈，左手剑略有进益，到底敌众我寡，不慎受伤。
    苗旗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针对宋吟。
    故而她受伤后，苗旗就悄然离去，将容音岛耍的团团转。
    夜重归于寂静之中，好像方才的闹剧斗不过是一场梦。有的人还沉浸在梦里，有的人此后便长眠不起。
    宋吟身体不是，那点伤对于平常人，或许很快就会愈合。可是与她而言，却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凭借着毅力，她硬生撑了许久。伤口一直在恶化，岛上的大夫对此束手无策，就连外面请来的名医，都无可奈何。
    就在叶问烟绑架了赵之流的那夜，她终于撑不住，躺在了辛容怀中去了。嘴角含笑，可是眉头紧皱，她遗憾未了却。
    葬礼很是盛大，完全不亚于她继承岛主的祭礼，只是真正来哀悼的却没几个。
    悲鸣的曲调环绕在赵之流的耳中，他的眼前一片迷蒙，跪在宋吟的牌位前，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
    从前他一直以为，如果自己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是这个世界的唯一，拯救苍生，流芳万古。现在他知道错了，没有比当一个平凡人更幸运了。
    为什么他偏偏拥有了这个世间最特别的身份，却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是一个柔弱的魂魄，都不能护她周全。
    按照习俗，逝者的遗体应由其最亲近的人搬到小船上，再松开缆绳，就相当于断了死者的沉念，归于寂静。
    赵之流抱着宋吟的尸首，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步一步走向海边。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生命的躯壳竟然轻的这样可怕。
    宋吟躺在花丛之中，她本是如月皎洁的女子，这些花和她很是相称。乘着花舟，芳魂随水漂流。
    只是可惜了，一生太过坎坷，离开的时候这样浪漫，又有什么意思。
    他握着她的手，冰凉刺骨，已经僵硬了。他压抑住自己的悲伤，以免热泪滴落，烫伤了她。
    回忆起过往，她漫步长街，眼里倒映着着戍心城万家灯火，宛如藏了一方星海；独坐灯烛下，守着美酒佳肴等他归来。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原本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
    夫妻名分都不过是假象，宋吟更像是他的亲人。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他。可是，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他弯下身，头轻轻靠在了她的头上，感受着她的生命力已经完全消失，她对这个世界实在一点留念都没有，消失得那样彻底，竟然一分味道也没有。
    玄霆宗、摄羽、蔺鹤琴、宋吟……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离开了。
    悲伤骤然骤然凝聚在一起，脑子里闪动着那些悲伤的画面，他理解了什么叫绝望。
    面对的就是绝望，后半生，他永生不灭的生命里，看着山河陨落，日月更迭，六道万千生灵，偏偏寻不到她的影子。
    天空骤然暗沉下来，那条璀璨的星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孤星闪动，静的出奇。海风卷洞浪花，冰凉的海水拍打到了他的脚上。
    旁观者皆惊恐不安，或是拔刀死亡，或是抱头鼠窜，总之，异象降临之时，场面一片躁动。
    他直起身子看着那片熟悉的星空，轻轻一波动，星辰滑到了另一个角落。
    精神世界再度和现实世界融合，第二段觉醒了。
    第二段觉醒是最危险的，因为他已经撼动了天地，但是却没有改变天地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握紧了宋吟的手，“对不起，你这么静的人，到最后这么多人叨扰你的安眠。”
    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名家大师们，遇到这样的异象，都惊恐不安，丝毫没有往日的镇定。其中，只有凤弈坦然自若，平静的望着赵之流。
    赵之流没有回头，但是只有，背后存在一道灼热的目光。
    不止于此，周围的一切异动，在他一呼一吸之间，都清晰的映在了他的脑子里，这大概就是第二段要觉醒的力量吧。
    别离暗说过，没有人知道他的力量会如何觉醒。但是，多半都和他自己有关。
    上次是被见夜狂揍，几乎殒命之下才爆发出的第三段觉醒。而这次，身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或许是，太绝望吧。
    如果第二段力量的觉醒是依靠着宋吟离世，他宁愿从来不会拥有。
    身后的人吵吵嚷嚷，他头痛欲裂，那些虚伪恶心的面孔，连吐出的空气都是污浊的。他闭着眼，抬手捂住了头。
    忽然，他感受到人群之中有一抹紫色，几乎只有一点点，飘荡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快看！那是什么！”一阵惊呼传来，众人纷纷望向了天空。
    黑幕之上忽然出现一条裂缝，金色的光芒泄出。裂缝之中，好像一只手，不断的撕扯着这个裂缝，缝隙越来越大。
    赵之流能够感到胸口猛然一震，他紧紧的抓着衣裳，试图压抑住那种痛感。有人在试图扯开两个世界的融合。他能感受到那个力量大得非比寻常，比叶问烟的力量更加强势。
    夜色退尽，星辰消逝，朝阳从海平面喷出，照亮了整片海，闪烁着赤色的光芒。
    太阳越发刺眼，光芒之中，天梯降下。
    是你啊，镜关。        p良臣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