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灯火已尽。
赵之流第一次发现跟男人一起逛街,可以这么无聊。从拍卖结束,一直逛到游人渐稀。这其中喝了三次茶,吃过两次点心,然后中途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
即便如此,别离暗这个家伙竟然可以做到什么都不买。
除了被附身,觉得自己腿不是自己的,大概也就是累到极致了吧。
跟随着他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这里是菜贩和工人的聚集处。一直到深夜,都能听见各样声响。
孩子的哭声、夫妻的吵闹声、夜间厨房锅碗碰撞声……交杂在一起,百味杂陈。富人的生活千篇一律,穷苦人各有各自的挣扎。
辗转进了一间简陋的客栈,店小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楼梯由几块木板拼凑而成,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充斥鼻腔的是霉臭和酸臭味,隔音效果不佳,走在廊道,各种梦话、磨牙和打鼾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你是老黄牛吗,这么能逛。”
赵之流忍不住问道,原本这是心里话的,因为有那张符咒,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忽然这咒语就解开了。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捂住了嘴。
这大哥可不是一般人,这是拿钱救自己的好心人。
别离暗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多花了点钱,心里不舒服,假装去买了很多东西吧。”
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又补充道:“刚刚你喝了五碗茶、六块糕点,总计十五银,记得还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一个花了几千万金买的人,竟然连几银都算的清清楚楚。
赵之流跟着他进了房间,自觉的坐到椅子上,想要倒茶,茶壶也空空的。看来这货为了省钱,连茶水都没要。
“大哥,你讲点道理好吗。过两天我指不定就没了,还什么钱。”
别离暗躺在破旧的床上,床铺发出咯吱的声音。被褥发黄,看起来并不怎么干净。他却安然自如,“我不想你死。花了这么多钱,你每多活一天,那都是金子的味道。”
这毫无起伏的语调,赵之流情不自禁的反驳,“你知不知道你扔的那张条子是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卖?”
“卖家缺钱。”
“利用我提升功力,可比金钱的价值高多了。”
别离暗嗤笑一声,“几百年的用你,效果也就几百年,还不如挣点钱。”
“能抓住我的,能是几百年的道行吗?”
他瞳孔闪过一丝蓝光,仅仅一瞬间,就有一种被看光的错觉,“你也就二十年,抓你,够了。”
虽然按照年份来说是这样,可是身份不一样了好吗?九阴麋肉,听着就这样高大上的东西,怎么能那凡人的寿命来套。
看年纪,别离暗也说不上大,只是这个人一直以来都笼罩着一股神秘的面纱。就连他居住的房间,都阴冷得很。
“世人都说你一战成名,不知你年岁,你多大啊。”
“想知道?”别离暗扶着下巴,微微扬起嘴角,轻轻吐出来几个字,“一万三千年。”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个满头银丝,长得很奇怪的是个上万年的老妖怪。
上万年是种什么概念呢,现如今道行最高的几个老妖怪,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千多岁。也就是说,他看遍世事变迁,人家还没出生呢。
有那么一刹那,赵之流还真信了,随即就是忍不住的笑,“开什么玩笑?”
别离暗也不解释,调整了坐姿睡了下来。
赵之流也不追问他,这家伙还挺喜欢讲笑话的,是个风趣的人啊。不过,为什么他这么有钱,总是形单影只的呢。
不经意的脖子有点凉,似乎有水滴落,用手指沾了一点,有些说不清的恶臭味。
抬起头,房梁上挂着一张大白脸,瞳孔正大,血丝分明。吊着一条长长的舌头,舌尖的涎液摇摇欲坠。
“鬼啊!”赵之流被吓得不轻,一下子从椅子上摔落,这刺激也太强烈了吧。
别离暗轻轻一挥,一把冰刀划破空气,直扎入了那条舌头。
绿色的黏液喷涌而出,一半都撒到了赵之流身上。顷刻之间,鬼面化为一道迷雾,落到地上,化为了一直独眼白色卷毛小犬。
“大惊小怪,你不也是鬼吗?”
小犬扑到了赵之流身上,踩着他的脖子,湿润的舌头不断的舔着他的脸。他挣扎着起身,翻着白眼,强忍着呕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变成妖了吗?”
别离暗用看傻子的眼神扫视过他全身,“你死了,然后灵魂寄生于怨灵凝聚而成的肉团,哪个字和妖有关系?”
见赵之流仍旧迷茫,他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
现在的世界历经过以此巨大的变迁,一切都在神消陨后。
神创万物,掌管山川草木、日月沉浮。神堕落为魔,割据一方。妖为自然灵物幻化,鬼为万物生灵死后所聚。人妖自修,升为仙道。
神陨落,仙道掌权,自诩为新神。一古神留下的力量建造宿命锁,魔被迫居于赤沙万里的魔界。妖王作乱,致使神打碎整个妖界的转生门。人界的信仰供奉维持神的力量,而神又通过改变自然控制人界的命运。
即便现五界地位悬殊,但是鬼仍旧不能直接变幻为妖,需要先炼化肉身,修炼灵识,方可为妖。
赵之流听着,打断了他问道:“现在的地位是妖在鬼之前吗?”
“当鬼有当鬼的好处,当妖有当妖的快活。”
“比如,当妖有什么快活的?”
别离暗笑的越发诡秘,“妖可以吞鬼,鬼可以弑神。”
六道果然是个圈啊,这赤裸裸的互相压制呀。
“难道其他不能弑神?”
别离暗轻轻摇了摇头,“宿命锁未断,一举一动就都在神的掌控之下,如何弑神?”
这宿命锁相连的是天下苍生,妖魔也在其中。而鬼没有肉身,很容易挣脱宿命锁的牵制,甚至极少数鬼魂一出生就没有连上宿命锁。
然而,人妖魔修炼依赖肉身,魂魄离体,聚集的灵气快速的消散,即便成鬼,连天都没上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如果真是这样,叶尽霜再如何挣扎,一举一动都在神的监视之下,为什么神会以这样的借口把这个任务托给赵之流?
按理说,他现在为鬼,肉身也是怨气凝聚,在宿命锁之外,不是要比叶尽霜危险得多吗?
当他深思熟虑这个问题是,别离暗又说了一句话,“我一万多年的阅历,比你翻查古书有用得多。”
这样一说,刚刚说的就好像全都在放屁一样。
见赵之流不说话,别离暗又问道,“怎么?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一万多年的道行,买我做什么?”
“当宝贝供着。”
嘶——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难道看不出来那个问题是在讽刺你吗?赵之流也仅是笑了笑,回首去逗那只狗。
不过,这么半天没有动静,难道辛容那边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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