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灯火阑珊处 2

    夏如幻此刻才从窗边转身看着霍明洲，洛阳城中居然也有寒月宫的分舵，为何她这个寒月宫主毫不知情。她虽没问出口，但霍明洲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本来寒月宫的总舵临近洛阳，是不需要在洛阳另开分舵的，但是这几年江湖上不甚太平，加上国家动荡，四处都有流寇或起义兵，为防意外，今年年初才开始慢慢在洛阳建立分舵，以获得更多消息。这些事本该早就告诉你的，可是你一直在外不停忙碌，我便也没有得个好的机会告知你。”他虽没有看着夏如幻，可这后半句话显然就是说给她听的。
    夏如幻没有回答，反倒是如隐听说这里是寒月宫的分舵后，大喜过望，抱着酒坛说道，“既然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以后我想要喝酒大可来这里借着你霍堂主的面子饱饱口福了。”
    “前辈若是喜欢，我大可差人来将酒送进寒月宫的酒窖，你几时想喝，自己去取也就是了。”
    如隐一边说着好，一边抱着两坛酒走出了房间。他可不想继续坐在这里看夏如幻与霍明洲僵持着，有些话还是要两人独处时才说得出来。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屋中的气氛更是凝重。夏如幻望着霍明洲单薄的背影，从前的他身上总是带着朝气，可今日一看竟像是久病的病秧子，形销骨瘦，再无半点风华。他忽然咳嗽起来，整个身形都跟着摇晃，夏如幻心中不忍立刻奔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多谢。”他强忍着胸中的起伏震动，尽量用平缓的声线说话。
    夏如幻就势坐在他身侧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会忽然间生了一场大病，我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
    他蹙着眉，应该是胸中的那股气息还未平息，只能稍缓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些旧伤趁着天寒一起复发，我又是个不肯听话的病人，这病一拖再拖便成了这样。也没什么打紧的，只要熬过了春天，自然就会痊愈了。”
    “明明自己就是半个大夫，偏偏还让这病拖了这么久。寒月宫中如今有母亲坐镇，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不要来回奔波了，早些调养好自己吧。”
    “那你又如何？”霍明洲放下手里的茶杯，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想要去触碰她，却仿佛静止一般停在半空，不知自己的这个动作是否得体，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说道，“歌舞坊那种地方毕竟不是寻常女儿家该待的，你若是遇到了让你麻烦的人，就叫落碧回寒月宫来找我，我自有办法解决了他。”
    她只摇摇头回道，“他们不敢。而且师父一直都在我身边保护，寻常人伤不到我的。”
    “那便最好。”
    一时间又是沉默，你不言我不语，两人之间明明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却好像隔绝了一整座山峰。夏如幻用余光扫过他的侧脸，已经凹陷的两颊让人无法联想到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明明也是个面容俊朗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公子，如今竟带着不该有的苍老之感。
    “你……”
    两人同时开口，谁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破门而入的如隐打断了。他扶着门框，脸颊泛红，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笑着说道，“我大约没有妨碍到你们吧。”
    夏如幻整理好自己的神色，回道，“没有。”
    “我的酒喝完了，不知能不能再拿两坛啊？”
    入夜后霍明洲送夏如幻和如隐出了望月居，还为如隐送上了两坛美酒。他见夏如幻喝了些酒，脸上正红，嘱咐了两句后就退回了望月居。夏如幻走在前面，如隐抱着酒坛跟在后面，他虽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但怀中抱着酒坛，步子走的格外稳健。
    又穿过两条小巷，夏如幻见如隐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远，便停下来等他。忽然又有一道目光扫来，和白日里的那目光一样的感觉，她在街巷中狂奔起来，追过了一整条街，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最后只能当作是自己的错觉。
    回到霜乐坊时，落碧正守在房间里，只见夏如幻翻窗而入，怀中还抱着酒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宫主总算是回来了，今日那裴小公子可是在外面足足等了你好几个时辰，后来才不甘心地走了。”
    夏如幻嘴角一挑，将酒坛放在桌上，回道，“走了便走了，今日走了明日还是要来的。落碧你先回去早些休息吧，我房中的事你不必管了。”
    落碧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夏如幻一整天都去了哪里，但看她平安回来总是好的。而且以她的身份，确实是没有资格问东问西的，只能告退而去，关好了房门。
    门刚合上，如隐便抱着另一坛酒翻窗而入。喝了些酒，又吹了些风，如今他满脸通红，倒是很像街边随处可见的醉汉。他将酒坛放下后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凝重的夏如幻，好奇地问道，“怎么？见了霍明洲就让你如此忧虑么？”
    她瞪了他一眼，回道，“乱说什么。如隐，你可发觉最近有人跟踪我么？我在想会不会是裴梓华怀疑了我的身份，便派了人查探我的行踪。”
    如隐不屑地笑道，“怎会是裴梓华的人，凭他那些手下能躲得过你的眼睛么？”
    “你知道是谁？”
    他却收了话佯装不知，只作醉酒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开始说些胡话，夏如幻又再追问了两句，见无甚收获，只关了窗任凭他睡在桌子上。自己拉好了床边的帷帐，合衣躺在床上，脑中思考的却是跟霍明洲没说完的那句话。
    她那时是想开口问问他和方素的事，也是想试探在他的心中她到底有几分地位。可是因为如隐的出现让她把这个问题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也犹豫着，害怕自己在霍明洲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
    可她却不知道，在她房间外正对她窗户的屋顶上，有一个人一身白衣静立雪中，他的目光沉静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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