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脱壳 2

    迷迷糊糊间夏如幻已经靠着树干睡去，忽然一阵凉风袭来，惹得她打了一个寒战这才醒过神来。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若是真的继续睡过去只怕今夜死在这里也没有人找得到她的尸体，不甘心的她只能重新撑起身体站了起来。虽然已经出了魏县，可是对这一带并不熟悉的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哪里会有人家，只能沿着这条官道不停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夏如幻只觉得自己的双脚越来越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方才强撑起来的意志，此刻也开始慢慢涣散。她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停下，也不能晕倒。她还没有完成复仇，还没有死去的权力。可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了，两腿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官道旁。
    不远处的官道上亮起了火光，一点点地靠近夏如幻所在的位置。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至夏如幻身边时，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的身影。
    当夏如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客房里，身上的夜行衣已经被换下，伤口也被清洗干净重新上了药绑好了绷带。她刚想坐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全身上下毫无力气，并且高热不退。正当她在思索究竟是何人救了她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一袭青衫的李世民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先是惊诧，随即化作平淡的神情，扭过头去不再看着他。
    他端着药碗走到床榻旁，将药碗小心地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后，抬手在她额头探了一探，说道，“你右臂的剑伤有些严重，伤了筋脉，大夫嘱咐过近三个月内都不要练武。这伤牵引着令你高热不退，你先把药喝了睡上一觉，待明日退了烧也就能下地行走了。”
    他说了这么些话也没能得到夏如幻的回应，只好继续说道，“我们一行在官道上遇到了昏迷的你，我当时看到你右臂的伤真的是着急坏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人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今日我碰巧经过，是不是你就要曝尸荒野了？”
    她轻轻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后说道，“那我倒是要多谢秦王你的救命之恩了。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再答应为你办一件事了。我一个江湖中人性命就如草芥，不必劳烦王爷为我忧心，待我明日退烧后就会自行离开。你若是想到了要我办什么事，还是同以前一样到太原的揽月阁去找我吧。”
    李世民的眉头一蹙，显然是对她动了怒，但看她身上有伤才没有动她，只是加重了语气说道，“你与我说话真的要如此生分么？”
    她瞪着眼睛回道，“难道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么？”
    他身形一颤，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在太原时夏如幻写给他的那封信，又想起他二人在长安见面时的种种，最后不过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你先把药喝了，若你明日真的能够退烧，我自然会让你离开。如幻，不管你如何恼我，都该将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
    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他说话时眼睛里散发出的情意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错觉，最后只能屈从于现实，任由李世民将药一口一口地喂进她的嘴里。喂完了一整碗药，李世民为她盖好了被子，再没有多说一句话，熄了灯就退出了房间。
    李世民端着空的药碗站在房门外，仍旧放心不下里面的夏如幻。他想起见到受伤的夏如幻时自己慌张的样子，灯笼的火光下，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官道上，身上已经被寒意侵袭没有一点意识。他奔下马车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抱起她一同坐在马车里。她右臂的伤口不时透出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遇似乎也是如此的场景。
    她躺在他的怀里，呼吸轻缓就像是半个死人，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着他的手，似乎在梦里也备受煎熬。即使是如此的情分，她的脸上总要挂着对他的毫不在意，每一次相见都像是有血海深仇，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尚不如陌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传进夏如幻的耳中。
    她知道他眼下就在门外，端着空的药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心里一定同她一般忐忑不安。门外悬挂的灯笼将他的剪影映在房门上，如墨渲染的线条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想起了在太原的那一夜缠绵。即便那夜里带着酒意，将李世民错看成了霍明洲，可两人之间的温存却清楚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可是她已经做了霍明洲的妻子，李世民也早已娶有长孙氏为妻，即使他们之间所阻隔的不只是身份的限制，她也是一样无法与他相守。冥冥之中命运的红线将他们二人捆绑，却又在中间打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就像他二人如今的距离，一个在房间内沉默，一个在房间外叹息。她终究是有些后悔两年前刺杀宇文化及后在后巷里遇到了他，如果他没有救下她的性命，没有带她回到太原，没有与她朝夕相处、日久生情，那眼下的这些窘迫也不会有了。如果她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在遇到李世民之前先爱上霍明洲，也就不会落到如斯境地。
    最终，李世民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无人可以撼动的。所以她才会在回到长安的时候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去了秦王府上一探，可看到的又是令她死心的画面。
    门外的李世民终于恋恋不舍离去，那道影子也随着他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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