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朝倾城色》第二十二章粉饰太平

    眼见着湖畔开得热烈、灿若云霞的花朵，晨曦洒落，朝露闪烁。姬青禾心想不是吧，师兄也懂浪漫。她不禁问：“这些花，是玫瑰吗？”
    “玫瑰，那是什么花？这花名叫月季。”王怀素以为宫廷之中奇花异草颇多，他见识少罢了，“怎么今日非要与我一起出来？”
    姬青禾赧然一笑，问：“师兄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
    “有一物品，不慎遗失在此，特来寻回。”王怀素看着铺满河畔的月季，那护魂符的古怪之处颇多，他用玄门法子竟然找不出来，“你要出来走走，这地方的风景也是不错的。”
    千算万算，没料到是这个理由。姬青禾只好讪笑，“原来是这样。”
    王怀素没来由地感觉手臂的伤口发疼，趁姬青禾不注意，看了一眼纱布包裹的地方，丝丝鲜血溢出，好在没有发黑。王怀素总觉得不对，随意寻了个借口：“青禾，我想起来宋大娘想找我算命来着，先去一趟她家。”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先同赵嬷嬷一道去祠堂寻章大夫吧。”王怀素说道。
    王怀素到北城门的时候，发现一列列官兵驻守此地，正欲进城，却被人拦下。“站住，没见到告示吗，里头瘟疫横行，谁都不准进出。”
    “不准进出？运粮食、药材的怎办？”闻言，王怀素皱起眉头问。
    “县衙里头的官兵会帮忙运的，你小子有啥好担心的。”另一个士兵插嘴，“不过再南下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从这儿到河口郡所有得瘟疫的只能自生自灭了。”
    从这儿到河口郡。王怀素听着便觉得心惊胆战，那是小半个渭州府的地界，如此之多的百姓，难道全部要命丧瘟疫？“这事朝廷不管管吗？”
    “管啊，怎么不管。”官兵拍了拍胸脯，道，“瞧见没，咱们都是朝廷指派的，黄河对面也有，总之你还是放心吧，这些瘟疫传染不出去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管”法。王怀素见此刻也进不去了，只说：“若是瞧见宋大人，麻烦说声，姓王的算命先生来找过他。”语罢，塞给他一些碎银子。
    “哟，得嘞。”
    王怀素没走多远，就看到姬青禾站在路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姬青禾伸手，掌心上是那枚护魂符，说道：“师兄，宋村里头到处都是宋大娘，你让我去哪儿找你？”
    素白如玉的手上，是月季花刺划出来的血痕。
    “青禾。”王怀素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收起护魂符，用帕子包扎起来，“怎么这般不小心？”
    “你是怕我阻挠你，这才悄悄来县城，对吗？”
    “青禾，万民于水火，我等不能见死不救。”王怀素放下她的手，恳切地说道，“若是我与你说，你会答应吗？”
    “不答应。”
    王怀素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问：“青禾，用你真正的双眼看，这天上有什么。”
    早已能对自己的阴阳眼收放自如，有时，没看见的便会假装不存在。姬青禾抬头看向南面的天空，浓重的怨气、恐惧，积压如云，阴沉地压在宋县之顶，亡魂与病鬼哭嚎，困顿在无形的屏障之中逃逸不去。
    姬青禾低垂眼帘，认真地说：“我们不是圣人。”
    “师兄知道。”
    守在城门的官兵远远地跑过来，说道：“哎，对，王先生是吧，宋县令找你呢。”
    姬青禾用力抓住王怀素的手臂，两人同时痛呼出声。王怀素收回手，忙说：“怎么这般不注意！”
    “师兄，你手臂上怎么会有伤？”姬青禾看到袖口下那一截纱布。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病人抓的？”
    有时候她觉得，这瘟疫很像现代丧尸片里面的生化病毒。
    “一点小伤，先去见宋大人吧。”王怀素不在意地走向城门。姬青禾知道这人执着，只好跟着去。
    宋明镜站在城门内，隔着木栅，面带喜色。“王先生，你还记昨夜那个病人吗，今早起来他痊愈了。”
    “有一必有二。”王怀素说着想上前，官兵立即横过长矛。
    宋明镜拿出一个罐子，道：“孟大夫说，借你的血一用，不知……”
    王怀素将伤口上的带血的纱布解开，然后把它扔到罐子里，说道：“我酉时再来。”说完，牵着姬青禾的衣袖，转身离开。
    叹了一口气，姬青禾跟在他身边，保持缄默。
    书信上仅仅写着这几个字：瘟疫横行，宋城待不下去了，这几日便到离开了，柳明也跟着。宁澈摩挲信纸，不禁有些担忧。而京城之中，竟然什么消息也没传开。若不是四儿传信国师南下去了渭州府，他恐怕也对这事情的严重程度一无所知。
    “王爷，老五把人带来了。”六子打断宁澈的思考，后者从书架中取出几叠泛黄的纸张，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老五带来的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只觉得此人半截入土。一见到他，颤巍巍地想要下跪，宁澈赶紧扶着老人，道：“老先生，您不用跪了，小王有一事相求。”
    “哦，你是小王啊，这么多年怎么不来看看我老人家。”老先生从怀中摸出一只单照，想要看清眼前人，“又变俊了。”
    老五尴尬地挠头，解释道：“这老先生年纪大了，有些背，王爷您要作甚，赶紧问，声音大些，不然他也听不见。”
    宁澈也不计较这么多，把纸张拿在他面前，放大声音，耐心的说：“老先生，您看看这纸上写的事什么字。”
    老先生用单照瞧了又瞧，忽然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小王啊，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古楚字可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东西，说完就忘。”
    老五也不知道这老头糊涂到什么境界，赶紧说：“老先生，我小五，是我不认得，您瞧瞧，写的都是写啥。”
    老先生说了一声原来是小五啊，便照着纸张念起来：
    “许久未见，甚念。
    入秋天凉，如若欲往北，必先添衣，。此间人事复杂，吾等分不清对错。君曾说，蘼芜披身，不即善念充心；芷兰为佩，不即心诚如镜。君之教诲，吾必不忘。
    苏浅致。”
    “这张呢？”宁澈默念了一遍苏浅致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听过。
    “思君如故。
    一别三年，黄河汤汤，君在北，吾在南。此间玄门道友，于君多有误解，吾不知何以应对，意欲北上，望君答复。
    苏浅致”
    念了好几张后，宁澈说：“除了寄信之人外，还是不知道九歌是什么身份，这老头没有诓我们？”
    “怎么会呢，老先生在这方面可不糊涂。”小五小声说，“再说，这世上能认出古楚字的寥寥无几。”
    “小王呐，这是老头子我错怪你了。”老先生皱着眉头说，“这纸上写的呀，接近古东越字了，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我总觉得这老头在诓我们。”宁澈坚持自己的观点。
    老五这就有意见了，为了跟这个老先生打好关系，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况且，这老头又有什么理由骗人呢。“王爷，不至于吧。”
    盯着信纸，宁澈问：“知道取名有什么禁忌吗？”
    “啊？”老五不知道宁澈为什么要问这个，赶紧说，“要避皇帝的讳，五行相符，避先祖名讳，忌过于夸赞的字，不与仙人圣贤同名。”
    “苏浅致。”宁澈冷笑。
    老五一拍脑袋，道“哎呀！这名字可不是犯了神仙。”
    “而且还是邪神，谁家父母会给自己小孩取这么一个名字，嫌命长？”王怀素声音大了些，老先生听清了，摇着脑袋说：“这说不准，如果此人命格极凶，必须要凶神才压得住呢？”
    “对对对。”老五找到了借口，“小时候村里有个男娃，算命先生说他八字奇轻，然后给他起个小名叫翠芳，阎王爷就不收他了。”
    六子听了拍他脑袋：“这事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
    “我说你了吗，自个儿承认的。”老五凉凉地说。
    傍晚时分，西边天空爬上一片浓郁的霞色，好似晚秋枫林染霜。县城西面的火光一刻未停歇，道路上铺了厚厚的灰——草木灰、骨灰。黑与白融合在一起，到处是灰蒙蒙一片。
    “上头下了说，若是真的没法子治，得病的一律处死。”宋明镜声音透着疲惫，声音压得极为低沉，“然后全烧了。”
    王怀素隔着木栅栏，看到宋明镜脖颈下筋脉泛上了一层浅浅的紫黑色，只觉得不可思议，他问：“我的血，没用吗？”
    “有，可是患病者千千万万呢。”宋明镜略略一数，守军增加了两倍。心想朝廷此番举动，不过是自欺欺人。
    “让我进去。”王怀素忽然上前，站在门口的官兵，新换了一轮班，并不认识他。见状，用长矛指着他，喝道：“你不要命了，进去可就别想出来了。”
    姬青禾没想到王怀素有这种想法，赶紧拉住他喊道：“师兄，你疯了吗？”
    “你不懂。”王怀素勾起一抹苦笑，你不懂，这一切因谁而起。
    抓着王怀素，姬青禾心颤不已，道：“师兄，不要。”王怀素转身抱住姬青禾，保证：“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
    有的时候，杀也是为了生。她看过不少丧尸电影、：一个城市的生化病毒，最后都演化成了全球。在有现代化武器的情况都难做到与生化病毒抗争，跟何况是在古代。
    “芸芸众生，皆有活着的权力。”王怀素边说，松开抱着姬青禾的双臂，无视那些士兵的警告，走进城门。
    姬青禾深吸一口气，摸着袖中那一块令牌，这是这几日她无意间翻出来的，代表姬卿尘皇室身份的令牌。姬青禾眼见王怀素进入城中，便退到城门口附近的湖边，叫来暗中跟随的柳明。姬青禾将令牌递给柳明，语气听不见起伏：“你把东西给府尹，让他直接下令吧。”
    “王妃？”
    对于这个“命令”，柳明也不是不知道内容，听到此，不由得吃惊，这个狠心，居然由她来下。
    姬青禾好像想起什么，补充说：“这事，别让我师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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