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醉乡 1

    隋大业十三年十一月，李渊带领义军攻入洛阳，围起皇城，拥立代王杨侑为帝，遥尊江都的隋炀帝为太上皇。同时自立为大丞相，封唐王，其子李世民为秦王。
    李渊一攻入洛阳就迅速掌握了各大门阀的命脉，而且他以杨家子孙为帝，自己只做了个大丞相，根本落不得他人的口实。洛阳之中各方势力混乱，李渊的后备兵马几乎都在太原，为防止后路被堵死，他在洛阳刚一站稳脚跟，就派遣李世民回到太原调兵。
    十一月的太原已经入了冬，李世民轻装简从只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快马加鞭回到了太原。入城之后直奔李府，李秀宁和长孙氏都在门口迎他。
    “你们好灵的消息。”李世民纵身一跃下了马，一身的铠甲戎装，脸上有几分憔悴，但两眼炯炯有神。看到她们之后，眼中更是流露出温暖的情意。
    “我人还没进城，你们已经候在这里了吧？”他说完走向长孙氏，这半年多来征战在外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位发妻，当着李秀宁的面，他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怎么穿的如此单薄？也不怕受了寒气。”说着就拉着长孙氏一起进了府。
    脱下戎装换上常服，长孙氏伺候过李世民梳洗，为他戴好了金冠。
    “家中一切可好？”
    “有秀宁姐在，一切都好。”长孙氏为他系好衣衫，仔细地检查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用手轻轻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夫君在军中想必很是辛劳，掌心已经多了这么些老茧。妾身在太原日日焚香祷告，只盼李家可以早日一家团圆。”
    “夫人有心了。”李世民说话间抓紧了长孙氏的手，将她拉进怀中。“为夫很快就可以助父亲走上金殿坐上龙椅，到时候天下都会是李家的天下。”
    李世民回太原虽然只是调兵，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而且有李秀宁替他在后方打点，根本就无后顾之忧。卸下戎装的他倒是可以远离战场的硝烟，在这温暖的家里感受一下久违的天伦之乐。
    酉时刚过，天已经渐次黑了下来。李府之中的灯火依次亮了起来，长孙氏和李世民到正厅用膳的时候李秀宁已经安排好了一桌的饭菜，正在厅中等着他们。
    “脱下戎装仍是英武不凡，看来二弟已经习惯了戎马生涯。”
    李秀宁挽着云朵髻，穿一身桃红色的衣裙，髻上簪有绢布做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娇滴滴地就是一位贵族夫人的扮相，甚是风韵。可是没人想得到，这位美娇娘竟是站在李渊父子身后支撑住整个李家的巾帼英雄。
    李世民笑着对李秀宁一拜，说道，“三姐还是不要取笑我了，我不过是跟在父亲身边效力，也算不得英武不凡。”
    “一家人也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我让厨房备好了你最爱吃的菜，先尝尝味道如何吧。”
    落了座，斟了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几乎让李世民忘掉了征战的辛劳。他看着身边端坐的长孙氏，一个恍惚间不由得想起了夏如幻。
    “三姐，调兵的事你安排的如何了？”李世民立刻转移起自己的注意力，看向李秀宁问道。
    李秀宁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地回道，“太原这里的兵马倒是齐全，有不少都是我四处招揽来的义士。不过想要整合成军队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你也不必忧心，虽然如今父亲一人在洛阳，但看天下的形势，隋朝已经是强弩之末。炀帝在江都只有宇文化及的势力，是不可能反攻回洛阳的。所以这十几天里你大可以安心在太原小住，军队一旦整合完毕我自然会告知你的。”
    “那就劳烦三姐忧心了。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太原城中的情况如何？听说有一家名叫揽月阁的客栈，三姐知不知道这家客栈如今还在么？”
    “揽月阁？我在太原这么久倒是从未在意过。你若是想知道，大可趁着月色去城中走走。不过还有一个月就是除夕，只怕外面会是黑漆漆的一片吧。”
    临近十五，天空中挂着一轮似圆非圆的明月。月光清冷地撒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李世民披着一件灰褐色的裘绒斗篷，穿过大街小巷，试图找到揽月阁的踪迹。
    正如李秀宁所说，临近年关，酉时之后已经再没有店铺开门。偶尔能看到几个灯火通明的小酒馆，但都不是揽月阁。他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拒绝让寒风吹进来。手划过腰间的玉佩时，不小心摸到了那一弯小小的月牙。
    他的心神一阵恍惚，想起自去年八月一别后再没有见过夏如幻，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可好。不过只要有这枚月牙，他们之间就还存着一丝的联系，就算这联系不过是他一人的妄想。
    他有些失神地走过眼前的巷弄，忽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坐在店铺的门口端着酒坛喝酒，不由得就多看了一眼。余光里他看到一个模糊的“月”字，定睛一看正是他所找的揽月阁。
    那黑衣人看到他停下来，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随后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笑嘻嘻地端着酒坛问道，“喝酒么？”
    李世民看他的衣着很是整洁，相貌也是俊朗，约莫三十岁的样子，似乎不是街边的乞丐。可他横坐在揽月阁的门口，两腿叉开，端着酒坛，在寒风中尽显落魄。
    “兄台，为何要坐在这里喝酒？”李世民看到揽月阁的门是虚掩的，里面还透着灯光，应该并没有打烊。
    黑衣人的脸上略带疲态，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回道，“这里清净，听不到那些哭哭啼啼的声音，也不必什么都萦绕心头。”
    李世民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已经找到了揽月阁总是要进去看看的。他推开虚掩的门，跨进门槛，空荡的大堂里只有角落坐了一位白衣女子背对着他。
    揽月阁的掌柜周安看到有客人进来，脸上的表情一僵，立刻走上前来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打烊了，还请客官明日早些来吧。”
    李世民指着那白衣女子问道，“不是还有那位姑娘么？”
    “客官有所不知。那位姑娘是我们家的小姐，所以就算打烊了也是可以继续留下喝酒的。”
    李世民有些扫兴，刚想离开，就见外面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对周安说道，“就让他坐下陪我喝上几杯吧，这屋子里沉闷的气氛已经快让我待不下去了。”
    “可是……”
    “老周，去温上两壶酒，你也一起坐下喝上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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