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从床上拱起的一团被窝刚开始有动静,沙发上的顾寒倾便侧眸望去。
他在这里坐了大半夜,仅是闭目养神,并未进入睡眠,但他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疲态,反而精神奕奕,身体和精神的状态都保持在巅峰。
昨晚五六小时的深度睡眠,已然给他带来了足够的休息。
他起身,在姜锦醒来之前,用她的被子轻巧卷起她,又放回了她原本睡着的小沙发上。
姜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先伸了个懒腰。
睡得真舒服……
“醒了?”
姜锦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顾小叔正站在窗边,把遮光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刺目的阳光顿时争先恐后涌了进来,遍地生辉。
“顾小叔!你都醒了啊?要不是这就要出发了?”姜锦没了倦意,摸出手机一看,早上七点半。
“不急。”顾寒倾踱步过来,伪装络腮胡饶是能遮住半张脸,也还是有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露在外面,好似那浩瀚的宇宙星河,神秘而未知。
姜锦揉了揉眼睛,又舒展了一下身体,才从沙发上跳下来。
“一会儿就好,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的!”
姜锦跟得了军令似的,不待顾寒倾开口,她就冲进卫生间。
为了避嫌,顾寒倾起身走到窗边,习惯性地眯起眼打量周围环境。
不到十分钟,他就听到姜锦出来的动静。
“这就完了?”顾寒倾诧异。
他少年时期,二姐顾乔还是年轻姑娘,每次出门必要收拾半个小时以上。当时的他嗤之以鼻,觉得二姐做事麻烦拖沓,没有效率,二姐却笑他——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等一个女人,为你收拾打扮,无论半小时还是一小时!’
顾寒倾虽然不觉得姜锦会浪费一小时,但也不至于十分钟就结束吧。
姜锦那张雪嫩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几缕发丝被打湿贴在脸颊,她随手扯了张纸巾胡乱擦了两下,最快速度收拾了自己散落在房间里的东西。
“好了,我们走吧!”
顾寒倾不可置否,跟在姜锦身后,出了房间。
两人自然而然并肩走在一块,一高一矮,亲昵若情侣。
姜锦思索着这会儿去退房之后,就该打车去汽车站买票,差不多刚好能赶上回乡下的最早一班车八点。
电梯却在二楼停下,顾寒倾拉着她直奔自助早餐区。
他的话是:“吃饱了,才有力气。”
姜锦摸着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就干脆坐下,去拿了几块西多士和热牛奶,还有一些新鲜水果与蔬菜沙拉。
不过。
“我们在这里吃饭会不会耽搁时间?”姜锦凑近顾寒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不是还有人追着你吗?”
“吃饭。”顾寒倾切了一块培根,眼也不抬。
他昨天过来的时候,就有意识地带着姜锦避开了那些可能存在的耳目。
只要他不主动现身,以曼陀罗那些喽啰的能力,不可能找到他。
姜锦哦了一声,见顾小叔都不担心,也放心地吃起来。
许是昨天吃得太清淡,面对今早的丰盛早餐,她还有些吃撑了。
身后有两个年轻女生手挽着手路过,正在兴奋地讨论——
“你看昨天晚上播出的《长平公主》没?”
“你也在看那个剧?我也是!虽然剧情有点狗血,但是这部剧真的有毒啊,追得我停不下来!我希望男主跟女二在一起!”
“就是就是,我好喜欢嘉南郡主,她叫姜锦!她长得太漂亮了,我觉得比范予琳好看。”
“我也不喜欢范予琳,演技太差了。倒是姜锦,我已经决定要成为她的粉丝了哈哈!”
“对了,姜锦是不是在拍新电影?”
“嗯,跟我本命白白搭档,顾青山导演的新电影,我已经准备好N刷了,到时候一起啊!”
“当然,他们俩盛世美颜,简直CP感爆棚,必须舔屏啊!”
两人聊着聊着,越走越远。
也没有看到就在她们经过的某张餐桌,坐着她们方才口中讨论的主人公,嘉南郡主姜锦。
姜锦迅速抓起鸭舌帽戴上。
还好她是背对着过道,旁边两张餐桌又是空的,才没人认出她来。
只是,在外面吃饭,听到有人说喜欢自己要成为自己的粉丝……莫名,有点想要脸红。
姜锦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不好意思抿抿唇。
她抬眼,却不期然对上顾小叔的视线。
姜锦的脸更红了:“我,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飞机上遇到的乘务长不说,吃个早饭也能听见有人讨论她。
“是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功。”
姜锦嘴角扬起,心情雀跃不已。
不仅是顾小叔的一句肯定,更是因为,这些过程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正在一点一点变为现实。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亲手埋下的种子正在茁壮成长,它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在心里涨涨的快要溢出来。
接下来回乡的转车途中,姜锦的心情一直很好。
顾小叔说多转几次车比较安全,她当然听了,顾小叔总有他的考量。
也因此,两人出城的时间,多花了一倍。
终于在临近午饭的时候,抵达了姜锦的老家。
跳下老旧的公交车,闻着乡野里那在城市根本嗅不到野草清香,整个灵台都空明了。
“往那个方向走,就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香樟村。”
她指着的那个方向,是一片宁静又安详的小村落。
因是午饭时间,一些建筑上的烟囱冒出淡淡炊烟,这样落后又分清幽的小村庄,大部分建筑都还是青砖黛瓦,成林成片,恍若世外桃源,自有江南水乡的宁静致远。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才下了一场雨,铺着石板的小路有些泥泞,姜锦领着顾寒倾,小心翼翼地踩在泥泞上,走过石板路,靠近那香樟村。
香樟村,便是因为村落中心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木而得名,这棵香樟木已有百年历史,小的时候姜锦也曾顽皮,跟小伙伴们在这里爬上爬下。
后来有人来说这棵树很古老,是保护树种,就给它钉了个牌牌,又围着香樟树修了一圈篱笆,有的小孩子仍偷偷摸摸翻过去想爬树玩儿,也被家里的大人拉着斥责过。
久而久之,在这棵树上爬上爬下的孩子们,就消失了。
姜锦跟顾寒倾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有些怨念。
“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总觉得爬树是件特别好玩的事情,可突然别人都跟我说不能爬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的半个世界都塌了。刚开始还闹了几天,被我外公教训了才消停,结果后来,连我自己也忘了老香樟树。”姜锦有些唏嘘。
就像时间流逝,物是人非。
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顾寒倾听了,却不由得想起小小的姜锦,大概跟个粉团子似的,在大树上爬来爬去,估计玩起来就跟个泥猴儿,一定好笑又可爱。
想着,他不可遏制地低笑起来。
姜锦背对着他,没看到。
又领着顾寒倾往前。
“过了这棵香樟树往前,那栋房子就是我们要去的三婶家,我们家的老宅是三婶在帮忙打理,钥匙也在她那儿。”
临近老宅,姜锦的脚步越发轻快了。
两旁房屋门口也有人在,大部分都认不出姜锦和顾寒倾的身份,只是隔远远的,好奇地看着这对异乡人。
“小锦!”一个洪亮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姜锦抬头,眼睛一亮,用力挥手:“柱子哥!”
是三婶家的儿子,柱子哥,也是姜锦小时候的玩伴。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孩踩着满脚的泥点,大步跑到姜锦面前,浓眉大眼的他看上去模样还颇为周正。
“我妈说你今天要回来,还是真的啊!”柱子见了姜锦便开始傻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每次你回来都那么匆忙,待上一天就走,你看村里的人都认不出你了吧!”
姜锦看到好几年未见的小伙伴,心情也很好:“之前我们都是学生,时间也不多啊。现在工作稳定才有空闲回来多待几天。”
“对了!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对不对?我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就听见有同事讨论你!我还看了你的电视剧!你演得真好!”
“什么大明星,我才是一个小新人而已。”
柱子灿烂笑容中却隐隐有着失落:“你现在不是大明星,也很快要成为大明星了!真好。你本来成绩就好,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人又那么好,还……”那么漂亮!
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
虽然柱子从来没有奢望过,但是仰望星空是人的本能。他永远都能记得那深宅大院中,花草扶疏旁机灵又漂亮的小女孩儿。
她本就是不一样的,从小就不一样。
柱子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落在姜锦身后,落了半步的顾寒倾身上。
“他是?”
“啊,他是我的……朋友!”虽然说好了要伪装成情侣,但话到了嘴边,姜锦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
顾小叔于她是长辈,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啊!
姜锦纠结的神情,在柱子眼中成了羞涩,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但他也不多问,若无其事地招呼顾寒倾一起去他家。
姜锦和小伙伴多年未见,话也有些多。
柱子才跟姜锦说,他也是去年毕的业,现在已经考上了海城的公务员,有了稳定的工作,家里负担没那么重了,这次是趁着年假回家来看看爸妈的。
他没说的是,他决定回来,是听了母亲说姜锦要回来一事儿。
便下意识用了年假。
这些事情,不说比说了好。
姜锦也问起三婶三叔的身体状况,柱子说起还很感激,先前他爸重病,要不是姜锦打了钱过来,他爸的身体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姜锦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些钱还上。
姜锦笑笑,也没有拒绝。
外公跟她说过,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好。
正是因为她有意维持与三婶家的关系,能帮则帮,替她打理老宅的三婶才会那么用心,去年姜锦回老宅的时候,除了东西老旧了些,院子里的花草都长势极好。
可惜,这些都要被拆掉了。
姜锦刻意忽略了心里的难受,跟着柱子进了三婶家门。
三婶正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了姜锦,热情笑了。
“小锦,我就估摸着你差不多这个时候到,吃了没?快过来跟三婶一起吃!”
每年难得见上一次,但彼此仍然没有生疏感。
三婶才把菜放到桌子上,回头就看到跟在姜锦身后进来的顾寒倾。
她先是一愣。
然后脱口而出:
“小锦,这是你男朋友啊?”
------题外话------
昨晚有事熬到三点多才睡,中午忍不住补了一觉,睡过头了……赶紧码了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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