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曲》出逃 1

    三年时间过去，夏如幻从稚女变成了翩翩少女，只是她的身上还是穿着破烂难看的衣服，干着一般婢女不愿意做的工夫。不过与三年前相比，她的心智更为成熟，报仇的心也更加坚定。
    环玉在两年前为宇文化及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又身怀有孕，许多事情上都需要别人来照顾，她便跟府中掌事的徐妈妈要来了夏如幻。
    第一天来到环玉的小院，夏如幻穿着一身尚算干净的粗布衣裳，头发轻轻一挽，额前留着的碎发正好挡住了那个黥字。她看起来精神极好，若是抛开黥字不管，样貌已算上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许月娥。她皮肤白嫩，透着淡淡的粉红，虽整日在阳光下劳作也未见晒黑半分。
    “见过环玉夫人。”夏如幻面上镇定自若，对着环玉轻轻叩首。一声夫人，足以见得环玉平日里在宇文府邸的风光。
    “如幻快起来吧。”环玉虽挺着肚子，却还是起身要去扶她起来。
    夏如幻身子向后一倾，躲开了她的双手，缓缓站了起来。这三年的时间，她虽然已经明白了当初环玉嫁给宇文化及的不得已，但她却无法原谅。
    环玉的双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又慢慢收了回来，人也重新坐回放着软垫的太师椅上。她一身娇艳的红色，小腹隆起，双手带着赤金十足的一对龙凤金镯，娥眉轻扫，略施粉黛，鬓间插着一支金色流苏步摇，看着风韵更甚。
    “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近身伺候，我看你身上的衣裳实在是不太体面，还好我已经提前命人为你做了几件，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夏如幻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是回道，“谢环玉夫人。”
    环玉的小院虽是宇文府上位置最偏僻的，但摆设布局一点也不逊于大夫人的院子，花团锦簇，燕鸟脆鸣。夏如幻跟着环玉的近身侍婢来到角落中的一间房间，屋内一张床铺，一张妆台，还有一个有些掉漆的红木雕花衣柜。怎么看都不像是给婢女住的房间，夏如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如幻姑娘就先住在这里吧，这是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房间。”
    “可是……这房间并不是婢女所住的规格，姐姐还是带我去跟夫人说清楚吧。”
    “姑娘就莫要为难我了，我也是遵从夫人的吩咐而已。为姑娘准备的衣服就在柜子里，你换好之后再来前院找我吧。”
    她说完关上门就离开了，只留夏如幻一人在房间里。夏如幻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用手试探地按了按柔软干净的棉被。这三年间她一直住在最次等的下人房中，和那些干杂活的妈妈一起睡的通铺。每到晚上不是撼天的呼噜声就是细碎的磨牙声，老鼠蟑螂遍地可见，冬天的时候更是连一床御寒的厚被子都没有。再看眼前的这间房，虽比不上过去夏家的闺房，可到底要比通铺要好上千百倍。她心中虽有感动，却还是冷着脸。毕竟三年前夏如临之所以会被宇文化及送走，也是因为环玉自作主张带着夏如临去参加了那晚的宴会，致使他们姐弟分离。
    她拉开衣柜的门，里面摆着的都是一件件新衣，还有她素日里最喜欢的藕粉色。她却只当看不见，挑了另外一件朴素的颜色匆匆换好后就去了前院。
    环玉的近身侍婢名叫沁儿，在她身边已经服侍了整整三年，只比夏如幻大四岁，人却机灵得很。她知道夏如幻和环玉的关系，自然也不敢把粗重的工夫交给夏如幻来做。每天只是让她侍弄园中的花草，喂喂池里的鱼和笼子里的雀鸟。夏如幻也乐得清闲，这些工夫虽然细碎，到底也比从前的日子好过不少，再加上心情愉快，在这一个月里她略微长胖了些，模样也比之前更为俊俏。
    转眼环玉的身孕已经五个月，宇文化及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些时候他陪环玉坐在廊下晒太阳的时候，就能看见夏如幻在院子的另一头为笼子里的雀鸟换水换食。
    “那丫头看着有些眼生，是新来的么？”
    环玉眼角一颤，三年时间她不知道宇文化及还记不记得夏如幻是夏章女儿的事，只好委婉地回道，“妾身有了身孕，身边照顾的人不够，便从徐妈妈那里又要了几个丫头来伺候。”
    “你身怀有孕，多几个人在身边伺候也是应该的。这丫头看着不错，身上的藕粉色穿着也好看。叫什么名字？”
    “夏如幻……”
    宇文化及的目光一下变得难以捉摸，他看看环玉再看看远处的夏如幻，过了半晌才说道，“就是夏章的女儿夏如幻吧？说来她过去也算是你家的小姐，你对她有所照顾也不算什么。不过我记得这丫头的性子挺烈的，我倒要看看她现在收敛了没有。”他说着就起身往夏如幻的方向走去，环玉本想跟去，却还是犹豫着留在了廊下。
    五月天气转暖，阳光正好。夏如幻不过在院子里喂鸟的时间，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把雀鸟的笼子一一摆好，又把手里的工具放好，刚准备取出鱼食去喂鱼的空当，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华丽的朱红色衣摆，黑色的官靴，夏如幻的心一颤，眼中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不用抬头她也知道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宇文化及，在这个府邸里穿着官靴还喜穿红色的男人只有他一个人。愤怒在她心中慢慢滋长，双拳紧握却无能为力。
    “夏如幻，抬起头来。”他命令的语气令人厌恶，可她身为这府中的奴婢只能遵从。她抬起头，目光一路扫到他的脸上，这是杀父仇人的面孔，她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的面孔！她仰视着他，带着恨意，带着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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