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情乱 1

    夏如幻沿着楼梯走到一楼大堂时，如隐还坐在门口喝着酒。她走过去和他并排而坐，像是最孤独的两个身影并在了一起。
    “他喝醉了？”
    夏如幻点点头，回道，“醉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清醒地面对黑夜了，这种感觉好陌生。”
    “可你不能一辈子都沉浸在醉酒的世界里，你还有寒月宫要掌管，还有大仇要报，还有弟弟需要寻找。如果你真的在这里醉倒，只怕余生都会追悔莫及。”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隐，你走吧，回到欧阳别庄和霖霏好好生活吧。”
    他将手里的酒坛一放，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其他相爱的人分离。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接下来的路我可以继续一个人走的。你承诺替我报仇的事情，我就当你已经做到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快走吧。”
    如隐看得出夏如幻的态度是认真的，一场生死让她更加通透地看出了人与人之间脆弱的联系。作为师父他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她了，可作为影卫，他的职责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终结。
    “你是认真的？”
    “对，很认真，没有半分的醉意。”
    他点点头，拍着她的肩膀说道，“那就再陪我喝上几杯吧，权当你我之间的送别酒。”
    夏如幻又是宿醉，正趴在桌上睡的香甜时，周安小心地推醒了她，脸上皆是惶恐。
    “老周怎么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一旁。再一看门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回禀宫主，昨夜在楼上留宿的那位公子，天还未大亮已经离开了。他说今夜还会再来与宫主饮酒，望您不要爽约。还有……如隐他今晨也已经离开，他说是宫主你让他走的，所以……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略微一愣，脸上的表情僵硬，随后又迅速柔软下来。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她笑着摆摆手站了起来，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走向楼梯。“老周，替我准备好木桶和热水送进房间吧。日落之后替我准备好一桌上好的酒菜，还在昨天的房间里。”
    日落西山，夏如幻就坐在房间里看着炭炉里的水不停地滚着水花。她赶走了如隐，拒绝了李世民，就是想获得一个绝对安静自由的私人空间，想要放任自己继续颓废。可是，眼下的她并没有得到她所以为的快乐。只是任由孤独填满了心中的每一个空隙，静下来的时候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时间无声的流动，白昼的最后一丝光明已经退去，夜幕席卷而来。就在这时，李世民推开了房间的门。
    夏如幻看到他时有一种久违的难言的感觉，像是两人第一次在李府相见时。他穿着一袭青衫，头上束着玉冠，神情自若，翩然如风。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再来了。”
    李世民笑着走到桌前，脱下身上厚重的貂裘放在一旁后，说道，“本想着不来打搅你了，但是出门时看到天外红光冲天，今夜应有风雪。若能同你一起煮酒赏雪，也是一件美事不是么？”
    她笑着低下头，带着一丝温婉，指着对面的位子说道，“请坐吧。”
    夏如幻打开了窗子，让冷风灌进房间。黑色的夜空上晕染着一大片红色的云霞，狂风骤起，风雪之势已来。
    “听说你父亲已经带兵攻进了洛阳，辅佐炀帝之子称帝，自己只做了个大丞相。你这次回到太原，想必是特来调兵相助的吧？”
    李世民没有回答，而是举着酒杯，看着窗外越来越红的天空说道，“风起了，这场大雪很快就会降临。”
    她当然知道李世民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毕竟事关军事机密，若是被旁人偷听了去，只怕李渊在洛阳的情势不妙。只笑着说道，“你倒不必如此防着我，我一个江湖中人并不在意这天下究竟是姓杨还是姓李，我只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有一日你父亲真的登上了那把龙椅，能不能请他替我的父亲夏章平反冤案？”
    他眼中金光一闪，说道，“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不仅会为你的父亲平反，就连宇文化及的人头我也会亲自摘下来送到你的手上！”
    她将手中的酒杯高举，说道，“那便一言为定！”
    炭炉里的火仍旧烧的极旺，李世民已经醉倒在床榻上拥着被子睡去。他今夜没有说些醉话，也没有扯着夏如幻的胳膊说东道西，只是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而夏如幻坐在窗台上，抱着酒坛还在继续喝。她的精神格外清醒，似乎在李世民来到揽月阁之后她就再没有醉过，就算喝的再多思绪也是清晰。
    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带着冰凉的触感。她借着房中的灯光，仔细看着黑夜里成片飞舞的银屑。大雪迅速盖满了太原城中的大街小巷，雪越下越急，她探出窗外的半边身子上也落了不少残雪。她在风中伸出了手，试图将雪拦截在她的掌心，但当她收回手时，看到的只有一滩水迹。
    冰冷令她更加清醒，刺骨的寒意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她跳下窗台，关紧了窗，走到桌前放下酒坛小心地在炭炉前烤着火。她本以为自己心如死灰，面对生死更是无惧，可不过一场风雪已经足够令她却步。她还是渴望温暖的火焰，还是期盼着生的乐趣。
    炭炉中的木炭轻轻一爆，发出砰地一声，就在夏如幻还没有转过神来，只听床榻上的李世民小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如幻……如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