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灯火阑珊处 1

    接近年关，所有的歌舞坊都一步步关了门，准备接近新年，不再打开门做生意。夏如幻也算是得闲不少，每日里只需要待在房间里弹琴就好，倒是比在寒月宫的日子还要逍遥。偶尔裴梓华也会来霜乐坊与她说说音律，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借故亲近夏如幻罢了。
    洛阳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新年的气息就在这些落雪中渐渐散播开来。夏如幻坐在窗前看着雪白一片的大地，想到了儿时在余杭与家人迎接新年的场景，一时感触颇多。她想着如今的夏如临是否正寄人篱下，在这洛阳城中受着风雪艰难度日，而她这个姐姐却丝毫没有他的消息，偏偏安然地坐在屋中享受着不该有的一切。
    她焦躁地一挥衣袖，将桌上的物什打翻在地，正巧落碧推开了门。落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又瞧了瞧夏如幻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态，最后轻声地说道，“小姐，裴小公子又来找你了。”
    “不见！”此时的夏如幻想起胞弟来心浮气躁，根本无心亲近裴梓华，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不见？可是他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只怕……”
    落碧的话还没说完，夏如幻已经一把抓起架子上的斗篷，扭头吩咐道，“你就告诉他我今日正巧有事出去了，他若想进来等我，大可让他等到天黑，我今日谁也不见！”说罢打开窗户一跃而出，落碧看着随风涌进屋中的白雪，她好像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夏如幻呢。
    风雪中，夏如幻穿着一顶红色的斗篷格外显眼，眼下她身份特殊，为了避嫌特意在面上蒙了一层轻纱，旁人看到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罢了，倒也无人在意她。
    可她却漫无目的，不知这洛阳城中有何处可去，最后竟走到了宇文化及的府邸门口。五年时间，这府邸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跟宇文化及本人一样，依旧活得潇洒。夏如幻双眼燃起仇恨的火光，偏偏眼下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知道在这院子里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以她的身手是绝不可能打赢的，她只有等，等她为冷清月报了仇，等整个寒月宫都掌控在她的手中！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身形一转，看到如隐站在她身后。应该是跟了她许久，他头顶和肩上都落了不少雪，就连下巴上刚刚冒尖的须髯上也沾着些雪花。
    “你在看什么？”
    夏如幻扭头就走，叹了口气，回道，“没看什么，只是四处走走。”
    “可我见你在这里站了许久，难道说那府邸之中有你认识的人？”
    她停下了脚步，问道，“你想知道？”
    “你若不想说，我也不能逼你，等你何时想说了再说吧。”
    “只怕我这一世都不会想说的。”她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正巧一起出来了，找个地方喝些酒吧。也算是我犒劳你这么多天被风雪所摧，暖暖你的心肝。”
    如隐却笑了，回道，“那要看看你身上带的银钱够不够了，我可是知道在洛阳城中有一处好地方，那里的酒可比得上皇宫里的琼浆玉露。”
    “烦请带路吧。”夏如幻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如隐先走，她刚抬脚准备离开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目光，她停下来四处望了望不过是一片雪白，连个人影都没有，最后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快走两步追上了如隐。
    洛阳城中的望月居通常都是要提前预定位置的，如隐坐在掌柜的面前已经足足瞪了一炷香时间的眼睛，可掌柜的只当他是空气，完全视而不见，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账本。
    “掌柜的，真的不能通融一下么？我们这位姑娘可是不缺银钱的，你只要给我们准备一间普通的客房就好，再端上十几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大把的金子就可以收入囊中，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的扔下账本气急败坏地回道，“这位仁兄，我已经说过了，小店向来都是需要预定的，若是你现在来定，还可以约到十日之后，再晚些只怕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你这老儿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如隐说着作势就要去拽他的衣领，好在夏如幻立刻拦住了他，刚准备开口，就见有人从如隐的另一侧递给掌柜的一样信物。
    那掌柜的脸色立刻大变，看清了来人后，只毕恭毕敬的说道，“尊驾稍等，我立刻就去安排房间。”
    夏如幻顺着那只白色的衣袖看过去，只见霍明洲披着一身白色的貂裘站在一旁，他身形单薄，面容憔悴，哪有半点过去的英姿勃发，他披着那身貂裘简直不堪重负，一点也没有练武之人的样子。不过两三个月未见，他竟好像变了一个人，只是看她时依旧目光如火，热情半分未减。
    房中已经摆好了美酒，还有珍馐美味，可如隐处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竟一时没了兴致。夏如幻站在窗边一直不肯落座，霍明洲进屋后脱下了貂裘，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如隐见无人先开口，便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子，我不过几个月没见你，你怎的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难道真的是相思成疾？”他这话一出口，夏如幻与霍明洲皆是一愣，两人都悄悄地看了对方一眼。
    霍明洲干笑两声，回道，“前辈说笑了，我不过是入冬以来生了一场大病，一时尚未痊愈，才显得人有些憔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才在外面我听前辈说很喜欢这里的酒，先开一坛尝尝如何？”
    如隐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桌上的美酒勾出来了，要不是碍着他二人的面子，此刻早已抱着酒坛畅饮。他打开其中一坛，鼻子在坛口轻轻一嗅，那酒香顺着他的鼻尖立刻钻进头顶。他如痴如醉，抱着坛子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不过刚才那掌柜为什么会卖给你那么大的人情呢？”
    “因为这里是寒月宫在洛阳的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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