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夏家如临 4

    大雪纷飞的冬夜，高挂在门匾之下的红纸灯笼，年轻夫人的衣摆，在案板上摆好的准备下锅的元宵，还有飞溅出来的血，以及满地的殷红……
    夏如幻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脸冷汗，粗喘着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失神。这样的梦已经许久没有萦绕在她的心头，可今日不知怎的又会想起多年前抄家的那个元宵佳节。难道是因为身在余杭么？她缓了缓神，站起来去桌边倒了杯水，顺道推开窗子想让冷风灌进来。
    院中的桃花开得正盛，小院中立着的灯火正好将橘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圈成了一个圈，而在圈的最边缘，夏如幻看到如隐坐在那里喝酒，神情惆怅，与他往昔的潇洒截然不同。
    她只披了一件薄衫，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刚想开口就被如隐先抢了话头。
    “怎么还不睡？”他将手中的酒坛往地上轻轻一磕就发出不小的动静，可他全然不在乎。
    “做了个梦，一时半会儿也是睡不着，看到你坐在这里喝酒便走过来看看。”
    “我看一定是噩梦吧。”他说着又举起酒坛喝了两口，“还记得去年这个时间你从吕家的私牢中救了我，后来你喝了我辛辛苦苦找来的三日醉，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醉了三天。那个时候我听你说了三天的梦话，一边哭一边喊，样子很是害怕。我便猜想，你现在之所以怕血一定是与你家中的变故有关吧。”
    夏如幻面上一僵，其实她也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怕血，年幼时明明也不曾怕过这些。也许是八年前的那场变故，让她亲眼看着父亲被他人斩落头颅，母亲被剑穿身而亡。那血流满了庭院的地面，也在她的心头浇灌着仇恨的萌芽。她回顾着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下却意外的平静。
    “那你呢？三更半夜不睡觉坐在树下喝酒，是不是因为重游余杭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如隐痴痴地一笑，回道，“你这丫头，莫要胡说。我可不是什么余杭人，也对这余杭没有半分的感情。这里于我而言不过是屈辱的三年牢笼时光，若说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大抵就是遇到了你吧。”
    夏如幻真的是对如隐的身世充满了好奇，他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究竟是如何被吕邱永关进私牢的，又是怎样的目的将他关在那里三年。可她却不能问，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君子之约，绝不探究彼此的过去。她耸耸肩，觉得更深露重，也是该回去早些休息了。
    “那你就好好喝酒吧，我先回去歇着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么？”
    她停下来，回道，“我当然很想知道，可是这事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而且你在我心里既是影卫如隐，也是师父。至于你曾经是谁，好像也于我本身没有任何的改变。”
    “你倒是难得的洒脱……”
    因夜里睡的晚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夏如幻还没有起床。她难得睡的舒心，却在翻身时摸到了旁人的手，她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睁开眼就见霍明洲笑着坐在榻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立刻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又看了看衣着整齐的霍明洲，脸上不自觉地红了。
    “相公在娘子的房里有什么不对么？我来时落碧说你还没有醒，我就来床前守着你了。总不能让我去大厅里一直候着你吧？”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到余杭来？”
    他先不说话，只是掀开她怀中的被子，拉着她的小臂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接着帮她盖好了被子，回道，“宫中没有什么大事，又有方素和落晨替我看着，我可是很在意你说的那名少年，便跟着你一起来了。”
    夏如幻笑着白了他一眼，因为背对着他，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便拽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说道，“你真是个惯会找借口的人，难道你来这里真的不是为了旁的事情？”
    她如何不清楚霍明洲的小心思，如今她远在余杭，他一定是害怕裴梓华追来，两人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万一有点什么亲密的举动，岂不是要把这天下的醋都喝尽了。
    谁知霍明洲不回话，从背后忽然抱紧了她。他单薄的嘴唇在她耳鬓亲吻，惹得她心中一阵酥麻，意识也开始涣散。他的呼吸温热地吹在她的脖颈，因为紧贴着他的身子，那强烈的心跳正在产生共鸣。霍明洲轻轻解开她的衣带，将衣襟拉开露出她半截香肩，他的手拂过她已经僵直的肩膀，就在这时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如幻，你害怕什么？”
    夏如幻却不敢说话，只怕一说话会将身子僵得更厉害。霍明洲将她的身子打横抱起，正看到她如小鹿般惊恐的目光。
    他深情如水地望着她，问道，“你今日想做霍夫人么？”
    她立刻垂下目光，娇羞中怀着腼腆。其实她与霍明洲也做了半年多的假夫妻，如今两情相悦，有些事情是该办的。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用余光扫着，缓缓抬起双臂，去解他的衣衫。
    情到浓时，本该顺势而为。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的落碧不停地左顾右盼。霍明洲与夏如幻虽被扫了兴致，却也只能赶紧穿好衣服。开门后只见落碧上次不接下气地扑在霍明洲身上，说道，“林儒公子来了，还有……我听路明先生的探子回话说，裴小公子也从洛阳来到了余杭。”
    夏如幻倒是清醒地很快，问道，“林儒到什么地方了？”
    “已经在池塘边了。”
    “明洲，只能劳烦你先去梁上躲躲了，那林儒的随身侍卫极是厉害，你若是现在出去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等下我会尽快打发他离开，你得了空就去路明先生那里等我吧。”
    他点点头，只用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嘱咐道，“你多穿一件衣裳，我可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娘子的风韵。”
    夏如幻低头才发现自己不过穿着一件里衣，再看落碧尴尬地转过身去，忙冲去架子前抓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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