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第 20 部分阅读

    前儿忽然就病倒了,还是让诸位小姐夫人担心了。”
    年前就不大好了?是说从年前就开始计划着炼魔了?这个兰楼楼主可真够老谋深算的,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四十三妹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一天到晚打理这上上下下的就够辛苦的了,有了病还忍着不说,能不让人担心么。你说现在的兰楼若是离了她该怎么办呢?我这个做嫂子的都看不过去了。还有你,虽说是个下人,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咱们家,你也算是个小姐了,真说起来,也不比我们这些夫人姨太太差多少。就算看在你和四十三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也多提醒着点。年纪轻轻,可别累垮了身子。”
    “青叶代小姐谢过夫人好意了,青叶定会记在心里,不敢怠惰。”
    “这就是了。对了,不知四十三妹最近都吃些什么,听说燕窝粥颇为养人,妹妹可曾日日吃着?”
    “回夫人话,大夫说小姐的身子太弱了,吃不得那些补益之品,楼里人参鹿茸灵芝准备了不少,可就是不敢让小姐吃。如今也只是喝一点鸡汤罢了。平日里多是青菜小粥。如今听夫人这么说了,才知道燕窝也是可以煮一些来吃的。夫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像奴婢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姐一病了人就慌了,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多谢夫提醒了。”
    “你们年纪还小,经的事少,多了就知道了。刚才你说四十三妹平日里的饮食颇为清淡。正是劳心费力的时候,更何况她又是一楼之主,操劳更胜常人百倍不止,光吃那些东西怎么能将养身子呢?就是个好人儿也得累坏了,更何况你说她年前就一直病着。对了,不知道妹妹是什么病。我那里现下正请了大夫在配一些平日里吃的丸药,你不妨说来听听,我好回去让人给妹妹配些养身子的药来。”
    “有劳夫人费心了。其实小姐自从上次大病之后身子就没什么起色,总是恹恹的,最近又有些劳累过度,所以就……”
    “是体力透支么?”炼魔了,当然会体力透支。
    “其实是过于劳累了,长时间下来身体亏空的利害。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那么拼命的压榨各楼搞到自己身体亏空也是活该,没听说过放高利贷的都是瘦皮猴么?越想扒别人皮的,总是自己先被扒掉一层皮。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三十二夫人还是笑得很端庄“这样就该慢慢调养才是。过一阵子我请个大夫来给四十三妹看看吧。”
    “多谢夫人费心了。把这些该交给奴婢去做才是。”你们给小姐找的大夫能看病吗?看不好病还在其次,万一治死了你们哪个会负责?
    对于这种旁敲侧击,想问又不敢问的对话,青叶很厌烦。拜托,你们就不能找个有水准点的来打听么。都是些没出过门、没见识过商场上尔虞我诈的闺阁,对于青叶来说,应付他们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下午,送走了若干让人头痛的人物,青叶终于有时间处理兰楼的各项杂务。先是处理了大厨房的和楼主专用厨房的一些纠纷,再来讯问二夫人的近况,以免她出什么问题给小姐添乱。再来检查一会儿小姐会用的饭食,有过两次被下毒的经验,青叶无论如何也不敢马虎。还有,今天来了许多内眷,还要看有没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虽然这方面忠大哥也会注意,但毕竟内眷是她的职责范围,必须要管理好才行。各个园子依次巡视一圈,有问题的都可以及时解决,虽然只是个婢女,她其实是很忙的。
    “媚娘带来的丫头都安排到哪里去了?”虽说青叶只是个婢女,但得力手下还是有几个的,像是这种小事自然会有人替他留心。
    “回姑娘,媚娘带来了六个丫头四个小厮,都安排在二等下人房里了。媚娘至今还没有说要在那里过夜,妆奁细软都还寄放在门房。”
    “找个人告诉媚娘,今晚若是定不下来住在哪里的话,就去住四等下人房好了。绝对没得商量,到时候也不必来跟我说情。要说情就直接去**,如果她敢的话。”
    “知道了,姑娘。”
    “今天那些夫人小姐带来的东西都交给瑞叔登记入库了?”
    “是,瑞叔已经派人把礼品明细送来了,就在姑娘屋里放着呢。”
    “青叶姑娘,绿叶红花要见楼主。”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穿着兰楼灰蓝色仆服的小厮,行礼禀报。
    “他们已经出来了?”是否意味着炼魔已经完成?并且成功?
    “是的,他们一出来就要见楼主,忠大哥要我来问姑娘。”
    “让他们先等等,我这就去绣楼。能行了会通知他们。”
    绣楼。
    夜奴已经醒了一刻钟了,却反常的没有立即起身。
    尽管的到了充分的休息,但这身体却依旧疲乏异常。这很不正常。没有力气,身体很虚,这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没有大夫可以给她诊脉看病,因为她的脉象经由矮子的全身大换血已经全乱了,给常人诊病的大夫根本就诊不明白她的脉。如果是矮子本人呢?去哪里找他还是个问题。
    对于这种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这种事情想也没用,夜奴起身。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若干婢女听到响动立即进来服侍。更衣完毕,温热的桂圆汤就端上来了。
    “小姐,青叶姑娘吩咐先喝些汤水,待身子暖了再呈饭食。”
    夜奴点头,并不说什么。
    青叶总会替她想到、做到,否则,她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舒心。
    待青叶到绣楼时,夜奴正在用膳。
    虽然绿叶红花的事应该尽快禀报,但小姐的用膳时刻是不该打扰的。她已经为兰楼牺牲了很多,不能连安心吃饭的权利都剥夺。
    “青叶,饿了吗?坐下一起吃一点。”
    “谢小姐赏赐,青叶已经用过晚膳了,有劳小姐挂心了。”
    “嗯,那些小姐夫人都走了?”
    “是。”
    “她们有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毕竟带了礼物来,不该让人家空手而回。”
    “只是唠唠家常,想来是没什么能让他们起疑心的。青叶应该说些什么吗?”
    “下回不妨告诉她们我的身体大有好转,而且屋主那边交待下来的调查律楼楼主死因的事情好像也有些眉目了,而我炼魔是得到屋主默许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幕后黑手。”
    “这些消息由一个婢女透露出去,他们会信吗?”
    “如果是你就会。”看着满桌的玉盘珍馐,到底没什么可吃之物,便挑了几根凉笋佐粥,“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说来。”
    “是,小姐。”反正可以回禀的事很多,绿叶红花可以稍后再说,“小厨房今天险些跟大厨房的人打起来,不过是争些桃花木的柴火,奴婢已经解决了。不过两方人马似乎积怨已深,日后还要多加注意。媚娘说是来探望小姐,已经到本家来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玩。遗少爷听说小姐病了很担心,几次想过来,我怕给小姐添乱就拦下了。无恨兄弟也派了人来,可能是有重要事务告知小姐。忠大哥、乌鸦、汉斯一直都候着。听说前面也来了不少人,都让忠大哥拦下了。对了,主屋的陈伯来了,我让几个小厮在前面西园收拾了一个接待男宾的院子,先让陈伯歇下了。”看到小姐差不多将一小碗珍珠鸡米粥都送到肚子里去了,青叶觉得可以结束小姐的晚餐了。“另外奴婢听说绿叶红花已经出来了,想是已经成魔了。忠大哥说他们一出来就要见小姐,现下等着呢。”
    出乎青叶的意料,夜奴并没有放下碗筷起身就走。反而是从容不迫的用银匙弄了一点水晶鸭舌,慢慢品尝起来。
    魔与主人之间有着外人不可见的紧密联系。魔身体流着的是主人的血,是主人身上的一部分,如臂使指。主人下达的命令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媒介传达,就好像达到指挥手臂一样,不知道是如何传达执行的,但确实是那样做了。不是心电感应,更不是千里传音。只是,当夜奴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绿叶红花炼魔完成了。一个人总会知道自己的手指如何,现在,绿叶红花就像是夜奴的手指。而这些并不需要向青叶解释。
    “厨房的海娘病了么?”
    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不过没有呆愣太久,青叶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天海娘一直在厨房,小姐有什么事吗?”
    “今天做成这样的鸭舌她也让端上来了?”虽说味道还勉强可以,但鸭舌周围的皮冻颜色差了太多,茶色重了,也有些浑浊。有味无色,这种东西也能端上来?
    知道自家小姐对吃食的挑剔,青叶也不说什么,一会儿去找海娘好好说说就是了。“下次让她注意些就是了。想来今天厨房闹出了些事情,没什么时间好好做。”
    “这么说主子吃饭还要看下人的心情了?”夜奴平淡中有着淡淡的不悦。这的确是个问题,下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能完全消除,但若是因为这些小矛盾而造成什么损失,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今天怠慢她这个楼主还好说,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严厉的主子,但若是将来因为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带来什么大麻烦,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察觉到小姐有些生气了,青叶赶忙安慰,“今天只是个意外,相信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海娘在兰楼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相信不会再有了。”
    “希望如此。你告诉海娘,让她管好厨房,如果她不行就换人。我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情况。还有,如果她不管厨房了,我也不会亏待她,就凭她在兰楼这么多年我也会给她在兰楼之外的地方置办一份足以让她安心养老的家业。”但她再也不会是兰楼的人了。
    这样,应该足以取得杀鸡儆猴之效了吧。兰楼的管理,应该好好整顿一遍了。
    “是,小姐,青叶会跟海娘说清楚的。”
    夜奴点头,不再多说。
    第五十四章
    晚上,议事厅内。
    “明天不管谁来,一律不见,就说是我昏迷未醒。要是有人派大夫来,就赶出去,说兰楼自己有大夫,不用别人施舍。而且,对凰楼派来的人可以尽情敷衍,最好凶一点,至少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兰楼对凰楼有意为难。
    “明天一早我就带着遗儿去附近的集市。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至少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人能在魔法武技上轻易胜过本楼主,安全方面你们放心就是。”
    “可是,楼主万一……”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环顾众人急切劝谏的表情,夜奴轻轻一叹,“好吧,我会带着落星一起去。”又是急于劝诫的目光,“够了!我不想再重复,就这样。”
    看到楼主大人心意已决,所有人都只能重重一叹,无可奈何的放弃已经想好的一大篇说辞。
    “还有什么事?有急事的现在就说,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汉斯上前一步,“楼主,听说您让青叶姑娘对女眷们说杀害律楼楼主的凶手找到了,是真的吗?”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现在律楼已经死了一个楼主,所以应该有符合他楼主身份的后事,不是么?”
    “请问楼主的想要什么结果?有什么是属下能为楼主作的吗?”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暂时还不需要。忠大哥,最近留意楼内动向,我不希望别的楼的风吹草动也把兰楼搅得不得安宁。该干预的时候也不用太手下留情。至于我想要的——我想知道前一阵子各楼损失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夜奴不会忘记,那一大笔连兰楼楼主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巨款,到底去了哪里,那个幕后黑手是谁?!
    夜奴最后一句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众人都没有听清。虽然好奇,但并没有胆量问。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乌鸦都知道现在若是问了不光得不到答案,反而会惹来楼主的白眼,何苦来哉。于是大家都很配合的没有吭声,乖乖的当起了安分守己的小家臣。
    夜奴也不理会众人突然变得柔顺的面孔,“忠大哥,明天我不在楼里,诸多事务就麻烦你了,如果需要的话大可以便宜行事,不必等我回来。”
    “是,楼主。可是,陈伯那里应该如何交待?”楼主重病未愈不能见客,别人或许还会信上七分,但是若要拿这个当理由去哄骗陈伯,怕是行不通的。先不说陈伯是屋主的心腹,若是让他知道被几个晚辈如此戏弄会招来什么可怕的后果。单凭此人在暗流汹涌的图阑家青云直上的活过了六十几个年头,这份阅历,也不是他们想敷衍就能敷衍得了的。
    陈伯?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不妨直说就是,反正也是瞒不过的。”想必自从上次陈伯来兰楼押解她这个兰楼楼主前去屋主为杀害亲弟弟的事情请罪的时候,就没给陈伯留下什么好印象,现在补救也是来不及了,索性怠慢了又有何妨?至于那个陈伯要怎么想,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夜奴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已经那么多死对头了,不在乎多加一个。自己是兰楼楼主,难道还怕了一个奴才了?
    “楼主,陈伯对在西园逗留一天已经十分不满了,这样似乎不太好吧?”忠大哥实在是很担心陈伯若是心生怨怼会对前景本就不明朗的兰楼更添阴云。
    明白忠大哥的担忧,夜奴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呢?骗是骗不过的,不如直说了好,至少还能落个坦诚直率的名声。”
    “楼主可以明早接见陈伯,然后再同遗少爷出去游玩。”
    阿康的建议惹来一片附和声,夜奴却摇头,“太早了有失礼数,若是晚一些,附近城镇的集市人就太多了,难免遇到麻烦,若是再晚一些,怕集市就散了。我又不能太晚回来,所以早上理应让他玩得尽兴。”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为了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屁孩儿就这么得罪了屋主身边的心腹啊。众人不解,却也知道多说无益。这个少年楼主虽然平易近人,不怎么有架子,但并不好说话。至少,她决定了的事,极少更改。
    当然,夜奴还有另一番思量。是陈伯牵线给律楼楼主让他躲过前一阵子的风波的,可是现在律楼楼主却意外身亡。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屋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至少,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屋主现在对陈伯已经起了疑心呢?现在正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何妨一试?
    “不管怎么说,明天都是元宵节,不管是主屋还是咱们这里必定是有一天好忙的,你们是万不可疏忽大意的。晚上的花灯各处都要挂的,但要做好防范措施,以免走水,各处都要预备水龙以防万一。不到傍晚我就会回来,在前厅开宴,各处的兄弟管事都要来,其间多寡你们心中要有数。”
    “楼主放心,属下会遵照楼主的意思安排下去,不会有意外发生。”
    “明天前来拜会的人必定很多,阿康和汉斯带着卧虎藏龙接待宾客,也让他们学着待人接物,明白进退。青叶也很可能不在楼内,毕竟现在我重病在床,按规矩说,还是有很多夫人小姐要前去问安的,不过我会交代她把楼内的事务都安排好了再走。有事忠大哥就去找那几个负责人就是了。”忠大哥时负责兰楼安全的,元宵节人多事也多,只是看管那么多人,检视来宾就足够他忙的了。所以夜奴不会再给他更多的负担。
    “楼主,”一向寡言少语的阿康神色凝重,“属下恐怕会遇到故人,给楼主带来不便。”
    “自从我决定收留你,就不会妄想风平浪静一辈子。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才想到这样的后果。阿康,你一直都是冷静沉稳的,不会是临阵退缩的人。现在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当初你我也已经密谈过了,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得当。而且,这也是早晚的事,躲是没有用的。与其让人家追查出来,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你就在这里,在我兰楼做事,有本事尽可以来找我算帐。”
    “阿康此生必当结草衔环报答楼主大恩!”
    “何必呢?”看着跪在阶下神情激动地阿康,夜奴平静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代我送命的。我不介意你用你的才能替我办事,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卖命。我不介意敌人因我而亡,但我却不希望任何手下因我丢了一条性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性命,你明白吗?”
    阿康默然起身,侍立一旁,不再言语。
    看外面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夜奴便回了绣楼,准备梳洗就寝了。
    “青叶,明天你把楼里的各项事务安排好了之后就去各楼代我问安去吧。还有,记得带上小妈一起去。不要让她单独行动。不过她毕竟是兰楼的夫人,你绝对不可以反驳她的任何论断,就是她当着众人说我的不是,你也必须应承着。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回来跟我说说。”
    青叶一边点头应承着,一边说,“小姐,明天您只带落星一个半大的孩子出去恐怕不妥,不若奴婢找个伶俐的丫头跟着服侍左右,也好些。更何况富贵人家出门游玩带几个小仆本就是平常至极的事,不会引起疑心的。”
    这个青叶啊,总是担心她吃的不合口味,穿的不够舒适,总要在一旁看着才放心,她堂堂兰楼楼主在她眼里倒像个连吃饭穿衣都不懂的小孩子。搞得夜奴真是哭笑不得。这次若不是兰楼必须有个人在各楼内眷之中走动问候,而二夫人又要有人监视,青叶肯定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自己去了,决不会说让自己带别个丫头这样的话来。
    “难道你就对我的功夫这么没信心呢。”
    “青叶不敢,只是小姐总是需要有个人在旁服侍的,落星虽是家臣,但到底不如我们这些侍女懂得如何侍奉主子。有个人跟在身边,哪怕只是在茶楼喝茶,有自己人服侍毕竟不同。”
    “无妨的,只是在外面吃一顿午饭而已,早餐、晚餐都在楼里用,即便吃的不舒心,回来自然有好的。更何况明天出去主要是带着遗儿散心,又不是为了吃食。外面的吃食再怎么好也不会比的上咱们平日里吃的。这点小姐我还是明白的。人带多了不方便,更何况若是真的遇到了匪类,带个侍女反倒是累赘。你就不要操心了,赶紧下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你忙的。”
    见劝说无用,青叶者就准备退下了。去检查一下明天小姐明天“微服”出巡的衣饰有没有什么不妥,或许,她还该找落星谈一谈,虽然这样好像有点越权……
    “青叶,”夜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让落星好好休息吧。我不希望明天带出去的小厮一脸的没精打采,好像我苛待下人一样。”
    糟糕,被小姐看出来了。
    “是,小姐,青叶这就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夜奴就起来梳洗了。
    今日穿的不再是灰蓝色的宽袍,换上了鹅黄|色的柔美女装。质地自然没有前者的柔软光滑,但至少也算得上是绫罗绸缎了。头上也不再是简单的玉簪一两根,盘了个流云髻,带了几根金钗,成色虽然还说得过去,但样式手工却实在是一般。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小地主家闺女的打扮。虽然富贵,却带着挥之不去的俗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夜奴虽然功夫一流却没接受过暗探的训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装出那种小户人家带着猥琐气的趾高气昂。不管怎么看都是蒙尘落难的明珠一颗。
    毕竟一个人的气质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更何况兰楼楼主这种权倾天下的人物,那睥睨众生的孤傲与自信又岂是一两件衣服首饰就能更改遮掩的。所以不管怎么看,夜奴还是不像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儿,唉……
    至于遗儿就简单多了,不过是个孩子,变变穿着打扮也就够了。谁让天下的小孩子都差不多呢。更何况一般富贵人家的孩子也都是娇生惯养,面皮细嫩也是正常的。
    落星就更不是问题了,从小的训练可以让他在一柱香的时间内由乞丐变成富商,如今不过扮个侍从,自然是不成问题。
    于是,一行人就在众人有些不安的目光下消失在传送阵中。
    传送阵另一端的出口是一间小小的绸缎庄。是兰楼名下的产业,除了经营绸缎生意,还是兰楼众多情报站之一,即负责收集情报,也负责将从别处传来的情报汇总上交兰楼本家,毕竟这里已经是距离图阑家所占据的那个山谷最近的一个大城镇了。
    施了一个小小的易容咒,五官便不再是兰楼楼主的样子了。清秀俏佳人,还好。至少不会让人在这个多有图阑家人出没的地方轻易认出来,这就足够了。
    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是平时看到的样子,遗儿还是很开心可以“出来”玩,虽然现在他还不太明白什么才是“外面”。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去哪里都会很开心啦。
    自从清晨就一直守在传送阵旁边的绸缎庄老板,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开始发光的魔法阵,虽说以前这个阵法也被大人物使用过,但这次可是兰楼楼主!自己一辈子都未必能远远看上一眼的大人物!虽说楼主是出了名的护短,对手下也颇为放纵,但毕竟是声名在外的一楼之主,前一阵子不才刚把自己亲弟弟给咔嚓了吗。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冷汗涔涔的绸缎庄老板看清来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再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分明就是出来游玩的孩子嘛。可是那凌厉压迫的气势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们的身份。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来战战兢兢的行礼问安。
    “小、小人见过楼主,见过少、少爷,楼主吉祥,少爷吉祥。”
    看着吓得都快不会说话的绸缎庄老板,落星微微皱眉。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居然让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出来迎接楼主?!
    他这一皱眉可是吓坏了绸缎庄老板,虽然不知道这位小爷是何方神圣,但是能跟在楼主身边的人物,哪个都不简单呐。正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劳烦老板亲自出迎,奴家十分过意不去。小小一点心意还请笑纳。”说着就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面额大的吓死人的银券。
    绸缎庄老板哆哆嗦嗦的不敢接,“能为楼主效力是属、属下的荣幸,不敢、不敢……”
    落星是夜奴一手调教出来的,算得上是夜奴的半个弟子了。身为徒弟,哪有不知道师傅性情的。明白夜奴不是在礼节上斤斤计较的人,干脆就越权代楼主发话了,否则再跟这个家伙说下去,就是天黑了还出不了这个门。
    “楼主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又不是要你的命。快收下,你要是不收下我就要你的命!”
    听到这个少年这样说,楼主也没有发话,那就是默认了?!天,他还没活够呢。若是不收下,他会成为天底下第一个因为不收主上赏赐钱财而丧命的可怜人。
    于是,那人哆哆嗦嗦的收下了。
    一行三人出了绸缎庄的大门。
    第五十五章
    “做什么捉弄老实人?你把人家吓坏了。”才一出门,夜奴便轻声责备。
    “楼……小姐就是太放纵下人了。说什么都不听,又不是要他的命,连赏银都敢不要,哼,没让他断手断脚就不错了。”
    夜奴抿唇而笑,“的确是太放纵了,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开始教训起我这个御下不严的小姐来了。”
    落星一脸惶恐,“小、小姐,不,小的不是……”
    夜奴依旧笑笑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们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紧张什么,不是装的吧?”
    落星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咧嘴一笑。
    夜奴也不放在心上,牵着遗儿白皙细弱的小手,步入人群。
    娇美柔弱的俏小姐,牵着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娃娃,不引人注目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在这里也还算是个大镇子,并没有太粗鄙的目光,夜奴一行也就不以为意。在众多注视下安步当车,仿若不觉。
    遗儿以前一直住在亚当的宅子里,后来又到了兰楼。都是深宅大院的,没什么机会见识这市井的热闹。如今到了集上,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左看右看,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新鲜,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着新奇的光,粉嫩的小嘴里不停的传出惊呼,又蹦又跳的,不肯安份一点点。只是不管到哪里,始终都要拉着夜奴的衣袖,碰到再有趣再新奇的东西也不肯放开夜奴的水袖,只是用一只小手费力地举起来给夜奴看,脸上是幸福得无法形容的笑脸。
    过了一会儿,夜奴觉得遗儿小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是累了,却丢不下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拉着夜奴的手还要继续逛。
    “阿星,”
    “小的在。”
    “到前面的茶楼看看还有没有座位,我和少爷要歇歇了。”
    “是,小的这就去,小姐请稍等。”
    虽然出门在外不可能像家里那么讲究,但基本的环境还是要有的。所以,尽管不想摆什么架子,也还是让落星先去看看有没有清静一点的地方,若是没有就再换别家。省得去了没位子大家脸上难看。再说了,就算她再怎么不挑剔,也不可能跟那些贩夫走卒混在一起,听那些口沫横飞的市井流言。所以,让落星先去看看是必要的。
    “遗儿?”
    只见小人儿对着红艳艳、亮晶晶的冰糖葫芦目不转睛,那可爱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得只想好好疼他、宠他。
    “老板,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脸上满是风尘的中年大叔,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姑娘可别乱说,小人连个店面都没有,哪里是什么老板。你看钱老爷那样有派头的人才能叫老板呐。”
    夜奴只是笑笑,“这冰糖葫芦怎么卖?”钱老板?没听说过。
    “两个铜子儿一个,五个铜子儿三个。”
    夜奴掏出两个铜币,让遗儿在稻草柱子上挑了一个,随**待着,“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吧。不干净,不能吃的。”
    一听到这儿,那农夫立马变了脸色,“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看你穿的也是大户人家的,我的东西怎么就不干净了,怎么就不能吃了,你说,你说啊!”
    “这位大叔莫要动气,是奴家说错话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夜奴笑笑的递过去十个铜子儿,那个汉子当下就不吭声了,小声咕哝了两句,就没事了。
    听到这边不对劲儿,落星赶紧赶来,还是晚了,夜奴已经用十个铜子儿摆平了那个人的怒气。
    “小姐!”干什么那么隐忍?!不过是个臭村夫,连他这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小头领都不屑于搭理这种下贱人种,楼主居然对他低声下气的赔不是?!这算什么?!狠狠地瞪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吓得那个“老实人”一哆嗦。妈啊,他到底惹到什么人了!
    夜奴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笑笑的,“今天是出来玩的,不过小事而已,不用那么计较。为这样的小事扫了兴致,何必呢?茶楼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落星屈身行礼,毕恭毕敬道:“小姐,已经准备好了,请。”
    夜奴优雅转身,牵着遗儿,穿过人群。
    “姐姐,”一个怯怯的稚嫩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吃呢?”刚刚遗儿看到很多小朋友求着大人给买了,迫不及待的就吃下去了,而且很好吃的样子,姐姐为什么不让遗儿吃呢?而且为了这个,那个卖糖葫芦的叔叔都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叔叔看到星哥哥那么害怕呢?星哥哥明明很好啊,又没有打他。遗儿见过星哥哥凶的样子哦,好可怕的。
    “外面的东西做的时候大多不太干净,姐姐怕你吃了之后会肚子痛。”
    “他就不怕肚子痛?”遗儿指着远处一个正在张口大嚼的孩子,小脸上满是担忧。希望那个小朋友不会肚子痛得很厉害。他的爹爹娘亲怎么就不阻止他呢?
    看到小人儿可爱的表情,夜奴忍不住微笑,“不会的,那个小孩子不会肚子痛,但是遗儿跟他们不一样,遗儿吃了就有可能肚子痛。”
    “为什么呢?”
    “因为遗儿平时吃的东西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很干净。他们吃的东西虽然也是他们家自己做的,但未必就有咱们家的精细。他们平日里吃惯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再吃就不会肚子痛了。”
    “是吗?”小人儿的脸上还满是忧虑,他们好可怜哦,都吃不到干净的饭食。
    知道小人儿正在为那些人担不必要的心,夜奴也不多说什么,牵着细嫩的小手,穿过一楼的嘈杂,到了二楼,果然清幽雅致多了,甚至还用竹帘子围出了小小的隔间。
    落星在前引路,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夜奴领着遗儿坐下。
    看到依旧侍立一旁的落星,微笑,“在家里都没见你多守规矩,现在倒这么乖了。坐下吧,没那么多规矩。”
    店小二乖觉的上前招呼,随手就拿了一个装糕点的碟子给小少爷放糖葫芦。做什么这么周到?废话,不说穿戴,光看这气质就知道是大人物。更何况除了真正的贵人,又有谁能使唤的起那爷一样的小厮?陪着笑脸,店小二笑得非常谄媚。
    夜奴刚想说什么,谁知一向胆小腼腆的遗儿竟先开口了,“这位哥哥,麻烦您拿一壶热水来,要滚沸的,谢谢。”话还没说完,小脸儿上已经是绯红一片,呼,好羞人哦。
    不知道小人儿要做什么,夜奴只是微笑点头。店小二看到两个大人没什么异议,答应一声飞快的就去办了。
    只要一壶白水而已,店小二就不怕挣不到钱吗?看那几个人的言谈举止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别说要了一壶白水,就是什么都不要,赏银都不会少了。这种人肯定是看不上这里的吃食的,图的也就是个清静。做了这么多年的跑堂的,店小二还是有几分眼色的。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提着一个大铜壶上来了,还冒着白气,里面响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果然是滚沸的。
    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大铜壶,遗儿先是惊讶,紧接着小脸就皱成了一团,这么大的壶,他可提不起来,怎么办才好?
    店小二见状,不等落星开口吩咐,就机灵的拿来一个白瓷壶,注满了热水,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嘴里还替遗儿掩饰着难堪。“是小的莽撞了,只是想着少爷要热水,就急急得把烧水的壶也提上来了,连茶壶都忘了拿,小的该死。还望客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
    明明就是遗儿没有说清楚,从这店小二嘴里说出来倒好像全是他的错。更何况一看就知道那铜壶根本就不是烧水用的,否则上面怎么会连一点黑印子都没有?真是个机灵的小跑堂。给遗儿解了围,也成全了客人的体面。
    人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好再开口怪罪了。更何况店小二什么都没有做错。
    夜奴示意落星打赏,落星掏出一个亮的晃眼的银币给了店小二,“我家小姐赏你的,一会儿茶水钱另给。”看夜奴好像是嫌他给的少了,赶紧又加了一句,“好好伺候着,伺候得好了,还有赏。”
    店小二强忍下喷薄而出的喜悦,笑得越发谄媚,唯唯的退下了。我的老天爷,他店小二在这茶楼里累死累活的干上大半个月也挣不来一个银币,现在不过提了壶水——这小姐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方!
    夜奴从不把钱财放在心上,更何况只是一两个银币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挥霍无度。对这个很懂得讨她欢欣的店小二,给一个银币是少了。而对于刚才那个不知好歹的卖冰糖葫芦的家伙,十个铜币也就足够了。(银币与铜币,是一比一百的换算关系。)
    只见遗儿拿起装了开水的茶壶,先将所有的杯盏全部洗了一遍,细嫩的小手都烫的泛了红。落星想接过来,可是遗儿不肯。
    将所有的用具都洗干净了,遗儿又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来。那瓶子做得十分精巧,大肚细颈,约略半个手掌大,透过半透明的瓶身竟可以看到里面装了小半瓶碧绿莹翠的液体。
    遗儿打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往三个人的茶杯里各滴了几滴那翠绿的液体。然后收好瓶子,往杯子里注满了热水。霎时间,真个茶楼都盈满了淡淡翠竹的清香,仿若置身竹林一般,心旷神怡。
    “是青叶教你的?”
    小人儿脸一红,小小声,“青叶姐姐说其它的太难了,遗儿做不来。就给遗儿找了这么个偷懒的法子。姐姐不要生气,以后遗儿一定会好好学泡茶,不会再这样了。”说罢,( 夜奴  ./2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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