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第二章 开局一条狗

    不知道有没有人体会过做一条狗的快乐。
    阿丑终于忍不住饥饿，对赵之流亮出了獠牙。还好这东西吃东西没什么讲究，咬入口中便囫囵吞下，少了些咀嚼时骨肉分离的痛楚。
    在暗无天际的消化道内，赵之流一点一点的感觉自己渐渐消失，只期待自己就这样回地府，莫要再变成些什么便好。
    他没有死，但是占据了阿丑的躯体。
    变成一条狗就是比一块烂肉舒坦，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林中奔跑。虽然眼睛看东西怪难受的，到底能够离开这鬼地方。
    在林中度过了一个日夜，作为一条欢脱的丑狗，赵之流很快就饿了。
    可要他回到那阴暗之处饱食腐肉，断然是不肯的，树叶也实在难以下咽。要不然被谁吃了也好，这样起码他可以升级了。
    这地方为乱葬岗，到底也不算太过深山老林，老虎野猪的猛兽自然是没有，便没有方向的四处乱转，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就到达了人烟之处。
    燕南的都城锁风，终于又回来了。
    从前他效仿江湖侠客一袭红袍，纵马长街，好不逍遥。看着泥水溅到平民的衣衫上，妇女惊吓的模样，觉得有趣。
    可眼下看来，他只觉得有病，好几次他险些命丧马蹄之下。
    从前高人一等，现在和贫民一个视角才晓得世道如何不公了。如果给他重来的机会，他赵之流一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途经王府，白绸还未撤去，凄凉的曲调飘出，看来还在哀悼他。
    赵元镶走出，孤立在门口，张望着没有人的街道，样子倒是苍老了几分。
    老爹你不要伤心，儿子我这就来了，赵之流没忍住扑了上去。还是熟悉的兰花的幽香气味，他从前在院里移栽了许多名贵花种，正是开花的时节，老爹一定是在房内独自悼念他才沾染了一身兰香。
    “这丑狗哈喇子沾了本王一身，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打开？”赵元镶一边挣脱着，一边怒斥这旁侧的守卫。
    作为一条被老爹赶出来的狗，赵之流坐在河畔，看着河里的倒影，难道自己这样真的很丑吗？这在狗里怎么也是个帅哥吧，瞧瞧这深邃的眼睛，独具特色的皮毛。
    不过，当一条狗活着实在是憋屈了。既然狗吃了烂肉，他取代了狗的身体。那人吃了狗肉，应该也能寄生到人身上吧。
    京城内王公贵族公子哥的不少，得好好挑挑。
    六郡王的儿子赵含倒是风姿出众，颇得姑娘欢心，若是能够附身到他身上也是极好的。
    想着就已经来到了六郡王府，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个狗洞钻进去。小心翼翼的在府内寻找。
    含哥哥，你在哪里呀，你的小可爱来找你了。
    “哪里来的野狗，还不赶出去？”
    转过身，赵含就站在那里。五官出挑，青丝有些散乱，手里拿着一卷书，这幅身子当真是极好的，竟然和他从前不分上下。
    赵之流俯下了身子，翘起了尾巴，看我这样肥美的肉，你难道能够控制得住吗？
    “哼，你瞧瞧这狗谄媚的模样像不像死了的赵之流。”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一想到他被雷劈死，我心里总是开心的很。”
    有病吧这个人，赵之流摇晃的尾巴渐渐停止，露出了獠牙。
    旁侧的家丁附和道：“是啊，一昧的讨好丞相，危害朝政，可不是该死吗？”
    “燕南就是毁在了这些人手上，把这条狗赶出去。”毫无感情的丢出一句话，语罢便转过了身子。
    其实赵含说得也有理，老爹和丞相互相勾结，虽然他是第一次子承父业取拿那些金子，可是到底和父亲是一伙人，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偷着乐吧。
    虽说他是一条招人嫌弃的臭狗，好歹命硬，几棒子没给他打死，一瘸一拐的在街上瞎溜达。
    几次碰壁，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作为一条丑狗，衣食不缺的皇亲贵族是不会愿意吃他的。
    肚子里的东西是一点没有了，腿也软的很，趴在地上。入夜了风凉的很，那几根杂毛抵御不住寒冷，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恍惚之间，他忽然感受到一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好温暖啊。
    借着灯光，他看见一张慈祥的面孔，浑浊的眼睛藏匿在灰白的头发之下。老乞丐摘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补丁斗篷，盖在了他身上，带着他在寒风中缓缓前行。
    一人一狗在寒冷中互相依偎，互相取暖，多温馨的画面啊。
    “小乖乖我们到家了。”老乞丐轻轻的揉了揉他的狗头，随即推开了破旧的大门，快速的挤了进去。
    什么所谓的家啊，也不过是一座破庙。破损的城隍雕像下，生了火堆，围着火堆坐了好几个瘦弱的乞丐。
    “二爷，您可算回来了，兄弟几个都担心坏了。”
    老乞丐笑了笑，将狗放到了火堆旁边，用手掂了掂他的赘肉，“最近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今儿运气倒好，捡了个这个畜生给哥几个补补身子。”
    赵之流的腿不自觉的开始抖了，先前一直想要被吃掉，可真要被吃掉倒是有些害怕了。
    那些乞丐们欢呼着，找了口破锅架在了火堆之上，看着锅里的水越发的滚烫起来，他越发惊慌了。
    这要是被吃了，到底变成谁啊？
    要是变成壮实的也就罢了，要是些病病歪歪，肢体残缺的，还不如当条欢脱的臭狗啊。
    水已经沸腾了，两个人将他摁在地上，老乞丐从怀里摸出一把粗糙的骨刀来，举过了头顶。
    此刻赵之流才看见老乞丐的嘴脸多肮脏，也顾不得其他，拼了命的挣扎着。咬了身边的人，才得以脱身，撒腿便跑。
    这庙实在小，破破旧旧的却连个狗洞都没有，大门又被关的紧紧的，实在没有逃脱的地方。
    眼见着被逼到了角落，乞丐们将他紧紧围住，没有退路了。
    阎王大人我错了，请让我死的没有痛苦一点吧，赵之流闭上了眼睛，心里不住的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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