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平背着她并未走多远,从下午走到约莫午夜时候,玉京已遥遥在望。
在星光披拂下的原野上,贝清莪指引慕思平来到一处背风的缓坡。
这里似一个陡崖,迎风处和地平线呈九十度角,而崖高仅有十来米,缓坡平缓铺满茵茵绿草,在星光照耀下温柔、神秘。
坡上有一处茅草屋,占地仅有五平,像是荒废了许久。内里零零碎碎地摆着三口粗缸,几根木gu吱呀在屋角,屋顶中央是奇异的玛雅金字塔状透明的梯形立方体,向外凸】起。在这层透明的天然穹顶之下,还有类似埃及宫殿的暗金色雕花金属镂空,低调典雅的青铜饰品将穹顶可视面积进一步缩小,震旦里的星辰比之红尘要多上数倍,夜间的星光也亮堂许多,透过薄膜似的穹顶,星辰的光就直接打在地面上,荧荧发亮,与人遐想。
慕思平看着室内荧亮的星光,不禁发问:“今晚在这里休息?”
地上倒是干|净的很,只是地面不知是什么形制泥土,地表决然无法出草来。
贝清莪从慕思平背上跳下来,走到一边,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白色绿边圆领口的单边长裙。
慕思平疑惑地看着她,前方的少女好似在祈祷,明亮的眼眸却看向月亮和星辰,震旦的月和星异常地大且明亮,贝清莪的手型变幻,像是盲人打出的手语,在纤长的手指上表现得尤为瑰丽。
星光好似受到了感染,眨眼间,无数光芒汇集向少女的方向...暗蓝、亘白、深紫..慕思平看到了夜空下受贝清莪呼唤的无数色彩,光影交织、纷杂,最后,留下时间的沧桑感。
那是一片光幕,令人目盲,慕思平产生了刹那的不适,那是无穷时光交叠的眩晕感。
九空无色。
那或许不是一种境界、一个极乐世界,而是一片光芒,糅合了无限夜空的光芒,连接了过去与未来。
慕思平呆呆地看着,眼前景物一片模糊,哪怕近在咫尺的少女。所以,他很快忘记了时间,还有渺小天地间的自我。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木衣于草)贝清莪早已结束了祈祷,几口大缸不知什么时候被抬了出来,里面装满清水,水面于星光下亮如银镜,却似那碧波潭影,幽幽地,看不见底。
少女在把一簇簇鲜花、草茎,还有一些亮闪闪的叫不出名的物件扔进水里。慕思平未及细看,那些物件便失了踪影。
“看什么看?还不来帮忙?”贝清莪头也不抬,轻易地将三口缸并列,又取出一片片含bao带ji的小花,递到慕思平手里。
四片细=长荚叶,没有花ba,几片似蛱蝶触须的花rui,慕思平犹豫一瞬:“怎么用?”
他有点心虚,刚才几乎完全迷失了,直到有双手拍了下自己。
“一会沐浴要用。”贝清莪正对着右边的水缸施法。
??
慕思平拈着手上的花枝,不解地看着她。
贝清莪又为左边的水缸施法,而中央的水缸分毫未动。
“你在做什么?”
“为你开窍。”贝清莪抹着头上的汗水。
“不需要。”慕思平硬邦邦地回答。
“按道理来说,你周身窍=穴基本上都打开了,但那只是你自己归类的吐纳方法。”贝清莪转向他,“它们或许连成了一道线,形成了循环的整体,但每个窍=穴本身也是一个主人,它们对应着星体的呼唤,只是个人元气不同,之间有强有弱。”
“上体天心?”
“也对,最早的道者,便是感应到星辰的力量,结合了元气,成为了震旦第六纪的主人。”
“北斗九星?”
“是。”贝清莪松了口气,“和你说话果然不用那么费劲。现在,就是让你感应到星辰的力量,成为正式道者的时候了,准备吧。”
“只是这样?”
“你若获得星辰的启示或者赠予,我或许也不用再这个样子。”贝清莪料理了一下由于出汗有些鬈的头发。
看着她庄重的表情,慕思平点了下头。
“我....我不脱衣服行么?”
慕思平苦着脸,看着眼前的大水缸。
“暂时,我只想到这个方法。”贝清莪嗔怪地瞪他一眼。“倒是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表情的时候。”
慕思平按在水缸边缘,水面没有出现他的面庞,他低着头,不愿搭话。
贝清莪脸色也不好看,僵持了许久,她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对面的男孩,手指攥紧。
素手轻扬,撑起一道银幕,对面人影变得恍恍惚惚,慕思平也在恍恍惚惚中抬起头,眼前朦胧一片。
“不敢来么?”对面的声音不再青嫩,而是带上一丝成熟与稳重。是慕思平从未听过的声音。
慕思平沉默着,沉默地抛出了瓦罐,荫蔽了身影。
“唭~”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水缸里的水完全感受不出温度,只是感到不断有能量冲击着周身窍=穴,慕思平看着天空,众星竟在此时隐没。
“喂,靠过来点。”半响,对面传出了声音。
在慕思平疑惑怎么在缸+内移动的时候,水缸自己靠了过去。
靠近的不是对方,而是中间的水缸。原本看上去并排靠的不远的水缸,此时竟有着长长的距离,长到慕思平不敢相信的地步。
“相信它,也相信自己,放松皮肤,靠过去。”对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慕思平张开了四万千细小的毛孔,那是往常他元气流经的地方,他放松了控制,元气在体内四散。
下一刻,他所在的水缸便似脱缰的野马,迎着两人中央的水缸,一头撞去,。
眼前骤然黑暗,转瞬又恢复清明。
慕思平眨眨眼,看到了...对面一双素白的手臂。
那或许是草木修成人形后的躯干吧,不然怎么会没有骨节?不但白皙,人体的肉质感也不强。
那双手臂的主人却说话了:“将元气流经手臂,灵气集归识海,再握住我的手。”
还是贝清莪的声音。
慕思平一一照做。
然后,身体仿佛就失去了控制。
连接的双手,仿佛是两人的羁绊,在点化人与度者间搭起的天地之桥。慕思平觉得每一处毛孔都充溢着元气,像是要把表层张裂,没有痛楚,只觉得身体被一点点改造,元气如永恒不懈的浪涛,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海滩;灵气在疯狂地旋转,带动他的灵识一阵激荡。
身边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滚烫,像是妖怪蒸煮用的蒸笼,却怪异地分为金、蓝、碧、赤、褐五色。
快感?还是痛苦感?慕思平不知道,他忍受着元灵气的冲击,努力握住对方的手。
在意识即将浑浊的瞬间,慕思平仰起头,天空,一幅末世般的景象:黑红、沙褐色、幽绿和惨白交织,星辰成片地坠下。
不知多久,慕思平重又张开眼,眼前...是一个黑发、炽色与幽蓝双色瞳孔的女子,眼神清浅而又莫可名状,她在望着自己,又仿佛倒映着不知名的远处。
而她们两人,竟同处一个水缸里。他们的手臂环在水缸边缘,交握着。
“你...”慕思平想开口,却发现完全出不了声。
女子终于望向他,眼神犀利而冷冽,仿佛透过他的目光,直视灵魂。
慕思平被这种目光刺到,低下了头,却发现身体倒映着光与影,一道道符文氤氲于表面,万物在其中明明灭灭,紫色气流环绕着周身,这种感觉,仿若神灵。
无数光照亮了这里,慕思平抬起头,差点被晃瞎了眼。
天空,群星璀璨。
“嗯....这感觉...”慕思平揉着脑袋,感觉浑身轻松。
“休息好了,那就自便吧。”贝清莪站在一旁,轻轻地说。
慕思平低头一看,衣服完整,身上干爽,水缸收进屋里,一切,似乎都从未发生。
“环境?”
“不是...”贝清莪轻身回答着,声线却猛然提高:“不会自己感受啊,元气比以前多了几倍吧。”
“嗯。”慕思平望着她,少女背对着他,头发在夜空里显现着鲜艳的碧绿色。“所以...”
“所以我也恢复了,托你的福。”少女的发辫一点一扬,似是点头。
“那个...衣服是怎么回事?”慕思平有些结巴。
“我刚刚换了身衣服,是灵气幻化,你一路上看我换了几套了,索性告诉你。”少女一无所知地岔开话题。
“对了,点化人和度者灵魄相连,一者得益,二者同受益,以后不要忘了。”少女匆匆离去,留下一道剪影,在身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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