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心悦你》第23章 馋鸡,我梦见你了(三章合一)

    第二十二章馋鸡,我们梦见你了
    禅机没有丝毫防备,就被朱唇侵占。禅机始终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而禅机那颗坚如金刚的心,似乎有一个角落正悄无声息地剥落砖瓦。而那个横冲直撞的阿绯,正一点一点从这角落里钻进来。
    唇间传来温柔,禅机闭上眼,将她推开:这一趟下山究竟是对还是错?
    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却尘劳不净身。他是佛祖座前的添灯弟子,他曾心怀高蹈之节,他一直虔诚的信奉着那低眉的佛祖。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心,会在某一天,为某一个人,打开了一扇与佛无关的窗。
    禅机看着软软伏在自己怀中的阿绯,她已经睡着了。双颊飞红,不知是酒意熏人还是人自醉。禅机将她抱起,往客房走去。
    禅机双眸无波,他说,“自贫僧踏入佛门的那一天起,便再没有资格....”
    禅机说话,阿绯听不见。她已经沉沉睡去,唇角还带有浅浅的笑。她的禅机在梦里,正很温柔地抱着她。
    太师府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岳君成一改往日里散漫纨绔的样子,有模有样的随着太师送客。太师看了一圈没发现禅机,“君成啊,看见你大哥了吗?”
    岳君成眼观鼻,鼻观心,“没..没啊。”
    太师负着手,“你在这儿看着。”
    “哎爹,你干嘛去呀?九贤王还在呢。”
    太师叫他甭管。
    禅机将阿绯送进客房,替她盖上被子。他在佛门清修二十年,不习惯使唤仆婢,已经养成了事事亲为的习惯。他看一眼睡着的阿绯,转身便出去替她备醒酒汤。
    纵然他不能给阿绯感情上的回应,但他也决定不再让她回贤王府。等她醒,若是还要随他回竹鸡山,那么他便带她回去。
    可是等禅机端着醒酒汤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发现阿绯不见了。
    门外有人,禅机猛然回头,“施主——”
    入眼却是岳太师,“人被九贤王带回去了。”
    “九贤王?” 禅机放下手中瓷碗,欲出门去寻。却被老太师按住,老太师捻着花白的胡子,眸有矍铄,“君默啊,你是不是打算还俗啊?”
    禅机一口否定,“不曾有此打算。”
    太师极缓慢地哦了一声,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那....明日就要回山上吗?”
    是,禅机原本打算明日就离开。可是那是阿绯好端端的前提下。
    禅机略有迟疑,“....可能。”
    太师又极缓慢地哦了一声,“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不等禅机回答,太师便意味深长道,“君默啊,你在佛门修行了二十年,什么事情都比为父这个老头子看得明白。这什么人什么事,该何去何从,自有她的命数。不是咱们外人能插手的。你说是不是?”
    禅机顿了脚步,“父亲,她是孩儿带下山来的。若是她出事,孩儿岂能心安?”
    ————————————
    禅机请见九贤王,却始终遭到拒绝。
    “王爷已就寝,概不见客。”
    “王爷正忙于公务,概不见客。”
    “王爷正撸猫,概不见客。”
    “王爷正与方侧妃同游花田,不见客。”
    ......
    禅机心知这是九贤王故意不见他,“那贫僧请见方侧妃一面。”
    “大师,府中女眷一概不见客。”
    此时已经是寿宴后的第二日晌午。
    阿绯自昨日喝了一杯酒,便一直睡到现在。九贤王也没想到她的酒品这么差。他闲闲地替狮子擦了湿漉漉的毛,喷了香露。丫鬟端上小食,狮子便趴在阳光下,享受地吃着它的小鱼干。
    “人还在?”
    他问的是禅机。
    杨功板着一张脸,“回王爷,还在。日出而来,日落而归。来了便要请见王爷,见不到便坐在王府前打坐。极有耐心。”
    “呵呵,这位大师想必是将本王的王府当成他的禅房了吧。”九贤王站起来,负着手走到阿绯的床边,弯腰看一眼阿绯,“本王早就说这和尚会碍事。现在就连本王都得躲着他走。”
    阿绯皱了皱眉,像是要醒了。
    九贤王低声道,“去告知太师一声,他这个当爹的总得管管。”
    杨功诺一声。
    杨功才走,阿绯便幽幽转醒。她舍不得睁开眼,因为她做了特别长的一场梦。梦见禅机答应带她回竹鸡山,还给她搭了一处小房子,而她却喜欢睡树上。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耳边传来九贤王凉凉的声音。
    阿绯扫兴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九贤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记得昨日自己干了什么?”
    她是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但是却记得九贤王之前答应她的,“我今日可以离府了吧。”
    “离府?”九贤王一声冷笑,将一张薄薄信笺弹到阿绯面前,“还认字吗?自己看看。”
    阿绯捡起,狐疑地瞥他一眼,“给我的?”
    锦笺有字,阿绯细细看了。从那字便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性情温和宽厚,可那寥寥数语却让人心寒。阿绯的眼睛定在落款处,那里分明是禅机二字。
    禅机走了,没有等她,他还祝福她六时吉祥...
    阿绯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散落的长发挡住了清瘦的容颜,九贤王只看得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睫。
    贤王府外,岳君成匆匆而来。他老远就看见自己家大哥盘坐在贤王府前静静地转动念珠。
    “大哥。”
    禅机停了口中佛经,缓缓睁开眼,“有事?”
    岳君成蹲下来,“爹说让你回去。”
    “是九贤王想让贫僧回去吧?”
    岳君成扭头看一看身后偌大的王府,“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人家不想让你见肯定就是不让你见。哎呀,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执着这一个?她虽然有点姿色,可是脾气大呀!你肯定压不住她。你们出家人不都是经常劝别人看开吗?怎么到了你这儿自己反倒是先堵上了。这样,我在清溪涧认识好些绝代佳人,妖艳的清纯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随你挑。”
    禅机却面无表情,“你既知道我是出家人,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岳君成张了张嘴,有话没说出来。
    禅机面色缓了缓,“我寻她并非你口中的儿女情长,而是我有责任。君成,你先回吧。”
    岳君成依旧蹲着没动,有些话他想说,“大哥,虽然你出生不久就被送进了寺庙,但是,家里过节做寿,筵席上都有你的位置。卧房也保留了二十年。爹和娘都很爱你的。老爹做官这么多年,少有讲情面的时候,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你...别让老爹难做。”
    禅机眸光微转,他看着眼前的弟弟,良久,禅机站起身来,“是大哥的错。”
    岳君成枯着一双柳叶眉,特别像太师夫人。禅机拍拍他的肩,“君成懂事了。”
    “我一直都很成熟好不好?走了走了,再想办法。王府这么大,还能跑了不成?”
    出乎九贤王的意料,阿绯没有闹。她平静地掀开衾被,穿上绣鞋,“王爷说话算话,寿辰已过,今日我该走了。”
    九贤王皱了皱眉,以前云霄太子活着的时候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别人怕他她从来不怕。现在即便是失忆,也依旧这样。他说的话,在她面前根本不好使。
    “方绯,和尚都已经走了,你还要追上去?”
    阿绯兀自梳理长发,“那是我的事,王爷只要别让杨功杨勋挡我路就好。”
    九贤王面色微冷,他靠在落地屏旁,“本王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想法。面对一个穷追猛打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厌烦。更何况岳君默他可是出家人。和尚的心中只有那尊泥胎佛像,你仔细想想,何曾有过你半分位置?”
    阿绯手中的木梳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九贤王哼笑,“不管不顾地黏上去,试图令他破戒。方绯,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
    “啪——”那柄木梳被阿绯拍在梳妆台上。
    狮子被她惊着了,自桌上一跃而下,站在阿绯身后不满地叫唤,“喵喵——”
    房中无人再说话,杨功杨勋似是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阿绯神情漠然,“他不是你,他不会这么想我的。”
    九贤王抱过狮子,凉凉的掀起眼皮子,“那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
    耳铛轻轻摇晃,她的脑海中闪过禅机上次的不辞而别。她散着头发追至城门口,等了那么久,却不见禅机的身影。她那么着急,那么怕他离开。
    阿绯曾埋怨他狠心。
    可是到头来,原来他竟是太师的长子。
    她什么都和禅机说,可是禅机什么都不与她说。
    原来不是禅机狠心,而是禅机的心不在她身上。
    阿绯的眼睛干涩,她往门外走,“谁说我去竹鸡山就是找他的,我只是....只是去看我的小房子。”
    梦里的禅机答应为她搭一所小房子的。
    九贤王眼儿微斜,“你去吧,去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关于你娘的事。”
    风吹花落。
    阿绯蓦地顿住脚步,心上像是被谁狠狠地抡了一锤,“...我娘....”
    她猛然回头,“你不是说我无父无母吗?”
    九贤王垂眼抚着猫身,“无父无母这种话,曾经,是你自己说的。”
    “你娘,姓方。你自作主张,改随母姓。”
    第二十三章馋鸡,我不走
    娘...娘.....
    脑海深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现,可是阿绯想不起来,记不起她的容貌。阿绯面色大变,“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九贤王闭口不答,手上不紧不慢地抚着狮子。
    阿绯情急,“你骗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侧妃。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是谁?为什么我明明没死却躺在棺中?我娘呢?我爹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九贤王将狮子放了,闲闲地起身。他的眼睛幽冷幽冷,面对阿绯的质问,朱翎只是微微低头,“你问的这些,也是本王想知道的。凭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
    阿绯不懂,“他又是谁?有话就说,你少和我打哑谜!”
    九贤王步步紧逼,那薄唇微动,“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
    阿绯的脑子很乱,脑中出现纷乱的场景,一个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一帧又一帧的画面,积聚到一起,越积越多,她越着急越想不起。这些仿佛蒙了一层灰尘的人与事,在一瞬间膨胀,然后“嘭”一声,在她脑中炸开。
    裂成扬扬洒洒的碎片,将她晃得头晕目眩。
    阿绯捂着头蹲下去,她的眼角有泪。她觉得好奇怪啊,明明她看不清,想不起,却被里面人的情绪所冲击。
    九贤王将阿绯从地上拉起来,他唇角含着冷冷的笑,双手却很温柔的将她虚虚抱着,“最好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然的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绯看着朱翎,他的眼神充满威胁。阿绯身处迷雾中,身前身后都没有一丝踏实的屏障,而她面前的人恍若鬼怪,她的心跳的很快,“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什么都还没想起来。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真相,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乖乖与本王配合。日后,本王一定给你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因为本王也需要得到一个交代。”
    阿绯性子里有倔强,“如果我不呢?你这个骗子,编一堆谎话、撒一团迷雾来诓我,凭什么我就要信你?”
    九贤王放开她,负手走到窗前,“你可以不信,可以不听本王的,那有何难。哦对了,听说禅机的师叔了德和尚,八年前与农妇苟合,生下一女。啊,还有不久前,有人看见禅机进出青楼。啧,简直玷污佛门圣地。苦吟寺这帮和尚,上到方丈、下到沙弥,是该一个一个的好好整顿一番了。你说呢?”
    他转身,很满意地看见阿绯的震惊,朱翎轻笑,“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阿绯凤眸熏红,“你拿禅机威胁我?”
    “说威胁多难听,本王讲的只是事实而已。”
    阿绯不住地点头,“呵,算你狠。好,我答应,但是禅机和苦吟寺你不可以动。”
    九贤王笑得慵懒,“早答应本王不就结了,浪费本王这么多口水。”
    门外的小丫鬟一听这话,立马将茶端上来。
    阿绯毫不客气地坐下,“本姑娘也渴!”
    九贤王并不生气,他只是勾起唇角笑笑。
    阿绯的性格有一点很让九贤王喜欢。那就是方才听了他的话还有些慌乱,而眨眼的功夫她就能静下来,与他一同坐着喝茶。
    他摇头,这女人着实有些意思。也难怪故去的云霄太子对她那么上心。
    禅机随君成离开,但他不可能就此打消与阿绯见一面的念头。出家人一般不执着,执着起来不一般。
    阿绯与九贤王不太对付。云霄太子在世时九贤王就莫名地不喜欢阿绯,到现在也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阿绯同样也不喜欢九贤王这个人,她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他骗她,比如他把主意打到禅机头上,比如他威胁她,比如他满肚子坏主意,比如他的猫总冲她叫,比如他喜欢被猫骑....
    九贤王的罪状在她这里,简直罄竹难书。
    所以,两人用膳绝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否则看到对方就倒胃口这饭还怎么吃?
    阿绯心情不好,她心里装了太多事太多迷。可阿绯新生成的原则就是亏什么不能亏肚子,心情不好也要好好吃饭。这种想法的产生要归功于禅机,因为下山时禅机给她一连吃了好多天淡而无味的、硬邦邦的烤饼就清水。
    阿绯独自进了晚膳,一名模样呆板些的小丫鬟进来上茶。那茶盏没有放在桌子上,反是要递到她手中的。阿绯愣了下,伸手去接。杯底却传来一张卷成筒儿的小纸条,阿绯眉心一跳,抬眼去看她。那丫鬟却始终低眉顺眼,躬身倒退三步,转身出去了。
    阿绯将那纸条压进掌心里,转身进了内室。
    阿绯心中疑惑丛生,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子时,王府后墙。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阿绯自嘲一笑,这是谁?是想约她杀人还是放火?
    却看那字迹,与白日里那温和宽厚的笔迹如出一辙。阿绯心下大动:馋...馋鸡?
    阿绯早早便睡了,她院里的仆婢也散了。她在榻上辗转,一双凤眸睁得圆亮。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兀自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九贤王嘴里的话不能信;她就知道,馋鸡不会丢下她自己走了。
    想到禅机,阿绯长长输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与禅机说自己的事,九贤王手眼通天,又满肚子坏水,或许馋鸡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的。
    她翻一个身,锦绣双眉低垂,“本来也不关馋鸡的事....”若不是她,馋鸡现在还好好地呆在竹鸡山,守着他的佛祖念他的佛经,过青灯古佛伴木鱼、晨钟暮鼓的日子。
    阿绯将衾被缓缓拉过头顶,她的禅机似乎生来就不应该沾惹世俗。
    子时将到,阿绯打开房门。秋月高悬,月华如水,有暗香浮动。
    阿绯借着阴影,翻身跃上飞檐。一想到对方可能是馋鸡,阿绯更是身轻如燕。
    禅机早早便等在了王府后墙,这里位置偏僻,人也稀少。他站在高墙之外,身侧便是淙淙的流水,月影倒在流水中影影绰绰。
    禅机的一身僧衣洒满了月华,他立在那里,像一株松。一株散着光晕的青松。
    上方有轻微的动静,扇动起的微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禅机抬头,眉心微动,继而长眉舒展。
    阿绯出现在高墙之上,她看到了,真的是馋鸡。
    他手持佛珠,身着僧衣,披一身月华,无波无澜。
    不知为何,今日见馋鸡,恍若隔世。
    阿绯轻轻唤了一声,“馋鸡。”
    禅机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阿绯趴在墙头笑,“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禅机仰头朝她伸出手,“下来。”
    阿绯没有动,她看着禅机,嘴角微微地笑着,她想起下山的途中。那一天,她早起趴在树上往下看,禅机也是这样微微仰着头让她下去。
    “醒了就下来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摔了可怎么好?自己下来。”
    “我来了,你接住啦--”
    “贫僧没准备好——”
    阿绯楷去眼角的湿润,她至今记得被他们砸起的轻尘,记得□□的蝴蝶,更记得禅机的花容失色。真好,那时候只有她和禅机。
    禅机往墙下走两步,“下来吧,贫僧有话与施主说。”
    阿绯却张开双手,“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禅机却摇头,“莫要闹了,快下来。”
    阿绯没有再坚持,攀着墙壁缓缓下到地面。
    禅机告诉她她可能并非九贤王府上的侧妃,九贤王动机不纯,“施主若是还愿意回竹鸡山,明日一早,贫僧便带施主离开。倘若另有打算,贫僧也可从旁协助。”
    阿绯看着月光下禅机的眉眼,觉得他真是一个造福众生的好和尚。他说的,她都知道啊。可是,阿绯已经离不开了,为了她记不起样貌的娘,为了眼前的禅机。
    阿绯笑笑,她摇头,“馋鸡,我走不了。”
    禅机皱眉,“为何?”
    她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当初发生过什么事。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和事,我想记起他们。”
    禅机不解,“九贤王能助你?他能助你,怕是也有条件的吧。”
    阿绯不想将禅机牵扯进来,她耸耸肩,故作轻松,“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回竹鸡山?我去送你啊。”
    她不愿意说,禅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贫僧尚未打算回寺,施主有什么事可去太师府寻贫僧。”
    阿绯心头微动,“馋鸡,是因为我吗?”
    禅机转过身去,看那粼粼月光,“不是,只是顺便而已。”
    阿绯一时间凤眸弯弯,她轻轻咬着唇:“我就当你是为了我啊。”
    禅机,“阿弥陀佛,施主饶了贫僧吧。”说完,便也不管阿绯是何反应,转身便走了。阿绯的嫁衣他去寻了,却毫无结果。
    阿绯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地远走:禅机,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和尚呢?
    上一辈子,我一定是头吃血喝肉的狼,所以这辈子才会让我遇见佛前僧。无奈,僧本想度我,我却想拉他入这万丈红尘。
    第二十四章馋鸡,又见面了
    阿绯目送禅机离开,直到夜色隐去了他雪白的身影,她才攀上墙头进了那偌大的贤王府。禅机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他,可是他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因为他是僧,他是出家人,是修行人。他这辈子,注定不能给阿绯任何回应。
    既然不能给以回应,那就不要耽误了她,也不要乱了自己。
    一方高墙,一帘夜幕,将禅机与阿绯分隔两个世界。阿绯是个好姑娘,每每看见她那虔诚的目光,禅机都很想告诉她:莫要误信了尘缘。
    他,并不是她的那份缘。
    一路走过,将贤王府远远甩在身后,禅机不曾回头。
    如来与卿,禅机只能不负如来。
    三日后
    太子妃人选已经确定下来,那必然是唐丞相的长女唐衣。皇后今日正为太子设荔枝宴,专门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千金,期望能从这些大家闺秀中选出两位侧妃,与太子妃同一天举行大礼。
    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知道此消息的朱翎正给狮子剪指甲,他啧啧两声,“震霆太子才是人生赢家,同一日坐拥三位美人。本王很是羡慕啊。”
    杨功杨勋日常面瘫,并不答话。
    室内静了许久,只有指甲锉刀的轻悄声响。直到九贤王一句,“好了。”得到解放的狮子喵叫着跳下丫鬟的怀抱,躲到一边舔爪子去。
    朱翎瞧那猫一眼,“杨功,替本王跑个腿。”
    杨功应一声,“喏。”
    朱翎将一方的檀木盒拿出,打开之后,里面躺着的正是阿绯被偷的那件金凤乘风嫁衣,“将这嫁衣送到太子爷寝宫里去。送件礼物而已,没必要惊动他。明白吗?”
    阿绯躲在书房外,因为有护卫,所以她离得有些远,朱翎说了什么她一半靠猜一半靠听。但她听清了“嫁衣”两字。
    眼见铁着脸的杨功出来,阿绯闪身避到抱柱身后。
    她拧着双眉,“谁的嫁衣?”阿绯的嫁衣无缘无故被偷了,她有些敏感。九贤王这人无利不起早,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嫁衣,也没有听清楚九贤王要将嫁衣送给谁,还要偷偷摸摸地不惊动对方。
    除了这嫁衣见不得光以外的理由,阿绯想不出别的原因。
    她直觉与自己有关系。阿绯紧跟几步,她想去看看那嫁衣是不是她的。如果是,那么九贤王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很有可能她的身世之谜就此解开。如果不是,她就当出府散个步吹下风。
    当今太后年愈七十,对曾经的云霄太子极为喜爱。云霄太子死后不久,皇上便另立新太子,这令心疼先太子的太后心里极为不舒服。是以这段时间以来身体与精神两不济,尤其近日皇后一直在张罗震霆太子选妃的事,太后心里的那根疙瘩越结越大。
    禅机入宫,便是应太师的要求给这位古稀之年的太后讲佛经来的。
    因太后的原因,皇后的荔枝宴并没有太铺张。一宴毕,两位侧妃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了,分别是司马将军家的二姑娘,太傅的长女。
    唐衣是已定的太子妃,今日小宴她也是需到场的。皇后向她询问意见,她只需点头说好。嫁给皇子龙孙人人艳羡,尤其她嫁的还是国之储君。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她尚未进朱家门便就要替朱震霆择妾,未免有些可怜,但唐衣并不这么认为,只要她是正宫娘娘,这些莺莺燕燕不过是自己丈夫的玩物,不过是自己的奴才,她随时有权利发配她们。
    两位准侧妃上前与皇后行礼,复又与唐衣行礼,“见过姐姐...”
    看着她们,唐衣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得体的微笑,原来被人俯首称臣的感觉如此之妙。唐衣看一眼上首的皇后,皇后的一颦一笑都是金尊玉贵的体面。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以后也将是自己的。她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唐绯算什么?顶多和她娘一样,地下死鬼而已。
    云霄太子在世时,她输给了唐绯。现在,她真的很想把唐绯从坟墓里拉起来,让她看看如今的自己。笑到最后的终究还是她唐衣。庶女就是庶女,永远上不得台面,即便云霄太子给她铺了路,她也只能是福薄享受不到。
    老天真是开眼。
    禅机从坤慈宫出来,由小太监引着出宫。他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是岳太师的长子,是以知道他身份的小太监格外懂礼。太后多日来心绪烦躁,郁郁寡欢,肝火不除。
    但太后似乎对禅机的佛法有所赞同,在禅机离开前太后脸上居然有了笑。
    出了坤慈宫,禅机经过拜华亭,转一个弯,忽然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孩。小孩刚到禅机膝盖高,一身锦衣绣服,身后追上来一群人。
    小孩一把抱住禅机的腿,“呜呜...大和尚救命,阿淳不要回去.....”
    小太监一看有些傻眼,“哎哟,奴婢见过皇长孙殿下。您这是干嘛呀....”
    禅机这才明了,原来是太子的儿子。
    “阿淳不要回去,父亲凶。呜呜....”
    小家伙抱住禅机便不撒手,禅机弯下腰去,眉有笑意,“小施主不要回哪去?”
    追在皇长孙身后的一干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领头的太监一张脸苦哈哈的,“皇长孙呐,太子殿下不是冲着您。您看,这不是没人受罚了嘛。”
    “哟,奴婢见过单公公。这位大师是.....”
    “岳太师的大公子,禅机大师。”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见过禅机大师。”
    禅机淡笑摇头,“施主称呼贫僧禅机便可。”
    年幼的阿淳攀着禅机的腿使劲往上爬。谁说也不听,就是不回东宫去。
    问何缘由,看顾皇长孙的太监,吞吞吐吐,“太子寝宫里的二十四宫女三十六太监,全部杖刑二十。”是因为太子发现有人进了他的寝宫,甚至动了他御案上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太监便不知道了。他只庆幸不是他当值。
    才从东宫出来的唐衣追过来,她只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和尚,便未再注意旁人。唐衣弯下腰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阿淳,我们回宫去好不好?有小糖人吃哦。”
    努力攀附禅机的阿淳听了,登时小眉头倒竖,指着唐衣怒喝,奶声奶气,“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皇长孙名讳。”那胖胖短短的指头遂又指向他的看顾太监,“你,把她拖下去,杖二十棍。”
    这杖刑还是他方才跟着太子学的。
    可此话一出,唐衣的脸就绿了。堂堂准太子妃,居然被一个三岁孩子当众下面子。
    什么皇长孙?等她入东宫,她才是正宫,她的孩子才是太子的嫡子。眼前这个,不过是野鸡下的蛋。日后他要尊称她一声母妃,还得看她愿不愿意答应呢。
    唐衣脸上的笑明显挂不住了,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啪啪掌嘴,“都是奴才看顾不利,都是奴才看顾不利....”
    阿淳年幼无知,见自己的太监对着她掌嘴,小胸脯更是起伏,“坏女人,本皇长孙不喜欢你!”
    单公公一听这还了得,“这...皇长孙万万不可胡说...”
    禅机虽不识得唐衣,却也知道今日宫中有宴。看她的做派,应该就是皇上已经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唐丞相长女唐衣。禅机将阿淳抱起,他若是再童言无忌,日后怕是要吃亏的。
    太后身边的单公公立马解释,“这位大师乃是岳太师长子,奉太后懿旨入宫。”
    禅机与唐衣微微行一个佛礼,唐衣亦是整了整笑容,“早年便听说过太师长子入佛门多年,没想到今日见了真容。”
    禅机并未多做寒暄,“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既然与贫僧有缘,那贫僧便走一遭,将他送回吧。”
    阿淳眼眶里挂着泪包,趴在禅机肩头。
    唐衣看了一眼阿淳的小小后背,眸光辗转,扬眉道,“那就劳烦大师了。”
    单公公也是没料到,一个劲儿地与禅机赔笑。
    阿淳用小小手背抹眼泪,过了很久才开口,小小的孩子说出的话却是气冲冲的,“父亲打阿淳的母亲,阿淳看见了。因为阿淳母亲穿了一下他宫里的嫁衣。父亲要娶坏女人了....”
    小太监在一旁着急,皇长孙怎么什么都说。
    禅机拍拍他的后背,“许是小施主看错了呢。”
    阿淳反应很大,“阿淳没看错!那件衣服上绣了两只很大的凤凰,父亲一定是留给坏女人穿的。坏女人要嫁给父亲做太子妃,阿淳的母亲要失宠了!”
    两个太监就差刎颈了,“小祖宗欸....您别说了.....”
    禅机不想掺和这些,权当没有听见。
    禅机止步于东宫前,将阿淳放下来。阿淳拂开小太监搀扶的手,抬起小短腿,吃力地迈过门槛。
    禅机念一声佛陀,看着他,目光深深。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道门槛在等着这个孩子。
    禅机让单公公止步,便一人出了宫门。
    唐衣的马车还没走,远远地她便瞧见了出来的禅机。唐霖见她眼神飘忽,“看什么呢?”
    唐衣看他一眼,“哥,你见过岳老头的长子吗?”
    唐霖上了马车,面有不屑,“见过,好好的公子不做,偏跑去做和尚。见人就念阿弥陀佛。”
    阿绯一路追着杨功,她不敢太上前,杨功的功夫好,追太紧会被他发现。一路追来,她竟到了这宫门前,宫门守卫森严,杨功却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踪影。
    阿绯守在荫蔽的角落,她没有等到杨功,却意外地看见了手持佛珠的禅机。
    “馋鸡?”
    禅机猛然回头,石墙一角有裙摆浮动。见是阿绯,禅机长眉微蹙,快步上前,朝她走去,“施主怎会在这里?”
    唐衣忽然睁圆了眼睛,面有震惊之色,“哥——”
    唐霖闲闲地回头,“怎么了我的太子妃?一惊一乍的。”
    唐衣扯着唐霖官府的手脚微颤,“我...我好像看见唐绯了!我好像看见死去的唐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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