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唐帝武德 2

    长安盈月楼的大门刚一打开，胡逍遥就见到了一路风尘仆仆的夏如幻，她牵着缰绳，马背上坐着左顾右盼的欧阳霖疏。
    “宫主怎么突然来了长安？”胡逍遥对着夏如幻匆匆一拜，忙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请进了里面。“之前总舵的人说宫主你去了余杭，怎么突然之间又来到长安？难道说是有什么吩咐么？”
    夏如幻牵着欧阳霖疏的小手，有些嫌弃地看了胡逍遥一眼，回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的时候不要称我宫主。余杭的事我已经办完了，难道我去何处还要同你交代一声么？”
    “属下不敢！”
    “快去替我准备两间上房，昨夜从欧阳别庄里逃出来骑了一夜的马，我需要好好歇息一番。”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欧阳霖疏摇着夏如幻的手臂，小声地说道，“我要跟姐姐住一间房。”
    胡逍遥转头看着欧阳霖疏，他听说过夏如幻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弟弟，这么多年来寒月宫上下都在为她尽力寻找，可是只看欧阳霖疏的年纪似乎对不上数。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只见夏如幻蹲下身来，按着欧阳霖疏的肩膀，说道。
    “欧阳小弟，你如今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知道男女有别。你跟我睡在同一间房的话，以后会讨不到媳妇的。”
    欧阳霖疏嘟着嘴看起来很是委屈，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衣襟说道，“可是在家里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跟夏姐姐睡在同一间房里么？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呢？”
    “在你家里的情况怎么能一样呢？那时候房里还有灵珲伺候，而且你家客房的格局比客栈的房间大多了，能多放一张床榻，所以就算在一间房里也无谓那么多事。可是现在不同，这客栈的客房里只有一张床，要是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可是有违礼法的，你懂么？你虽然还小，但要懂得君子之礼，这才是大家公子的风范。”
    “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睡。夏姐姐，我求求你了……”
    胡逍遥见夏如幻的脸上挂着无奈，实在是对这个小弟束手无策，只好插话说道，“宫主，其实我们这里的上房是有两张床榻的，而且地方也大，应该不会委屈这位小少爷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不便的话，由属下照顾小少爷也是可以的。”
    夏如幻大喜，立刻松了欧阳霖疏的手递给胡逍遥说道，“那就把他交给你照顾了，一定要护他周全！”说完就上了楼梯，留下大堂里的胡逍遥和欧阳霖疏面面相觑。
    胡逍遥自从听说霍明洲坠崖身亡的消息后，就一直很担心夏如幻的情况，他二人的深情他可是在咸阳分舵亲眼所见。如此一对璧人阴阳相隔，实在是令人唏嘘。可今日见到夏如幻时，她好似已经过了情伤，尽展欢颜。他不禁在想，不过是过了半年时间，真能将这一切忘的干净么？
    欧阳霖疏见他一边整理着客房里的床铺，一边低着头沉思，便问道，“这位大哥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胡，你称我一声胡大哥就是了。方才我听你称呼宫主为姐姐，你是她的义弟？”
    “夏姐姐她救过我一命，长姐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我现在是把她当做我的亲姐姐的。胡大哥，小弟我复姓欧阳，在长安的这段日子还得劳烦你照顾了。”欧阳霖疏说着作揖对着胡逍遥一拜，彬彬有礼的样子，确有大家风范。
    “不知欧阳小弟是哪里人？”
    “长安城外秦岭山脚下的欧阳别庄正是我家。”
    胡逍遥一听到欧阳别庄这四个字心中立刻明了，长安城外的欧阳别庄可不是普通的人家，怪不得夏如幻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他的手上了，若是让欧阳霖疏有一丝损伤，只怕他这个分舵的堂主也是做不下去了。
    欧阳霖疏却看不出来胡逍遥如今所想，只是趴在窗子上看着长安城外的繁华街道，问道，“胡大哥，我听夏姐姐说，过两日长安的端午会特别热闹，还有花灯集会是么？”
    胡逍遥细想后回道，“前些天新皇刚刚登基，我想过几日的端午一定会热闹非凡，到时候就让宫主带着你去好好赏玩一番吧。”
    谁知欧阳霖疏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说道，“只要能让夏姐姐开心，我哪里都愿意陪她去。我不想再看见她喝醉酒的样子了，萧沛大哥说夏姐姐是因为她的夫君死了，她无法从悲痛中抽身出来，只能寄情于酒。我看着她夜夜酩酊大醉的样子，只恨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能做她的臂膀依靠！”
    夏如幻醒来时已近日落黄昏，她有些失落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斜阳余晖。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投进一丝余晖，其余的地方都躲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房间里除了她再没有旁人，寂静渲染着内心的孤独，让她倒头又重重地倒在床榻上。
    她的手背紧贴着柔软的床单，五指张开，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感受到时间无声无息地从指缝穿过。再觉察时，眼中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床单。巨大的空虚包裹着她，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想到了死去的爹娘，被迫分离的亲弟，还有尚在人世却另娶他人的霍明洲。
    平日里她总是清醒克制，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难过与伤心。可是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那些低落的情绪，一股脑儿地都冲进她的心里。辛酸和疼痛刺破了她一直以来尖锐的铠甲，她抱紧了自己，蜷成一团，低声地抽泣。
    只有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才可以如此放肆。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展现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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