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繁花I：海棠泪》第四章 她声音里的那点儿媚

    她戴着细边黑框眼镜，撑着太阳伞目不斜视地走着，手里提着一袋类似是饼干之类的东西。头发整整齐齐地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件简简单单的浅灰色T恤和宽松的收腿牛仔裤，全身清清爽爽的，表情还有一丝清冷严肃。这样看起来，她应该是和他表妹邓筱宁一样的五讲四美散热爱的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他莫名地感到有些难堪，低着头不敢再看她，心开始“咚咚”地跳，担心她注意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这条人行道上有很多人，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这样直接地看到他。
    这样的相遇，委实是太狼狈些了吧？
    明晴下意识看了眼低着头站在一旁那个男生，不禁怀疑今天的天气是否真的热到了那个地步。那个男生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起来狼狈又窘迫。不过，他提着这样多的行李，应该也是累坏了。她把视线收回来，目不斜视地接着往前走。
    她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她一眼——还好，她并没有看他。
    他悄悄松了口气，等觉得她差不多走远了的时候，才转过头去看她，却见她在不远处蹲了下来，正用手里的那包类似饼干的东西喂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小小的、脏兮兮的流浪狗。
    “团团，姐姐明天就要回E市过暑假了，不能过来给你喂吃的了啊。”她伸手揉了揉吃得正欢的流浪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希望我收假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得到你。”
    又是这样温婉柔和的声音。
    他像是中了蛊一样呆在那里，只觉得她声音里带着的那点儿清冷的媚进入他耳朵后就直钻到他心底。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今天的太阳真的是太大了，把他的耳根子都给晒得这样滚烫了，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得中暑了。
    他心虚地把自己耳根子发热的原因归结到了天气上，一颗心却开始不争气地跳得愈发厉害。直到下了地铁与自家司机会和并在车上安顿好后，他才感觉到心跳得没有那样快。
    一回到家，佣人和司机就一起帮忙把他的行李从车上搬回他的房间整理好。
    他一从车上下来，邓筱宁就跑出来迎接他，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家里养的那只米色拉布拉多犬。
    邓筱宁瞅着他浑身都是汗的模样笑了：“看到你我就想到一句话。”
    周远瞥了她一眼，用力关上车门：“什么？”
    邓筱宁一本正经道：“止子小船身一旺，立勿定，落汤鸡子浴风波。”
    “嘁！”周远忍不住笑，“真不愧是优秀文科生，直接把‘落汤鸡’的出处都给背出来了。”
    他俯身对着邓筱宁身后的拉布拉多犬张开手臂：“来，Phoebus，好久不见了哥哥抱抱！”
    Phoebus“汪”了一声，撒欢似的跳进了他的怀里。
    “哎，重了不少。”周远抱着它往家门口走。
    邓筱宁跟在他身后：“你不也是优秀文科生吗？”
    “哥哥不才，比不上妹妹了。”
    “我发现你和Phoebus有点儿像诶。”邓筱宁打量了这一人一狗了一会儿，“这深深的双眼皮，这人畜无害的纯良眼神。”
    “是吗？”周远垂着头，挠了挠Phoebus的脑袋，“Phoebus，这儿有个坏姐姐说我们有点儿像噢。”
    “我不是坏姐姐！”
    “那就是坏阿姨。”
    Phoebus“汪呜”了一声，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
    蓝瑛璇和周世娴在门口等着他。蓝瑛璇一看到他这副被汗浸得浑身湿透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周远点头：“知道了。”
    周世娴站在一旁笑道：“今天气温很高，要小心中暑了。”
    周远向她问好：“姑姑好。”
    周世娴颔首微笑。
    蓝瑛璇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珠：“我都说了这样的大热天要司机去接你，可是这孩子就是不听。”
    “妈，我没事。您别担心。”周远将怀里的Phoebus放回地上，笑着按了按面露不悦的母亲的肩头，“您儿子可健康得很，不会这么容易就感冒了。”
    蓝瑛璇的脸色这才开始有些缓和：“赶紧去洗澡。”
    “知道了。”
    周远看了看跟在身旁的邓筱宁，知道这一年未见的小丫头一定又是憋了一肚子话想和他说，于是对她说道：“一会儿去我的书房等我。”
    邓筱宁点点头：“那你快点啊。”
    周远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后，边用毛巾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边拉开了书房门，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邓筱宁，你到底调了几度啊？”周远狠狠打了一哆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抓起搁在邓筱宁面前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十八度？！你大小姐是不是打算裹着毛毯吹空调？”
    说着他赶紧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七度。这才感觉好一些。
    邓筱宁蜷缩在沙发一角，喃喃道：“我只不过是想感受一下他那边的气温。”
    这丫头都成年了吧？怎么中二病还没好？
    周远忍不住暗暗吐槽，但还是坐下来耐心地问道：“还在介意姑姑姑父不允许你去里昂读书的事情？”
    “我爸是允许的，主要是我妈……”邓筱宁皱着眉头，“她说我还是年纪太小，还是读硕士的时候再出去比较好。”
    周远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知足吧，至少你可以去外地读书。”
    邓筱宁赌气道：“去外地读书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有个‘监护人’。”
    “监护人？”周远愣了愣，随即大笑，“噢，我想起来了！庭铭这会儿正被他爸派去上海那儿开拓市场，估计两三年都得呆在那儿，周家和陈家又是世交，正好他可以帮忙照看照看你！”
    “哼！”
    周远倚着沙发靠背笑道：“妹妹你可不要跟着你二哥学坏啊，成天进出风流场儿快活。”
    邓筱宁使劲捏着怀中真丝抱枕出气：“我才不会学他呢，看他就烦。”
    周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看他就烦？指不定他哪天会成为我的表妹夫呢。”
    邓筱宁一愣，又是生气又是害羞，抡起手里的抱枕砸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绝对不可能！”
    周远见她急得满脸通红，便不逗她了：“好，好，我胡说八道的。”
    “以后不许再说我和他！”
    “好，不说。”
    看邓筱宁还是满脸不高兴，周远又接着说道：“给你带个好消息。”
    “什么？”
    “南峥后天就回到C市了。”
    “真的吗？”邓筱宁惊喜地叫道，刚刚还闷闷不乐的神色瞬间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喜悦。
    周远看她笑了，才松了一口气：“真的啊，后天晚上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邓筱宁笑得眼睛亮亮的：“太好了！表哥，今晚陪我去万象逛逛呗！”
    “不要！每次陪你逛街都要逛到人家购物中心都打烊了！”
    “哎呀逛嘛，为了表妹未来的幸福生活，这点儿算什么？”
    “这跟你未来的幸福生活有什么关系？”
    “我这才不是刚经历过高三的洗礼后灰头土脸的，怎么能去见他？我要在他回来前焕然一新。”
    周远无语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灰头土脸”这个词联系起来——邓筱宁今天梳着一条麻花辫，穿着的棉质连衣裙非常的学院派——白底黑色竖条纹，白领子上绣着精致的红色花边，拼接的半截白袖也是用一朵别致的白茉莉绣花巧妙地衔接起来。这个装扮倒是十分符合她文秀的乖乖女气质。
    “……你这叫灰头土脸啊？”
    “表哥！”邓筱宁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去嘛去嘛，这会儿我成年了，我一定要将他拿下手。你也知道，大哥他不喜欢这么幼齿的装扮，我要变得成熟一些。”
    周远感到无比头疼，只能答应了：“好吧，只是这回不准逛那么久。我今天刚刚收拾了这么多行李回来，累得很。”
    “好啦，我知道啦！”邓筱宁笑得眼睛弯弯的，“劳烦你周少爷了。”
    结果周远回到家时还是已经将近十一点半了。安顿好一切后，他整个人就瘫软到了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邓筱宁那丫头简直是高兴疯了，不仅逛遍了整个购物中心的女装店，还逛遍了各大化妆品专柜，而他只好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跟着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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