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第八十五章 戍心

    敖衍说，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就是神族。
    神族有及其严苛的法则，没有七情六欲，登临神位，就要为天下苍生大道奔波劳碌。任何的牺牲，都是必要的。
    最可悲的是，近几百年登临神位时会被赐予仙骨，其实那东西是神主的某种手段。一旦动了凡心、或是有不臣之心，神主会立刻知晓，然后以各种理由抹杀。
    也有制衡妖魔两界的手段，羽化升仙的妖魔，根本就没有踏入凌霄，便已经折损不知谁手。因为一旦力量过于强大，就有成为下一个白宿的可能。
    故而，窃玉人只能是神才有机会修炼这般力量。否则，早就被诛杀了。
    赵之流听完，只觉得背脊发凉。他相信神界卑鄙，利用宿命锁控制六界，干涉人界的繁衍生息，毁掉整个鬼界……可怎么也不信他们真的会对同类出手，视人命如草芥。
    敖衍拍了拍他的肩，其中还夹着一声长叹，“这就是为什么老子宁愿在人间当个闲散王爷，也不愿到龙宫求取个一官半职。”
    “你……确定吗？”
    他倒有些疑惑了，“你不是鬼界的吗？怎么你这么向着神界。”
    赵之流苦笑着，没有回答。
    因为与其说是向着他们，不如说是向着自己。那就是自己未来的路，那就是庇护赵氏的天，如果天太过卑劣，天下的臣民又该如何。
    神界这般残暴，就好像等同于他也是这样的人。这样不择手段，虚伪又无耻。因为从始至终，不管是人界的世子，还是九阴麋肉，他都是那个帮凶。
    沉默持续了很久，两个人都各怀心事，静坐在马车内。
    敖衍忽用手肘碰了碰他，“如果可以的话，这些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妖。”
    “为什么？”
    “外祖父说有人为此拼搏了一生，你忽然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些拼命修炼的岁月都是徒劳的，你忍心吗？”
    果然，这真相残忍的要命。
    这件事除了神界的，怕是也没有其他人知晓了。敖衍算是运气好的，身为混种却没有受到歧视和欺凌。
    与此同时，赵之流也知晓了，敖衍口中的外祖父并不是普通的龙王。而是所有龙王的老大——龙神。
    这也就是为什么敖衍能够轻易的混到藏书楼，偷看禁书的缘由，也能知道这么多消息。
    原本敖衍以为赵之流会稍稍开解些，只是没想到，他越发的焦灼。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身体好像没有骨骼支撑般摊着，颓靡消极。
    他来不及问，就已经抵达了终点。
    赵之流再三嘱咐敖衍不要露出龙角，然后跳下马车。
    天已经擦黑，星辰闪烁，这样灿烂的星空只有在星湖看见过一次。
    面前是悬崖，深不见底。悬崖边上立着两道巨大的门框，上面雕着千奇百怪的魔兽图样。门内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前面站了约二三十个魔兵，身后还有两队巡逻的。
    赵之流握紧了牌子，走进了魔兵，双手递了上去，“我们是玄霆宗的，奉宗主的命令，进城求医。”
    各个宗族都有各自的图腾，士兵拿着牌子，核对着百家图谱。再三商议后，将牌子递给了他，“没问题，放行。”
    赵之流跳上了马车，缓缓驰进了混沌之中。
    刹那间，眼前景色骤变。面前是熙熙攘攘的街道，灯火璀璨，将整个夜点明。星星半点不见，因为焰火腾空，如花绽放，如雨纷纷飘落。豪华的马车来往，渐渐融进人群之中。
    柳璃月张开了双臂，粲然一笑，“欢迎各位公子成功抵达魔界都城——戍心！”
    她一席朴素的长裙，不加点缀的发髻，笑的那样纯真，和这个喧嚣繁华的闹市竟然有些违和感。
    赵之流看着敖衍的眼神紧紧的锁在她身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别看了，给人家小姑娘把工钱结了。”
    她连摆了摆手，“不着急，车上不是还有个受伤的神女嘛。你们照顾起来不方便，我可以帮你们，等到你们不需要我了。”
    眼下确实也需要一个女子，不然给青棠换药确实有点不便。几经商议，决定先留下她，直到别离暗清醒过来再做定夺。
    找到一间客栈，要了三间房。两个伤者在一间，每日一个人守着他们。另外的三人分房休息。
    只是没想到，先醒过来的是青棠。
    她睁开眼后，稍稍动了动，发现绳索束缚着全身，还有贴这些莫名其妙的符纸。面前一个少年，正专注的画着符纸。
    赵之流不知道她到底看了多久，只是画完的时候，偶然抬起头，发现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得笔都掉了，还打翻了半瓶兽血。
    他收拾着满桌狼藉，可是那双眼睛一直跟随着自己，看得他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那个……您是想喝水还是想吃点什么，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
    “给我倒杯茶。”
    赵之流擦掉了手上的污渍，找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小心的喂给了她。
    喝完茶，青棠的视线仍旧在他身上，吓得他连忙退开，拉上了一半的帘子。
    他失魂落魄的坐到凳子上，继续画那些妖符，手也抖得厉害，总有一种奇怪的心虚和畏惧的感觉。
    “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天雷几乎都劈在他身上，他现在受了重伤，不过近两日应该能醒过来的。”
    青棠忽然笑了几声，问：“你身上的气息好特别啊，不是鬼族，也不是妖族，似乎也不是混种吧，你是谁。”
    “我么？天雷劈叶尽霜的时候，误劈中了我，我到了鬼界，阎王让我投生到九阴麋肉上，找出他，说这样我就可以累积功德。”
    “那你怎么又帮着鬼界了？你可知道他们是神界最大的敌人？”
    赵之流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老鬼说他能保护我。叶问烟想杀了我，只有他能护着我。”
    青棠笑的越发肆意了，那笑声中带着说不清的诡异，赵之流听着，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发生。
    赵之流刻意隐瞒了许多，至少对于鬼族的帮助，更多的是出于同情。
    忽然回忆起马车上的猜测，小心翼翼的问道：“神女大人，您此番下人界是为了什么呀？该不是为了窃玉人吧？”
    “倒还真是为了他，怎么，你认识？”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赵之流连忙否认，他可不敢说窃玉人两次救了他，否则，那也太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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