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华灯初上,宁烨桁才从宫里出来,混杂着潮湿气息的凉风拂过面颊,别有一番清爽,他却有些疲惫地钻进了马车,用力压了压太阳穴。
今日见完皇帝,又被太后召见,拉着他跟说了一大堆的话,总结下来其实就是两句话保护好七皇子,平安回京见裴家姑娘。
马车在雨夜中疾驰。
忽然,宁烨桁蹙了一路的眉目倏地展开,他叫住了白菱。
马车还未停稳,他便两步跨下马车,牵走双驾马车中的一头马,道“我有事先走!”
白菱看着须臾之间便消失在雨夜里的一人一马,无奈地摇了摇头。
······
裴亦姝回姝华院之后看了一下午的医书,再抬头已是夜幕之际。
这雨几乎下了一天,雨声虽是小了一些,仍旧是连绵不绝。
这时廊下经过的两个仆妇,似乎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今年雨也太大了罢!”
“是啊,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明天能停吗?”
“今年是庚子鼠年,流年不利哪······这才闹了鼠疫,又是祝融之灾,我看哪这雨再不停还得闹上洪灾!”
“那可说不准······不过这屋顶倒是当真结实,即便雨这么大,檐下也没有一丝漏下来。”
“啧啧,这京中哪家侯门贵勋的屋顶不结实!”
·····
这俩还越聊越起劲,碧桃是个暴脾气的,推开窗,道“我看你俩是跑来这偷奸耍滑了是吧,说两句就得了,还唠起嗑来了,小心我告诉管家嬷嬷去······”
俩人连连摆手,道“碧桃姑娘,可千万别······我们这就走!”
那两位仆妇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廊下。
碧桃正要关窗,裴亦姝却叫住了她,“开着罢!”
虽是现下外面并不太平,可重生以来,裴亦姝却是第一次这么闲适地坐在窗前赏雨。
屋檐边一串串坠下来如帘的雨幕,最后砸在地面上溅出碗大的水花来。
若是在往日的金平城里,这街头巷陌定到处都是躲雨的行人罢。
这样想着,她却忽然想起了一人,他会在做什么?
“姑娘,披件衣裳罢!”
说话间碧桃已经将一件水红外衫搭在了她肩头上。
裴亦姝下意思地裹紧了外衫,抬头仰望天穹,她莫名地皱着眉头烦恼了一会,随后看着电闪雷鸣又渐渐舒展。
天光雷芒之间倏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身影,裴亦姝被吓得本能地后退。
碧桃恍惚间也看见了一道人影,虽是吓的慌了神,到底还是抄着鸡毛掸子子赶到了自家姑娘的身边,“姑娘,怎么了?”
“方才似乎有一道人影!”裴亦姝喃喃道。
······不过,这道身影怎么有些熟悉?裴亦姝正准备抬头细看,耳边便飘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坐这不嫌冷?”
宁烨珩??
裴亦姝这看清了他的模样······这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雨水牵成线顺着他俊朗的的脸庞往下流,他身上单薄的衣裳早已是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一点一寸地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身材。
对于宁烨珩的突然出现,除了意外,更多的竟然是惊喜,“碧桃,快去拿条薄毯子来!”
碧桃赶紧点了点头,她低着头,眼睛不敢乱看。
裴亦姝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个会有些高兴?一定是因为宁烨桁会绣活的缘故,自个嫁衣上还差一只鸳鸯没绣完呢,所以才会这样······
裴亦姝收敛住脸上的喜色,将人请进屋来。
“我就站在这同姝儿说说话!”宁烨桁笑着趴到窗口上,扑棱的羽睫上挂着一串水珠,黑凌的清眸里闪烁着光亮,令人难以移开眼。
这样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骤然凑近她,裴亦姝有些羞赧地扭过了身子。
裴亦姝从碧桃手里接过薄毯,顺势丢到他身上,侧头看他,问道“你不觉得很冷?”
“冷倒是不冷,只是觉着有些疲乏,”宁烨桁瓮声瓮气地从毯子里探出头来,“见着姝儿便觉着好了一些!”
“少贫舌!”裴亦姝移开视线,“我去找身衣服给你换上!”
这衣服宁烨桁穿在身上还算合身,只是稍微有些短了。
本是她为哥哥准备的,每年府里添置四季衣物时,她都会为裴云光备好一身,就盼着哪一日他就凯旋归来了······
“在想什么?”
裴亦姝回过神看他,微微一怔,他浓墨似的长发已是披散开,一双眼惑人极了,眼尾还微微泛红,有些似勾人魂魄的妖。
裴亦姝赶紧将视线移向别处,见他发尾还滴着细碎的小水珠,锦白的外衫已是湿了一小圈,便提醒道“你头发还未擦干!”
宁烨桁看着她,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多了几分柔和的意味,眼尾懒洋洋地往上扬,微微翘起的嘴角仿如皎洁的上弦月。
他走近她身前,将巾帕递给她道“帮我擦擦?”
裴亦姝鬼差神使地接过了巾帕。
宁烨桁端坐在椅子上,裴亦姝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发尾,细致地用帕子擦着上面的水渍。
兴许是靠的近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幽香味扑鼻而来,带着冷冽魅人的气息,将她环伺在其间。
她还记得在静夜坊第一次见到他之时,首先闻见的便是他身上的这般气息。
彼时,炙烈而危险,于她来说,只觉得恐惧。
可现在,这气息让她觉得很新奇,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
气氛有些过于静谧,宁烨桁缓缓开口道“方才姝儿可在想我?”
裴亦姝手下一顿,却说道“嫁衣上只绣好了一只鸳鸯,有些不像话!”
哦?他转身看她,“怪不得我耳根有些发烫,原来还真是姝儿在想我!”
裴亦姝的目光不由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再到微微上扬的薄唇,自个的耳根不由也发烫了,“我不是······”
话未说完,裴亦姝赶紧别开了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宁烨桁很自然地抓过了她的手,搭上她的脉搏,蹙眉道“着凉了?”
裴亦姝的耳根更烫了,目光落在了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上,有些慌乱地抽回了手。
“兴许是今儿淋了雨的缘故······”
话音未落,宁烨桁虚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按着坐下。
他掌心的温热气流抵着肩膀被输送至全身,她的身子不由跟着这股奇异的气流微微一颤。
宁烨桁反客为主,却给她倒了一盏热茶,道“女孩子不宜淋雨!”
裴亦姝端着茶盅喝了口热茶,没有接话。
宁烨桁一撩衣袍下摆,也坐下来道“明日我要去青州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他说这话倒是十分自然。
青州?裴亦姝微微有些错愕,“大理寺不是只管查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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