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记》第六十九章

    毕竟是喜事儿，一家子难得像今日这般齐全，宴席快散时，已是四更天。
    几位姐姐因有孩儿便先去歇了，爹爹他们还在饮酒，娘跟大娘她们还在闲坐着，枯坐着无趣，便寻了个由头便出了大殿。
    远离了身后的声音，此时的九重天很静，静到只剩下漫天的星斗，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着，不知不觉之间却是穿越了神凡之境。
    夜色下的凡间别有一番风韵，寻了个地方坐下，天色有点微凉，抱着腿听着哗哗的河水流淌之声，偶然之间几盏渔火摇过。
    一阵慌乱的脚步之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啊~”
    这姑娘的呐喊之语响彻云霄，在这秋意之中略显几丝苍凉，站起身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一个年岁约莫二十左右的姑娘，面容普通，衣着亦普通得紧，瞧着她这满脸的泪痕，不会是想不开罢？
    这般大好的日子倒是想不开，罢了，好歹我今儿遇上了，也要帮她一帮。
    “啊~”姑娘又是撕心裂肺的朝着河面呐喊着
    “啊~”
    “啊~”
    “啊~”
    ……。
    捂着耳朵，一直她总算是喊累了，倒在了草地上，还能听见风声，唔，还好，我这问题不大。
    显了身形，柔声道“你怎么了？”
    “啊~”
    伸手捂住耳朵，这姑娘中气十足得很，可见身子应当是不错的
    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十分恐惧的看着我“你，你，你是人是鬼？”
    眨眨眼“我是河神，原本睡得正香，却是被你这小丫头吵醒了，便出来瞧瞧你这是遇见多大的委屈了，值得你这般嚎叫”说罢使了个小仙法，让自己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此应该是越加的符合在凡人心中的形象了
    “您是河神？”她瞧见了金光，似乎没了方那般恐惧
    缓缓的蹲下身子“说罢，你遇见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嚎着这个样子，真真是扰人清梦，你我既是有缘，不如听一听你的烦忧，瞧一瞧是个什么因果”
    “您，您真的是神仙么？”
    得，这丫头的防备心还真是强烈呢，捻了个仙决，变了个火堆放在我们中间“我若是要害你，大可以趁着你毫无防备之时害了你，何苦现身来同你说这话呢？”
    “神仙姐姐”她往前了两步惊喜道“我竟是遇见神仙姐姐了”
    心里已然是翻了无数个白眼，可面上还只能沉静如水，耐着性子道“如此，你可将你这心中的烦难之事同我说一说罢，解开了你的疑惑，我也好休息去”小姑娘你可快些说罢，我这好奇心消得太快了，你若再不说正事儿，我便真要告辞了。
    等了片刻，这姑娘总算是开口了“小女子乃是东头村人，名唤莺歌，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控扰到您，只因着小女子拒了爹娘安排的婚事，爹娘便百般辱骂小女，小女着实没了法子，这才想着来此处发泄出来”
    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拒你爹娘安排的婚事呢？莫不成是那男子奇丑无比？还是又懒又谗的？”
    “不，是小女不想如此，小女与那人只有一面之缘，相互之间丝毫不了解，却是要结成夫妻，共度一生，小女子万万不能从命”
    “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么？好歹你们还见了一面呢”人界的戏文子里不都是如此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神族似乎也有罢？
    “不瞒神仙姐姐，小女自幼入学，虽非博学多才，亦是能做简文，小女子说这些，并非瞧不起那少墨之人，只是小女子觉着着实不合适，小女子亦是着实不能接受”
    “如此说来，你还是识得几个书便瞧不起那读书不多之人了？”
    莺歌急急的解释道“神仙姐姐误会了，莺歌绝对不是那般人，只是莺歌不愿意因着将就，便将自己这一生草草的托付过去，莺歌便想着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他亦喜欢莺歌的，扶持到老”
    有点道理，姻缘之事原本似乎应该是这样的罢？相互喜欢才能过下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莺歌离了学堂便一直在州府商门薛家学做管事，每月一两银钱，可爹娘觉着我年岁渐大，在薛家又未必能长做下去，又不体面，便想着让莺歌回乡来，莺歌在薛府做工，银子虽不多，可觉着挺好，自给自足，每月还能存一些闲钱。”
    打断她的话语“可你不在家中，你爹娘若是病了，谁来照料呢？”
    莺歌无奈的笑笑“我家中还有一兄弟，再者，如今家中小富了，也雇了一个丫头，这点倒是不必操心”
    “既然如此，你家中无须挂念，那你如何不同你爹娘说清楚，你想要留在外头，也让他们安心哪”
    莺歌艰难的握了握拳“何尝我未曾同他们说，只是他们丝毫不听，便想着让我过他们安排的日子，却未曾想到许多事情已经回不去了，有些东西瞧见了就是瞧见了，这里虽好，却是太脏了，如今便是让我兄弟编了个慌骗我回来，也不晓得我是不是可悲得很！”
    “那你以后是如何打算的呢？”
    “离开，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我原以为我的家乡是最和善之地，如今活打嘴了，我以后大约很少回来了，我会在州府过的好好的，好好的做活，好好的过日子”
    轻轻的笑了笑“你既然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何来可悲而言呢？不过，你若是离开了，你的爹娘，你可想过他们呢？”
    “顾不了这般多了，他们生我养我，我自然感激的，以后我少回来，他们自然也是眼不见为净，这对大家都好”
    “你这般语气，我倒是好奇是谁给了你这般大气？”
    莺歌擦掉眼角的泪珠“这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不理会的。许多时候我都问自己双亲是否爱护与我，如今我只是想着，若我的双亲真心爱护我，便不会如此不为我考虑将我托付给给一个我只见过一面，由始至终都不喜欢之人，所以这答案便出来了，他们或许只是偶尔爱护我的，有时候回头想一想，心硬了，泪都没了”
    缓缓的隐去身姿，这姑娘挺清醒的，心底应该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或许她需要的是只一个可以让她将心思倾诉之人，而不是为她出主意之人
    况且，我不是她，并未经过她经过的，自然没法对她的想法做出评价，更无权去论谁的对错。
    不过，她那句话我倒是有几分道理
    心硬了，泪都没了
    我上一回流泪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妖气一晃而过，捻了半片树叶往前方打去
    “哎呀”这是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三两步的走过去，拎起地上的那团黑影子“兔子精？”
    “仙姑饶命，小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是今儿着实太饿了，这才出来寻点食物”
    往他身上拂过，果然是一只漆黑的小兔子“你若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开口便是告饶呢？难不成做贼心虚？”
    “仙姑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不晓得哪里来了一个疯癫的道士，发了疯似的，不管好坏只要他瞧见了便打杀，小妖藏在洞里好些时日都不敢出来了，今儿着实是饿得受不住了，这才想着偷偷的出来寻点吃的，可巧碰见了仙姑，还望仙姑饶了小的，小的一定会潜心修行的，与人为善”
    笑着捻了捻他的耳朵“你这嘴这般巧，说得我倒是不大相信了，你可有何种法子自证清白呢？”
    “妖孽那有好坏青白，都该打杀！”一道士打扮之人手执锋利长剑从天而降，只是胡子拉扎，十分的不修边幅
    “仙姑救命呀！”小黑兔子浑身抖索了起来“他就是这个疯道士”
    “疯道士！”那道士从身后掏出一个酒壶扬天灌了好几口“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孽！”说罢舞着剑花往我的方向飞来
    轻笑一声，捻了决将道士定住，拎着兔子走了过去，因笑道“你们师门师派难不成未曾教过你除妖要分好坏么？”
    “妖孽便是妖孽，哪来好坏之分？”
    “所以你便是疯了，不论好坏，见妖便杀！”小黑兔子十分激动的喊道
    安抚的摸了摸小黑兔子“你莫要激动，不利修行呢！”
    “你到底是何人？”道士一说话便是带着浑身的酒味儿
    挡了挡酒味儿“我只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罢了，你既有修为，便要好好的用你的修为惩恶扬善，为何这般善恶不分，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蒙蔽了你的双眼？”
    “我瞧他是疯了，那里是被蒙蔽了双眼！”小黑兔子依旧是情绪激动，大约这几天果然是饿坏了，可是饿坏了那里还有这般大的气力叫喊？
    将小黑兔子放在地上，折了两根枯草编了一条绳子出来，三两下的套在道士的身上，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铃铛递给小黑兔子“你方才不是说你是一只潜心修行的好妖么，那如今我便将这个铃铛赠与你，若是这道士不便黑白，你便拿着这铃铛来使唤他，可若是你拿着这铃铛同这道士一起伤天害理，那这个铃铛便会收了你们俩，好好表现，这可是你自证清白的时刻！”说罢，取了小黑兔子的一小撮毛发放入铃铛之中，轻念咒语，封印了进去
    小黑兔子接过铃铛十分开心的朝我磕了头“多谢仙姑，小妖一定好生修行，不辜负仙姑的重托”
    笑着转过身，天色似乎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我也该寻一个镇子，吃了早膳，再找一家客栈，好好的歇一歇了，今夜，着实有点子累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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