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成新欢(第一部)》第 14 部分阅读

    “也许他以前犯过什么事,被里边的人拿住把柄了呢?”庞仲春振振有词地反问。
    梁增云笑了:“那就可惜了,三个逃犯都死了,就是有把柄也查无实据,只能当他连碰好几个巧。”梁增云话锋一转,忽又笑道,“现在看来,我们完全可以把他树为典型,宣传我们白石县法制文明建设的先进性。你说呢,秦书记?”
    梁增云难得幽默,秦为民尴尬笑笑,众人齐齐莞尔,始终没吭声的高文战也露出笑意。
    庞仲春悻悻瞪梁增云一眼,也不看高文战,便下结论道:“不管怎么样,这个情况都过于蹊跷,必须全面调查这个人,把他背后的关系摸清。我的意见,实事求是把情况上报地委;底盘厂的姚凤奇,不管和我什么关系,出事就要认罚,作为县委一员,我不会顾及私情。鉴于事关重大,这次报告我亲自起草。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庞仲春果然壮士断腕,众人都不吭声了。暴狱期间庞仲春正在外开会,县里是高文战主持工作,要报告也应是高文战起草,庞仲春宣布亲自执笔,显然是撕破脸皮,要与高文战彻底开战了。
    “文战同志,你的意见呢?”庞仲春假模假式地问。
    高文战不慌不忙掏出手机,在手里一摆:“我先接个电话。”
    庞仲春一愣,高文战拿着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接电话,是他开会以来的第一句话。
    众人干坐半小时,高文战这电话一接就没影了。庞仲春等得不耐烦,想让秘书去叫,
    “既然高县长有事,会回头再开吧。”梁增云突然拉开椅子,不待众人反应,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硬分子,真该扔山里当野人,或者剥光扔到动物园……”庞仲春怨愤地盯着梁增云背影,终于把所有常委全鄙视了。
    会议草草结束,不欢而散。
    梁增云出门,直奔高文战办公室。两位老战友亲密无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意思也很明确:你庞仲春打报告可以,但只能以个人名义,想以党委名义,门都没有。
    官场摸爬滚打三十年,高文战对任何无耻行径都已应对自如。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高冰兵(上)
    天渐渐亮了,月亮剩下浅浅的白边,街上浮动早行的人影,远远的山呈现清晰的轮廓,笼罩城内微雪凌衬的屋顶,清晨的白石县,安静得似美丽的童话。
    香烟袅袅燃烧,高文战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恬淡宁静的世界。
    从会议室出来,他一直在思索。他不愤懑,只是想不通。官场三十年,他什么都明白,就一个问题明白又不明白。官场的倾轧斗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问题看似普通,随便谁都能找出一万个答案或理由,但没一个有意义,就象他和庞仲春。
    庞仲春一心整他,无外是嫉妒或觉得他有威胁。他在上也罢了,可庞仲春是一把书记,官场规则又在那摆着,他再有能力,干得再好,功绩也属于两个人。如果他有能干属下或搭档,乐不得让对方发挥,自己坐享其成,即使对方更上一层,也一样可以借力。你好我也好的事,为什么一定揪着踩着,两败俱伤?
    损人不利已,这就是高文战尤其不明白的地方。当然,理想妥协于现实,是世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无论明白与否,庞仲春既然出手,他肯定会接招,这是他三十年官场经历,进步最快的地方。
    门外传来脚步声,高文战转过身。梁增云推门而入,把手里的笔记本扔一旁,拧着倔脸坐到沙发上。
    “里边怎么样?”高文战坐他身边递支烟。
    “还能怎么样?”梁增云接过点着,“会不开了,但他报告肯定还得打,说不定还会把这次会议添油加醋写几笔,不过没胆用党委名义就是了。”
    “这个必然。”高文战不以为然,“他这么想整倒我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你有什么主意?”梁增云问。
    高文战道:“办法还是有的,不过增云,需要你帮忙。”
    “说吧,要我怎么做?”
    高文战没客气,转过身道:“出事他不在家,无论党委名义还是个人名义,这个报告都轮不到他,我们没必要让他先入为主。不过我出面不合适,你以个人名义给地委送份报告。凌书记一向开明,他会明白怎么回事,其他的交给我。”
    “这没问题。你准备怎么做?”梁增云没明白。
    “也没什么。”高文战笑笑,“跟老秦提的办法差不多,我已经安排了。”
    “你是说……树典型?”梁增云恍然。
    “没错。”高文战慷然道,“我们不仅要树,还要大树特树,把整个白石县都树成典型。”
    梁增云明白了,笑指他问:“这么说你家冰兵可以派上用场了?”
    高文战笑道:“她就是造造声势,主要还得靠希岳帮我们双管齐下。”
    “这对他不算事。”梁增云把烟掐灭站起,,“希岳这小子,我们好歹求他一回,让他跟司法厅再打声招呼。现在老钱他们没准正在里边挨训呢,别让人太委屈了。”
    “嗯,应该的。”高文战随之而起,又提醒说,“你的报告不要太夸张,实事求是就成,凌书记是明白人,你一送去,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回事。”
    “我是那种人吗?”梁增云扶正眼镜准备出门,没两步又转回,“那个……”梁增云疑惑地问,“那小子,就是冰兵以前那男朋友,我不是不相信他,他到底怎么知道暴狱,又怎么那么快找到逃犯,难道真是梦到的?”
    高文战苦笑:“我也很想知道。”
    梁增云点点头:“等冰兵过来,让她好好问问,回头告诉我。”
    “行。”高文战莞尔。
    梁增云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道,“文战,冰兵既然对那小子念念不忘,你借这机会再撮合撮合吧。年轻人,没准闹什么误会了,她妈这辈子不容易,别让冰兵再留什么遗憾。”
    高文战叹道:“我也希望如此,可强扭的瓜不甜,看情况吧。”
    梁增云没再说什么,在他肩头重重一捏出去。高文战站到窗前,又去看窗外的世界。高冰兵母亲是他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之一,但错却不在他,在那个混乱的年代。
    天亮了,外面很好的太阳。
    …………
    c市,宽敞通阔的人民大街,高冰兵不紧不慢地走在路边,不薄不厚的小棉猴包裹她丰盈健美的身体,初升的冬阳映照她美丽平静的眼睛,寒风习习,她如霞映雪的脸愈发清莹,油黑的发稍随后颈连衣小帽倏倏抖动。
    一个人在这城市九年了,她仍然觉得陌生,因为孤独。
    这是个年轻古老的城市,近代的繁华曾一度超过东京,是亚洲第一个普及抽水马桶和煤气管道的城市,也是新中国第一个汽车城和电影城。可行走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城市,她应有的激|情和活力都随五年前的爱情断裂了。
    曾经的爱情那么美好,即使相隔很远,只有书信,共同志趣也会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倾不尽的幸福思念,可毕业前昔,一封分手的书信让一切成为过去。她不相信这是事实,不相信每一个字,她要问个清楚,一毕业就赶去他家,可得到的消息是他没回来,留在了读书的城市。原来信上没说错,他遇到更好的人,要留在更好的城市了。
    高冰兵离开了,没再追究,心底默默祝福,把幸福和未来留给喜欢的人,把思念和回忆留给自己。她不为自己遗憾,只要他过得好。可她偶尔还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初报考和他相同的志愿,却没考中和他相同的学校,她成绩原本比他好得多。
    这样一过五年,两人在相邻的两个省,却未能相陪在一起。他看了无数女友,五年后得遇命中天使;她一个男友没交,仍保持着五年前的自己。
    高冰兵一向开朗乐观,本以为会很快走出,却没想到感情是例外。她拒绝无数追求,却不忍再对一个五年的坚持者无动于衷。她回家组织同学聚会,就是想了解他确切消息,但有一分可能,她也不想错过。
    五年之后的高冰兵,用行动保持了自己的乐观。可一星期过去,未有任何消息,她忧而且闷。
    “高记者来了?”c市日报社到了,穿着保安服的门卫向她打招呼。
    高冰兵点点头,笑说,“你今天怎没穿大衣?可别冻流鼻涕了!”在外人面前,高冰兵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开朗大方,顽皮乐观。
    “没事,不冷。”小伙子搓着手,兴奋而感激地目送她进入。
    报社美女凤毛麟角,一个个又眼界甚高,态度多半不招人待见。高冰兵是市委书记张希岳的专职记者,地位绝高,更重要的是她不仅漂亮,而且和蔼可亲,全报社从社长到普通编辑记者,从保安到清洁工,没一个人不喜欢她的快乐活泼。
    高冰兵刚进大门,手机响了,是刘根生办公电话。她心脏骤跳,颤抖手指按向接通键,又惶恐地缩回。
    近情情怯,她确信自己终于等到想要的消息。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高冰兵(下)
    高冰兵独立报社广场,冬阳和寒风围着她跳舞。她没急着接电话,先闭上眼,紧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按捺心内的狂动,才按下接听键。
    “冰兵,是我。”电话里传来刘根生的声音,“狗子有消息了。”
    “是吗。”高冰兵眼圈一热,激烈的情绪差点让她热泪狂涌,忙掩住自己嘴巴。原来有些心跳根本不能抑制,也抑制不了。
    刘根生稍停:“他被乡派出所抓走了。”
    “什么?他……”高冰兵心跳更烈,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怎么会?为什么?”
    “你先别急,是这么回事。”刘根生从李都平做梦预警暴狱,到持枪救人受伤,再到暴力袭警被捕,把整事情一五一十陈述一遍,然后道:“情况就是这样,你最好赶快回来。”
    五年不见,心上人居然会超能力了,还能做梦预警!高冰兵感慨激动,又惊讶意外。回去是必须的,她担心地问:“都平伤得重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皮肉伤。”刘根生说完叹口气,“冰兵,他回来那天,我跟他聊了一会,他现在还一个人,对你一点没比以前少,我看得出来。你听大哥一句,赶紧回来帮他整明白,然后一定问清楚,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高冰兵表情怔怔,有泪花从眼中绽出:“谢谢你,根生大哥,我知道怎么做。”
    刘根生道:“别谢我,谢你爸吧。昨夜我跟他汇报情况,是他让我给你打电话,还让我告诉你,让把你采访写稿的家伙事都带上,说是对狗子有好处。”
    “我知道了。”高冰兵有些明白了。刘根生说得轻巧,可非法持枪,暴力袭警,这么大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高冰兵擦着眼睛,就往楼里跑。
    “嘀嘀!”一辆雪白的北京小吉普倏地从旁蹿出。
    高冰兵停住,看到一张斯文平和的脸。
    “兴祺,你怎么在这?”高冰兵面露惊异,同时头疼。张兴祺,坚持五年的追求者、市肿瘤医院医生、c市市委书记张希岳独子。(ps:熊猫这家伙,又出现了。)
    张兴祺跳下车,兴奋地跑到她面前:“白石县暴狱,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去采访,就特意来送你。”
    高冰兵涌起一股为难和复杂的情绪。张兴祺抢道:“你放心,我就是送送你,你把我当朋友或者司机,什么都成。”
    高冰兵望着他热忱真挚的眼睛,定定神道:“这样吧,你把车借我。”
    “冰兵,我真的……”
    “先听我说!”高冰兵打断,不容拒绝地道,“兴祺,对不起,我不能让你送我。不过我答应你,回来以后,一定再给你个答复。”
    张兴祺愣住:“冰兵,其实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可以再等。”
    “不!”高冰兵坚决地道,“如果我的答复是否定,你也别再等了,不然我会很不安。”
    张兴祺惆怅道:“说那么多干嘛?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接受。”
    “谢谢。”高冰兵感激地点点头,飞速跑向楼门。
    “车我给你放这,钥匙在车上!”张兴祺回过神,对她背影大喊。
    “知道啦。”高冰兵挥下手,头都没回,发稍一甩,倩美朴实的倩影拐进。
    高冰兵回到办公室,忙给爸爸打电话。高文战没多说,只说李都平没事,让她放心。随后,高冰兵同主任打好招呼,拎着照像机和笔记本出发。暴狱是大新闻,主任想给他派辆采访车,她拒绝了。
    高冰兵将东西扔上车,跳上驾驶位,一脚油门冲出大门。
    时隔五年,终于可以重见,她恨不得飞回白石县。李都平非法持枪和暴力袭警,她固然担心,但更相信李都平的为人。不过做梦预警,她还是疑惑,但同五年后重见相比,这实在不重要。
    小吉普轻快飞驰,很快驶出市区,直奔西北。
    高冰兵正加急赶路,手机再度响起,这次是哥哥,张希岳生活秘书高建威。
    “哥,什么事?”高冰兵接通电话。
    “你在哪?”高建威不答反问。
    “到底什么事?”高冰兵现在没心废话,即使对方是自己哥哥。
    高建威谨慎地道:“冰兵,白石县发生暴狱,好像……还跟都平有点关系,他被派出所抓走了。他怎么说对你有恩,哥马上开车过去,载你一起回家,帮他把麻烦解决。”
    高冰兵道:“不用了,都平不会犯罪,而且爸已经答应帮我。”
    高建威一愣,急道:“你知道了,都上路了?”
    “嗯。”高冰兵应一声,“哥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就行。”
    高建威忙道:“冰兵,事情没你想那么简单。事实上,是庞仲春那个老混蛋,想借机整倒咱爸。你听哥的,这个时候,张书记要是能……”
    “哥!”高冰兵这个腻烦,“你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几年了,如果不是哥哥一个劲穿腾,张兴祺也不至于这么坚持,搞得她闹心不说,还像欠人家似的。
    高建威一阵汗颜,叹着气说:“冰兵,张书记对家里那么大恩,兴祺又对你一往情深,哥不也是想报答人家吗?
    “报答就可以拿我做交易?”高冰兵既烦更气,俏容一敛道,“你是不是也想说,没有张书记,爸就不会和我妈结婚?我就不会生在这个世上?”
    “这……”高建威不吭声了。五年了,他瞒着妹妹,也瞒着全家,狠心把李都平和高冰兵破坏,除了想报张家的恩,更是想妹妹有个更好的归宿,哪知高冰兵一倔如斯,整整五年一个男友没交。他既对不起妹妹,又愧对李都平,良心上没少受谴责。
    远处的风荡涤原野,显出清平朗朗的世界。
    高冰兵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道:“哥,报恩不是这么报的,越是心怀感恩,就越应该真诚待人,我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这样的报恩对人公平吗?”
    “……”高建威说不出话。
    “我决定了。”高冰兵决然道,“这辈子都不嫁他。你帮我告诉他,就说这是我的最终答复,请他原谅。”
    一瞬间,高冰兵做出和出发前不同的决定。她此行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可能,自然和李都平再续前缘;如果不能,她就当报恩,嫁张兴祺算了。可高建威这个电话,让善良的她毅然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
    “那……用不用哥帮你跟都平说说,再帮你们撮合撮合?”高建威良心发现,拐个一百八十度大弯。
    “不用了,我的事自己会解决。”高冰兵说完挂断电话。
    天高云阔,前路通畅。高冰兵全神贯注,雪白的小吉普箭一般飞蹿在东北平原辽阔的黑土地,驰向崇山峻岭的长川地区。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爱无罪
    暴狱有惊无险,李都平心事了却,日头大亮,还在派出所留滞室大睡,直到手机乐铃把他唤醒。
    李都平睁开双眼,下意识去推身上大衣,左臂火辣辣疼。他咬牙坐起,把手机接通。
    “老公,昨晚怎么样?”电话里当然是古倩敏,李都平折腾一宿,她同样担心一宿。
    “还好,有惊无险,这次真多亏你。”李都平感激地说。
    古倩敏涌起一股幸福和委屈混杂的情绪,轻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李都平抬抬比昨夜还疼的左臂,“你怎么样?罗大卫没再骚扰你吧?”
    “没有,不过……”古倩敏贴紧电话,神秘地道,“不过我又遇到个以后会骚扰我的人。”
    “是吗?他什么人?”李都平严肃了。未来记忆在邵芳身上的事实已经证明,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古倩敏道:“是恒生的副总经理。”
    “恒生的副总经理?”李都平凝眉思索起来。
    “嗯。昨天我去市政府送并案报告,正好跟他碰上。”古倩敏认真道,“老公,他很讨厌的,还你回来一定好好教训他。”
    “行”李都平不由笑了,“如果他真敢骚扰你,我一定让他满地找牙。”
    李都平话虽这么说,其实很无语,不仅为古倩敏,也为自己。狗娃被杀,邵芳被凌辱,这些事并没发生,可他昨夜却忍不住要故意杀人;古倩敏善良柔弱,骚扰未发生,也要提前报复,可见未来记忆影响之深。
    李都平稍停又道:“记住,我不在时不要独自出门,上下班一定要让赵重和唐周接送,晚上要是害怕,就让于姗姗陪你。”
    古倩敏感激复杂地道:“姗姗已经陪我了,不过老公……”
    “敏敏,你不用说了。”李都平温和地打断,“我相信你,也相信姗姗,不要瞎想。”
    古倩敏心头涌过一阵暖流,又一阵委屈:“不是的,我是想说,姗姗把我车要走了。”
    李都平一阵晕,忙道:“那个……她要走就要走吧。反正我回去你坐我车,我不在也是她给你当司机。你要喜欢,就买个更好的,反正你钱也花不完,别委屈自己。”
    前世爱人苛刻小气,连花钱都限制她,如今竟如此大度体贴,古倩敏感动得直想哭:“我知道了,老公。你明天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明天……”李都平握紧电话,看房门一眼说,“敏敏,我明天恐怕不一定能回去……”
    “为什么?”古倩敏愣了,也急了。
    李都平道:“也没什么,我帮警察预防暴狱,按规矩,得跟人家做记录。别担心,用不了多久。”他怕古倩敏瞎担心,没说实话。
    古倩敏情绪有些低落:“那好吧,你快点。”
    “行,我一脱身就回去。”李都平这话没说谎,他的确需要脱身才能回去。
    挂断电话,李都平忍不住感慨加叹息。此番回家,他紧张邵芳母子,脑子绷得溜紧;得到高冰兵消息,心里更似坠颗铅球,古倩敏这个电话,让他轻松多了。原来无论面对或逃避,过去的感情都只会沉重,只有眼前人,才会让心灵抚慰。
    留滞室无窗无床,只有一面冰凉的土炕,周保良很厚道,给他一个热水袋和两件警用大衣。热水袋半热不热,李都平拥着厚厚的警用大衣坐在炕上。望着这四面不透风的小屋,他忽然心跳加剧,意识到一个强大问题。
    昨夜他暴打韩勇,刘根生拦都没拦,现在他被关进派出所,这老小子肯定会找高县长,而且肯定会通知高冰兵。
    天!冰兵要来了!在这种地方,和阳光一样开朗顽皮的高冰兵重逢,会是什么样的见面?李都平想到可能会发生的见面,心脏象很冷似的,突突突狂跳起来。
    门突然开了,准确答案也来了,高大肥胖的刘根生拎着豆浆和油饼走进。
    “先吃点吧。”刘根生坐在炕上,把油饼和豆浆递给他。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李都平把东西接过。
    刘根生盯着他说:“明天吧,最快也得明天。”
    “你去找高县长了?”李都平反盯他。
    刘根生缓缓点头:“我还通知冰兵了,她中午就能到。”
    果然不出所料,李都平揪张饼咬一口,口是心非地说:“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事?”
    刘根生不屑地笑了,胖脸挤成一团,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多事,没有冰兵,你想出去还真就没那么容易?”
    “不就一把枪?”李都平连吃带喝,不解地说。
    “不是枪的问题,当然枪问题也不小。”刘根生解释道,“关键这两天庞书记不在家,是高县长在县里主持工作。党政主官的关系,你猜也能猜得出。庞书记想拿你做文章,借机会把高县长整倒,你说这还不难吗?”
    李都平愣住:“这跟冰兵有什么关系?”
    刘根生抬腿把门踢上,凑近小声说:“高县长想通过冰兵,把你我都树成典型,我就知道这么多,还是猜的。”
    李都平有点明白了。他和高冰兵交往几年,对高家事所知不少。高文战和c市市委书记张希岳据说有过命交情,只要通过官方媒体把黑的说成白的,再通过张希岳得到省委省政府肯定,来个既成事实,庞仲春再能蹦达也无济于事。
    刘根生嘿嘿一笑,碰碰他说:“怎么样,要当英雄了,有什么感想?”
    “你不也一样?”李都平斜他一眼,“赶紧预备材料,准备到各处介绍经验吧!”
    “这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先想想见冰兵后说什么吧!”刘根生拍拍他肩膀站起,“犯人要接回来了,我先走了,回头请你俩吃饭。”
    李都平没说话,目送刘根生离开,一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开始往外跳。
    和高冰兵的记忆,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部分。作为第一个正式恋人,高冰兵不仅带给他甜蜜爱情,还完成他第一次人生救赎。
    当年被邵芳爹拒亲,李都平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他自幼自卑,邵芳是他快乐的唯一精神支柱。某种意义上,他对邵芳的依赖甚至超过母亲,可亲事被拒,一切都毁灭了。失去邵芳的李都平变得沉默寡言,极度阴郁,把所有精力都扑到学习上。他唯一念头就是考出去,永远离开这个让他伤透的鬼地方。
    一个人遭受重大打击,总会把生死看得很轻,所以高冰兵滑进山坳,李都平不顾一切地原地滑入。这固然离不开他善良本性,但同时也是心灵重创后的疯狂。可就是这次疯狂举动,带给他人生第一次真正爱情,何况对方还是全县最出色的女孩。
    好心有好报,李都平一直相信这句话,因为高冰兵。
    大雪封山,李都平又滑得遍体鳞伤,根本无力将受伤的高冰兵背出。他意外发现一处旧日本工事洞,留下记号,把女孩背进去避寒救治。然而就在这寒冷隐蔽的地洞,他冰冻的心被融化,浓郁因此而开朗。当他为高冰兵接续断腿,紧绑木板,女孩滚滚而落的眼泪让他重新感到自己的价值、存在的意义。原来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他懂了。
    随后的内容轻松得多,他们发现了彼此共同的爱好:文学。他们在地洞度过愉快而难舍的小天半后,高冰兵做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举动:换座。
    那是几天后,高冰兵重新上学时。这个撑着拐杖、腿上绑着厚厚石膏的女孩成了他高中最后一任同桌。这不奇怪,没人会拒绝县委副书记的爱女。
    他们互相照顾,共同进步,胆大的高冰兵无数次露骨的暗示,他却提不起爱情的勇气。高考前,高冰兵和他报考相同的第一志愿,结果他考中,她却没考中。上大学前夕,(奇*书*网^。^整*理*提*供)高冰兵又一次向他暗示,给他鼓励,他一个屁没嘣出来。
    “到学校不许找女朋友!”这是高冰兵被气跑前说的一句话,他记住了。
    如此直到大学二年级,忍无可忍的高冰兵终于来信把他臭骂一顿,明确了两人的关系。从此,李都平真正体味到爱情的幸福。高冰兵开朗大方,无拘无束,似阳光一直在包围;高冰兵活泼顽皮,总会像假小子一样跟他嬉笑打闹。
    还有重要一点,高冰兵和他有相似的自卑。她是高文战正式女儿没错,但某种意义上,又是私生女,因为高文战有两个老婆,尽管这是历史时代的错,但高冰兵仍不免自卑。
    负负得正,两个自卑的人凑到一起,改变了彼此世界。如果说古倩敏的初夜让他冲出海面拥抱阳光,却是高冰兵把他带离深邃的海底,不过是即将冲破的一瞬,他们分开了。
    与高冰兵分手,是他一生最大的错,即使得遇古倩敏,他仍这样认为。这种犯罪的感觉甚至冲淡对过去的思念,因为不敢去想,也不配去想。
    五年过去,高冰兵要来了,他该如何以原罪的心态面对?
    正文 第五十章 五年一日
    长川地委书记凌峻一夜未睡,因为两份来自白石县的传真报告。
    两份报告汇报同一件事,说法却截然相反。两份报告都适合送纪委,只是针对不同,无论哪个成立,白石县党政主官,都有一个要下台。党政不和司空见惯,但至少貌合神离,搞到兵戎相见,还真就不多,凌峻不能不为此发愁。
    凭心而言,凌峻很欣赏高文战,可以说长川所有干部中最为看重。高文战有能力,有魄力,而且作风务实。现在流行面子工程,作为一名贫困县县长,高文战脚踏实地,一心一意提高农民生活水平。短短两年,白石县农民收入提高近五成,他有心保护高文战,又不知何从着手。暴狱不是小事,损失和伤亡是实实在在的数字,不是随便一说就能变成好事,何况还有上级机关。
    凌峻正在犯愁,门突然开了,秘书小宋拿着一堆报纸和文件匆匆走进。
    “凌书记,这是今天的报纸,您快看看。”小宋很兴奋,直接把两份报纸铺桌上。
    两份报纸一是省报;一是c市日报,都在头版大篇幅报道了白石县暴狱。报道热情讴歌了白石县司法干警的机智勇敢,面对大规模突发事件临危不惧,以少胜多,将暴狱分子一网打尽,完全将此事件树为成功反暴处突的典型。此外,报道还提到附近民兵配合司法机关,特别提到李都平如何忠实履行公民义务,以大无畏的精神,身负重伤,从逃犯手中勇救一对被挟持的母子……
    凌峻既欣喜,又意外,看得一愣一愣。
    小宋见凌峻看差不多,又递过两份文件:“凌书记,省委和省司法厅已经给白石县通报嘉奖,这是转发给我们的副本。”
    凌峻接过看看。呵呵道:“高文战有点道道啊,我这愁一夜,他主动给我解决了。我还真小看他了!”
    小宋陪笑道:“报道是他女儿写的,嘉奖估计是张书记帮忙,对他来说。都是现成资源。”
    “应该是这样。”凌峻点点头,不无感慨地指着桌上的报纸和文件,“小宋,这就是你要学习的地方。一个好干部。能为群众办实事只是基本。懂得保护自己才是关键,自己都保护不了,说什么都是空话。”
    “我明白。”小宋受教地鞠躬,然后道,“凌书记,您一夜没睡,先阖会眼吧?”
    凌峻想想,站起身道:“车上睡。”
    “您要去白石县?”小宋还算称职,一下猜到了。
    凌峻笑笑说:“稳定第一。高文战立这么大功,黑的都说白的了,我怎么能不去看看?”稍稍停顿,凌峻饶有兴趣地问:“对了,庞仲春报告说。那姓李的村民是高文战未来女婿。真地假的?”
    “这个……”小宋斟酌道,“梁副县长的报告只字未提。估计关系有限,否则这么大事,他瞒又瞒不住,不可能一字不提。”
    “行,那就看看再说。”凌峻说完,扯过自己大衣。
    “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不打,直接去。林雷”凌峻大手一挥,“我倒要看看,他庞仲春和高文战是不是还在闹腾?”
    “怎么可能?肯定已经和好了。”小宋抢上前开门。
    “再闹就让他们俩一起下台!”凌峻哼一声,大跨步走出办公室。
    高文战越级把事摆平,虽然保住地委和白石县地过失,但也暴露出白石县班子不和,作为地区一把书记,凌峻怎么可能一点不生气?
    “卑鄙的阴谋!无耻的谣言!彻底地弄虚作假!我要上报地委,揭穿他们的真面目!”白石县委书记办公室,庞仲春看到报道,气得破口大骂。
    “恐怕不妥。”秘书杨其浩又递过两份文件,“这是省委和省司法厅发来的嘉奖通报,估计地委也能收到。这时候上报,不仅打自己嘴巴,还会得罪地委和省委。”
    “还有嘉奖通报?”庞仲春难以置信地接过看几眼,沮丧地扔到桌上。
    杨其浩不忍地道:“庞书记,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庞仲春长叹一声,无力地挥挥手,“去通知开常委会,就说研究给司法局和高文战女婿请功。”
    “是。”杨其浩欠欠身,迅速出门。
    “该死的混蛋!”庞仲春怨毒双眼,细嫩地脸拧得狰狞,突然抓向桌上地嘉奖通报。
    庞仲春抓一半又缩回了。嘉奖通报还要在会上宣读,总不能弄得皱皱巴巴。
    很快,司法局两位主官得到通知,屁颠屁颠赶到,嘴上大泡还未消。
    两小时后,常委们聚齐。庞仲春和高文战一见面便热情握手,亲如兄弟。常委们满面春风,梁增云眼神俾倪,耿正倔强到得意;徐侃扁桃体也不疼了,圆脸笑成一朵花;吴正洪暗暗决定,以后向高文战多多靠近;只有秦为民真心为高文战欣慰。常委们纷纷调侃祝贺高文战,高文战不时发出爽朗大笑,好象李都平真成了自己女婿,常委扩大会议在一团和气中开始。
    当庞仲春热情洋溢地宣读嘉奖令,张鸿飞终于放心地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让等得不耐烦的高冰兵去接人了。
    高冰兵赶到派出所,李都平已穿戴整齐,行李卷也收拾好,正安静地等她到来。
    时隔五年重见,普通又不普通。整整一夜,昔日的点滴在心头流过,李都平却平静了。和高冰兵在一起,总是流畅自然,轻新明快,即使五年后谈五年前的分手,即使五年后问他能不能继续。
    能否继续,这是个无力的问题,但他依然平静,因为现实的残酷。很奇怪,残酷也可以让人平静?没错。当现实给出无法选择的答案,任何成熟的人都会选择平静。所以当高冰兵欣慰而疲惫地把两份报纸扔他面前,他微笑着展开。平静地拜读了。
    “怎么样,我进步了吗?”高冰兵灵眸闪动,象以前一样坐他身边问。
    爱好文学。现在听来很可笑,当初却是两人共同爱好。对文学的热衷,曾伴随他们度过无数快乐地日子。李都平望着女孩纯真期待的眼睛,点头说:“进步了。至少编瞎话能力进步了。”
    高冰兵甜甜一笑:“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暴狱?又从哪弄地手枪?”
    李都平暗暗一叹,把报纸阖上:“冰兵,这问题你能不能不问?你要信我就别问,要不我也得跟你说瞎话。”
    “我会不信你吗?”高冰兵歪头看他,眸中闪着纯真的光芒,“十年前你从山上滑下来,我就一直信你,一直到现在。”
    高冰兵提到当初,李都平既感宽柔。又微觉苦涩,不无尴尬地道:“那就是逞能罢了,男同学嘛,那时候不都爱在女生面前逞能?”
    “你之前怎没跟我逞过能?”高冰兵笑了,很认真地望他。
    “我……我也逞过呀?”李都平想了想。也侧过身跟她相对。
    “什么时候?我怎不记得?”高冰兵明眸闪闪。一付想不起又不信的样子。
    李都平捏着报纸,笑说:“你以前是学习委员。隔几天就值日,做眼保健操就在讲台上看着,谁睁眼睛你就训谁,有时还扔粉笔头。我就睁好多次眼睛,可你一回都没理我。”
    “还有这事?”高冰兵莞尔,寻思一番又问,“你以前怎没跟我说过?”
    “以前……”李都平心下一黯,望着女孩说不出了。以前他们只知道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就是偏偏很少谈过去。
    高冰兵拢下头发,接住他说:“以前我们总以为将来会很好,日子会很长,分别只是暂时地,快乐才是永远地,所以开心得连过去都懒得去想。”
    李都平被说得直难受,弱弱道:“冰兵,咱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高冰兵扬起明朗的脸,笑嗔嗔说:“为什么不能说?你不声不响就跟我分手,我不明不白过了五年,你难受就不许我说,那我呢?”
    李都平无奈,指指收拾好地行李卷:“冰兵,你是来接我,还是来兴师问罪?我都关这两天了,咱能不能出去再说?”
    高冰兵双颊发热,自己轻轻抚住,低头说:“我怕你一出门,就会象五年前一样逃掉。”
    高冰兵这一说,李都平脸颊也发热了,难过地拉过她手。高冰兵没挣扎,很平静地跟他相对。李都平迎着她目光说:“冰兵,我今天不逃,豁出去一天,把那五年赔给你。”
    用一天还五年,李都平绝不是一般大度。高冰兵笑了,露出可爱的欢颜。
    李都平融化到流淌,轻轻把她双手合住。高冰兵低头看看,玩味地问:“你这一天,是按十二小时算,还是按二十四小时?”
    用五年等一天,高冰兵也不是一般计较。李都平同样笑了,却难免苦涩。
    李都平握住掌中一对柔夷,望她说:“不管几小时,到天黑行吗?”
    高冰兵没说话,双眸一阖,头一低,额抵住他肩头。
    高冰兵虽然顽皮,但不会蛮不讲理,所以李都平明白;李都平逃避五年,现仍在逃避,所以高冰兵宽容。他们太彼此了解,所以高冰兵委婉直接地提出很小的要求;李都平直接委婉地满足她很小的愿望。世上有因了解而分手,有因了解而幸福,他们算什么?五年换一天;一天还五年,是有情,还是无情?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两人结束偎依,高冰兵抬起头,李都平坐正身。
    门开了,贾宜中探进头,讪笑说:“刚才县委来电话,让你们晚点走,说是地委凌书记来了,要亲自接狗哥出去,还有人照像。”
    两人相顾而望。高冰兵笑问:“你报纸上够没?”
    “天黑前归你,你说地算。”李都平微笑。
    “那还不快溜!”高冰兵瞪眼一嗔,拉起他就跑。
    “哎!”李都平一惊,想拿行李卷都没来得急,就被扯出了。
    贾宜中目瞪口呆,眼睁睁被高冰兵撞开,半晌才急得大喊:“高记者,不是你爹,是地委、地委凌书记!”
    “就说被我领走了,找我爸算账吧!”高冰兵挥下手,左冲右突,在几名民警众目睽睽之下,把心上人扯出派出所。
    小吉普停在门前,高冰兵开门把李都平推上,自己蹿上驾驶位,一脚油门冲出。
    时间已近中午,太阳在山头高照。两人激动兴奋,光彩从心底溢到脸上。高冰兵欣慰感慨,好似回到过去地快乐日子;李都平感慨欣慰,仿佛年轻若干岁。
    车子很快出镇,派出所被甩没影,前路是广阔的原野,崇高的山脉在他们身侧。两人嬉笑对望,开心得象第一次做贼得手。
    高冰兵笑脸红艳艳问他:“去哪?”
    “天还没黑,你说了算。”李都平微笑应答,倒很守诺。
    高冰兵可怜兮兮望他:“我想去那地洞,又怕时间来不急?”
    这话貌似等于没说,却丰富得很。李都平摸摸寸头:“冰兵,那洞口那么隐秘,我们当年也是碰巧撞上,现在去也未必能找到。”
    “我肯定能找到。”高冰兵赌气般瞅他。
    李都平心中暗笑,也瞅她,两人对瞅。
    高冰兵正开车,很快败下阵,委屈地踩住刹车,趴在方向盘上。李都平凑她耳边道:“冰兵,想个近点的地方吧,只要安安静静,哪不一样?”
    高冰兵侧过脸,表情依依地说:“都平哥,我好不容易见到你,却开心又难受。”
    “我也是。”李都平忧伤地说。
    高冰兵不忍他难过,悻悻起身:“去我家吧,我妈和我外公在c市,正好家里没人。”
    “嗯,行。”李都平点头。
    高冰兵发动车子,向右挑头,拐进乡间小路,当年他们牵手走过的地方。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旧爱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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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冬季是珍藏温暖的季节,保藏着对温暖永无休止的渴望。棉袄、棉帽、棉手套;炉火、热炕,柴禾垛,从人物风貌到建筑房屋,都厚重得让人踏实,即使是枯叶卷起又落的原野,太阳微弱得不值一提,也会看到缕缕暖人的炊烟。
    高冰兵的小吉普便在这样的乡间轻驰,两侧原野清新,几处炊烟如织,依稀旧日模样。
    “这车不错,自己的还是报社的?”李都平问身边人。
    “都不是。”高冰兵看他一眼说,“是张叔叔儿子的,他一直追我,如果你不出这事,我没准真会嫁他。”
    李都平心一垂,一股凄伤涌上心头。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嫁?( 旧爱成新欢(第一部)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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