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情乱 2

    梦中一片雪白，是刚下过雪的洛阳。夏如幻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清晰的足迹。她披着一身红色的斗篷，打着油纸伞，漫无目的地一直走向街道的尽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不停向前张望，期盼着有人能突然出现。终于在街道的另一头，她看见一身黑衣的霍明洲站在那里，她欣喜地狂奔而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就在她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却被外界的声音猛地打断。
    揽月阁一楼的大堂里吵吵嚷嚷，夏如幻从桌子上爬起来，听到身后那一桌的男子还在大声地喧哗，嘴角不过挂起一丝冷笑。她抓起最近的酒坛，又猛地灌下两口冷酒，登时清醒无比。想起刚才虚无飘渺的梦，就算真的拉到了霍明洲的手，也不过是一场浮华的泡沫罢了。
    她一边喝，一边打量着客栈一楼的情况。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雪，今天揽月阁的生意似乎格外的好，没有前几日那么冷清，也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人气。可是，她看着桌前堆积起来的酒坛，这一切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她还是要一个人独自饮酒。
    赶走了如隐之后，她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劝服了自己。她不愿意再将自己的不幸传导给其他不相干的人，也许孑然一身才是最适合她的路。
    有人推开了揽月阁的大门，风雪一同吹了进来。
    当夏如幻再一次从酒坛中抽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楼的大堂里除了她再没有旁人，周安还是跟平常一样站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记账。
    她坐直了身子，揉捏着有些酸胀的肩膀，将头抵在另一只手臂上，半闭着眼睛问道，“老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周安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回道，“回宫主的话，刚过戌时。”
    “怎么刚过这个时辰店里就没有人了呢？我看上午时这里的生意不是很好么？”
    “外面的风雪一直没有停，这个时间多半是没有人会来了。而且入冬之后的生意一直都是如此，再加上这两年朝廷的形势不妙，很多人更是不敢夜里出门了，就怕遇到像以前方素那样打家劫舍的土匪。”
    她会意一笑，抬起头看向周安，说道，“我倒是忘了方素曾经确实是这里经常出没的匪贼呢，总舵那里有消息么？方素她们一切可好？”
    “宫主放心，总舵有方素看着一切都好，只是大家都盼着宫主能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等我过去了这个坎儿，一定会回去的。天下之大，能令我容身的地方，也就只剩寒月宫了。”
    忽然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门外的风雪立刻涌了进来，夏如幻定睛一看，正是披着黑色貂裘的李世民。
    “你今日怎么又来了？”她难得露出笑意，也许是今日喝的酒多了些，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醒。
    李世民脱下身上的斗篷，抖去衣衫上的积雪，走近她回道，“这几日就要准备离开，能与你见面的时间不多。所幸我在家中也无事，就来这里陪你喝上两杯吧。”
    他这一路从李府走来，身上不仅落满积雪，双手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如此的风雪天，怎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出门呢？可眼下的夏如幻已经被酒精所麻痹，没有了平日里的清醒，听到李世民这么说，立刻吩咐周安说道。
    “老周，准备好炭炉、美酒还有小菜，按照以前一样送去二楼的房间吧。”
    房间里放置好炭炉后格外的温暖，酒醉的夏如幻一进到如此温暖的房间就不由得生出几分困意，她坐在靠近炭炉的位置上，左臂撑在桌边支着脑袋，右臂强撑着端起酒杯。
    “既然你就要离开太原，今天的这顿酒就当我为你践行吧。”她说完还不等李世民端起杯子，已经将整杯都饮下。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显然酒意已经上了头。
    李世民立刻上前劝阻道，“如幻，你喝醉了，今夜还是不要继续喝了。”
    “醉了？怎么可能？我不可能醉的。如果我真的醉了，为什么我会看不见明洲的人呢？一开始喝醉的时候我总是能看见的，看见他坐在我的床头，跟我说着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情话。可是自从我来到太原之后，他再没有入过我的梦。他一定是想起了在这里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在跟我怄气呢。只要我再坚持一下，他就又会回到我的梦中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两眼泛红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李世民不愿伤她的心，便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着，说道，“那我今夜继续与你不醉不归。”
    李世民看着喝醉的夏如幻一坛又一坛地喝下去，醉意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整个人的行动变得无比迟缓，每一次伸手去抓酒坛时都会打翻面前的杯盏。可他不再劝她放下，只是扶起杯盏继续同她聊天，天南海北的事情都可以聊到一起，只要她高兴就可以。他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痕，眼中泛起的情意，实在是令他有些嫉妒这位素未谋面的霍明洲。
    终于，夏如幻酒醉不知趴在了桌子上，依旧清醒的李世民将她抱起安置在床榻上。他的手刚一抽离，就被夏如幻迅速抓住并且抱在怀里。
    “明洲……明洲，不要走。”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他的手喃喃地念道。
    “如幻，你喝醉了，我不是霍明洲。”李世民一边说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夏如幻仍旧紧紧地钳着他的手，口中还在不停地说着呓语。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喝醉了，以往在他面前她总是保持着清醒，可今日的雪似乎无端勾起了她的回忆，令她无法面对眼前的事实。
    他手心的那头传来她身上的温度，似曾相识，难以忘怀。他另一只手小心地触碰着她的脸庞，带着深藏不露的爱意和无法言说的温柔。他根本忘不掉自己对夏如幻的那份深情，即使她已经心有所属，他还是不能将她从自己的心里剜去。
    正在他犹豫徘徊之时，夏如幻缓缓睁开了迷离的双眼，深情地看着他的眉眼说道，“明洲，明洲……你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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