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惊雷划过夜空,雨势渐大,使得本就深沉的夜晚越发阴冷空寂。
这样的天气,再好学的士子都不愿熬夜,早早便躲进了被窝里。还有些原本要等天明去走亲戚的,便骂骂咧咧的翻出蓑衣木鞋。
也是怪了,这年头但凡出点和皇帝有关的事,老天爷总喜欢下雨。不过今夜这场雨,肯定不是给老李下的。
多了雨水掩护,暗处的黑手便更难被发现了。
“阿??,是你在保佑妾身么?”
萧皇后站在呈恩殿的屋檐下,仰看苍穹落雨,似看到了老杨那死鬼的帅脸。而身前的雨幕之中,正有无数头戴斗笠、手持横刀的内侍快步奔向元德门与宜秋门。
宫外有宵禁,宫内自然也有。
一旦宫门落锁,除非皇帝圣旨,否则便是亲王来了也得干瞪眼。
不过眼下的李唐皇宫,还没这般森严的规矩。便是有,对某些亲王而言也是形同虚设。何况许多内侍本就是不走宫门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自崇仁殿的方向隐约响起兵刃的击打声,然而士兵的呼喝与惨叫未及传开便被雨幕遮盖,击散在了风里。
近三百身负两当甲的武侯在内侍的接应下,自崇仁殿北典膳坊的水道入内,稍作集结,便分做两队,向东侧的凤凰门杀去。
于此同时,东宫正北的元德门已开,在城楼灯笼的映照下,隐约可见甬道内趴伏着几具尸体,门外似有大队身影经过,雨水的敲打声格外密集。稍时有电光闪过,便见一排排持槊的铁甲军士正面西而行。
军队的目标是玄武门。
唐朝每次兵变都喜欢选在这个地方,倒并非是风水好,而是内宫格局逼着大家伙没得选。
太极宫北面有五处人造湖,两条人工渠。靠东侧的安礼门途径司宝库、弘文殿、凌烟阁等,全是有大队禁军驻防的地方。且要杀奔甘露殿,还得想法穿过那条近两丈宽的人工渠。怕是没等到地方,就被禁军给包围了。
而从玄武门入就不同了,这一边的人工湖与水渠皆靠西侧,从城门到甘露殿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一里,速度快的话,盏茶时间就跑到了,把皇帝堵在被窝里并不是梦想。
当初皇城营造完毕之时,隋文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叫人在玄武门内又加了一道内重门,并在西内苑月营门外驻军,方便紧急之时调动。
但此时,眼见都兵临城下了,几处城门还都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另一边,大片的脚步声自宜春宫门下响起,近千俱着两当甲的黑衣武侯在几个银甲将领的带领下狂奔而过,当先还有个穿金甲的小矮个,却是某酅国公、前隋代王,杨侑。
待来到承恩殿前,所有人便无视雨水沾衣,“哗啦”一声单膝跪地。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殿前似在观雨的萧皇后从出神中惊醒,转头看到手持利剑的杨侑便是一愣,下意识的瞥向跪在他身侧的杨续与独孤怀恩,微微攒眉。
这一波杀进宫来的人着实不少,不算在日营门引军的城门郎王行本,眼前便有前尚书郎中崔长先、前宗正卿杨异等。一众大佬在前,倒使得带兵的正主杜伽那都被挤到了边角处。
不过不知为何,人群中并不包括被老李褫夺封邑的上仪同杨师道,也没有她亲弟弟萧瑀的身影。
前者好似并不意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上前喝道:“社稷不幸,王朝颠覆。伪临朝李氏者,本为外戚,地实微寒,借皇帝南狩而窃神器,残害忠良,背君叛国,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大行皇帝英灵不远,今,未亡人萧氏在此立誓,当诛杀妖孽,拨乱反正,复我大隋河山!诸公可愿助我?”
尖锐高昂的话音远远传进雨幕,许是很久没这般语气说话了,随着收尾还有些喘息。
大抵过了两息,便听身前一片衣袍翻转之声,众人已是抱拳,齐声喝道:“臣等,愿尊皇后号令!诛杀妖孽,拨乱反正!”
事儿早都定下了,现在这般无非是走个过场,总结性的定个调子。也好叫大家知道这波他们并不是造反,而是平叛。
“既如此,”
萧皇后微微点头,转身接过内侍递过去的一柄华丽仪刀,抽刀前指:“起兵进宫!”
“喏!”
众人大喝,随后便顶着雨幕,快步奔向北面洞开的元德门。便是那群“武装太监”也都尾随着一路小跑而去。
仓促之间,能聚拢且保证忠心的正规军毕竟是少数,虽然有独孤怀恩和王行本的加入,但所仗也不过两营心腹亲卫和外城府兵,真正的杀敌主力,还得靠杜伽那手下的上千武侯。
只要能快速拿下玄武门,这波兵变就已然成功了一半。而早在此前,杨续便与她传信言说已搞定了玄武门守将,肯定万无一失。
“希望一切顺利吧!”
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萧后心下却突然有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忐忑感。
这大抵与某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酅国公有关。
当然不是嫌弃他,只是后者现下寄居萧瑀府上,而萧瑀又很明确的表示过隋朝已成过去时,现下是大唐,一切针对大唐的阴谋都将是他的敌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萧皇后在谋划时就自动把杨侑排除在外,就是怕后者藏不住心事,再被萧瑀察觉。
然而现下看来,这帮旧臣显然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她姓萧,不姓杨。
只是一想到这群臣子这般阳奉阴违做法,便是理解,也难说心里就完全没有一丝芥蒂。
一群读书读傻掉的文人,还不等一战功成,就开始防着后宫干政么?
“呼!”
狠狠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转身正欲回殿寻个高处眺望,忽听西北面有喊杀声透雨而来,隐见夜空下似亮起了大片的火光。
“怎么这么快?来人,去瞧瞧!”
萧后心头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急忙遣人打探。而此时,玄武门下人声嘶吼,已是血流满地。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出元德门的队伍与王行本的城门军汇合,待临近玄武门下,便觉不对。
太安静了,城楼上连个灯笼都没有,这不正常。
原本今夜在玄武门值守的,乃是监门卫府下派的郎将。不过巧的很,最近左监门卫刚换了将军,独孤怀恩都没废太大功夫,只稍稍暗示一下,一心巴结内朝大佬的张平高就一纸凋令,换上了前内史侍郎、骠骑将军敬君弘。
毕竟是曾随阴世师打过长安守卫战的人,与杜伽那一样在新朝都不受待见。这一波双方联合,也算各取所需。
然而,人呢?
示意大军稍待,某工部尚书小心的寻了个避雨的地方吹亮袖口中的火折子,正琢磨是不是发个信号啥的,城头黑暗中随着弓弦响动,一支羽箭已是擦着火光射穿了他的衣袍下摆。
“哗啦!”
甲胄峥然间,墙头突地火光大亮,无数火把映照下显露出城头密密麻麻的禁军士兵与羽箭寒光。
“哈哈,独孤尚书,你是在寻在下吗?”
一声长笑,玄武门上一银甲将领出现,正是敬君弘。然而瞧这场面,怎么都不像是出来迎接他们的。
“你?敬士毅!你竟敢背叛吾等?”
独孤怀恩惊得长大嘴巴,杨续与崔长先等也都喝骂出声。
“哼,背叛?”
前者面露不屑,却是抱拳向后拱手,朗声道:“君弘蒙圣人不弃,不计某拒王师之过留任驱使,在下自当披肝沥胆,岂可学尔等背恩忘义之辈?此番某若从了尔等,才是对陛下的背叛,对天下人的背叛!”
“说的好!士毅兄不愧是名门之后,此言振聋发聩,愚弟敬佩啊!”
随着话音,敬君弘身后另有一人出现,却是本该被贬到长安故城数蚂蚁的司马长安。
而后者言罢转身,便冷笑着对城下抬起手臂。
不用再放狠话了,很明显,姓敬的要么是被动反叛,要么就是早把他们给卖了。
“撤,先退守元德门,保护娘娘要紧!”
杨续适时大喝,同时拉过杨侑,在王行本的护卫下往后面跑。但独孤怀恩却是忐忑,边走便吼道:“此时退守,乃困兽之斗耳!何不先接娘娘出城?”
他毕竟还兼着个长安令的名头,出了城再不济也能骗几营县兵来帮忙。可留在皇城,他只是个人而已。
“困兽之斗?”
杨续闻言冷笑。
你真以为哥们儿就你一个外援么?
“到底谁是困兽,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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