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应该是大得惊人,经历了再一次的短暂失忆之后,叶舒惊愕于自己的意识竟又回来了:看见透明外壳外刺眼的光,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胸腔有一只小小的皮球“砰、砰”一下一下缓缓地跳动。
许久,她尝试着抬了下自己的胳膊。
奇怪!仿佛它并不存在,就像是被水泥僵在那里了!
完了,我可能残废了!
她抬起的头重重地落回那个硬壳上,闷热,汗珠子顺着额头滑落下来!
冰凉!
大概又睡了一会儿,或者说是昏迷了一会儿,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在动,且是一掂一掂的。
“啊!”
看见自己在一个浑身红黑地发亮的汉子身上伏着,她一下子推开那汉子汗涔涔的后背,想要挣脱下去。
那一刻,叶舒来不及高兴自己的胳膊是好着的这件事儿!
“别动,姑娘!”那汉子一声厉喝,倒是让挣扎着的叶舒乖乖安静下来。
那汉子方缓缓道:“你的膝盖肿了,不知道有没有事儿!我背你去瞧瞧,山下城东头有个名医。”他说着犹豫了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吭”了两声,终于说:“只是,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没钱给你看病,完了之后,你要自己想办法还上药钱。”
叶舒一听,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大汉犹犹豫豫是要让她做他的老婆什么的,这下,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便连忙回应:“我来还,我来还,已经要对你千恩万谢了,只是我身上暂时没带钱,以后一定报答恩人!”
那汉子“嗤嗤”地笑着。
叶舒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污垢有多厚?总之,已经辨不清那布料原本的颜色了!
不对,这个衣服怎的这样奇怪,还有,自己的下面怎么感觉凉风嗖嗖的?
“啊——”叶舒意识到自己没穿内裤的时候,大叫一声,竟然吓得那大汉一下子把她扔到了地上,顾不得生疼的屁股,她赶忙用自己身上那不太长的裙子遮住了自己腿间!
太丢人了!
“那个,那个……”大汉似乎有点窘迫,他背过了身,说:“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见姑娘赤条条地在那个大桶里,实在不好看,便自作主张,找了件自家的旧衣服给姑娘穿上了,我,我没看见,没看见……”大汉说着说着没声儿了。
算了,权当是看妇科遇到男医生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儿里,叶舒早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的确有点奇怪,她细细看那样式,努力透过那些污垢看那布料,大脑中的芯片早已经飞速运转,锁定信息:深衣!
什么东东?
中国风?汉服?还是哪个少数民族的?
这样一番乱想后,智能芯片早已给出解释,原来这是中国古代上到天子下到平民常穿的一种衣服。
古代?
叶舒又愣了,那芯片继续反馈回来的关于深衣的样式做法之类的信息被吓退了。
稍作镇定,叶舒站起来,那大汉也转过来,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大额头,塌鼻子,普通中下等长相,不用再看!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舒微笑着,她估计自己的文明程度应该是在这汉子之上的,至于智商,如果,他大脑中没有植入几乎涵盖所有文明知识的芯片的话,那,虽身形娇小,智斗,她稳赢!
“我叫卫!”那汉子回答,黝黑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这是哪里?是什么时代?”叶舒看着周围,貌似是一个荒山野岭,紧张地问。
“姑娘,你说什么?这是山里啊,你怎么了?”卫觉得很奇怪。
叶舒顾不得解释,早已经在大脑中寻找相关信息。
可是关于“穿越”,搜寻出来的都是各种虚构的,没有一点儿能用得上的科学知识。
难道速度能让人回到过去?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啊——那么快的速度,没有粉身碎骨真是奇迹!
“姑娘,我背你去看大夫吧!”卫满眼同情问道。
叶舒这才感觉自己的腿啊,胳膊啊,处处生疼,“好,谢谢你!”
趴在卫的背上的叶舒仍旧不断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穿越,应该是穿越了什么虫洞之类的东西,经历了扭曲的时空,要不然,就自己这小身板,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是,这样邪乎的事情从来都只是理论阶段,没有什么高科技能扭转时空……
“新鲜蔬菜!便宜卖了……”
“烧饼!烧饼!”
这些纷闹的声音把叶舒的思绪拉了回来,扭头一看,周围竟然是些小商小贩,都穿着和自己现在身上相差无几的衣服,男人女人都束着发髻,旁边的那些,敢情是棚户区?
古人的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我们先吃点什么吧,我快饿死了!”叶舒说着,冲这条简单的商业街前后扫了一眼,找了一家还像样儿的饭店,指着那家店说:“我们去那儿吃吧!吃完找医生看看我的腿脚!”
“医生?”卫有点奇怪。
“就是大夫!走吧!”解释罢就要走,却被卫拉住了。
“别说是那家店了,就是旁边这些小店我们都吃不起!”卫面有难色。
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叶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饿肚子的境地,她这才恍悟,自己可真是不名一文。
想了想,却还是催促着卫朝那家“香满堂”饭店走去。
卫实在拗不过:她主意怎么这么正,真是没见过这样强势的女人,不过,自己原本也没跟女人相处过,想着便背着她朝“香满堂”走去!
一进门,刚前脚跑过来的店小二抬头看见两人的打扮,连忙挥舞着肩上的毛巾,吆喝:“去,去!我们这里是你们这种人能来的嘛!”
说着就要把他们推搡出去,叶舒腿脚不好,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卫见状,上前就推倒了那精瘦的店小二。
“噗通!”
“哎呦!”
随之,店里吃饭的,跑堂的,收银的,都纷纷回过头来看。一时间,好几个店伙计齐刷刷拥过来,要赶走叶舒他们。
“慢着,叫你们~”她原本要说“老板”的,转念一想,换了个词儿“掌柜的出来!”说时,扶着卫,一瘸一瘸地来到一张空桌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话说那桌子都不足半米,下边儿垫了个草垫儿,便是了。
周围人一看,更加好奇了,都停下吃,停下喝,远处一点儿的甚至站起来等着看这出好戏。
随即,出来一个穿着灰蓝色深衣的掌柜,原本的假意敬畏在他看见叶舒的那一刻,换成了不屑与怒火。
“你?”
“是我,难道你认识我?”叶舒见这掌柜的如此神情,如此口吻,便戏谑道。
“臭叫花子,赶紧滚,别影响我做生意,小二,给她拿个窝头打发了!这种事情还来烦我。”那掌柜的十分不耐烦,店小二得令,随即走了,拿了两个灰白色的馒头样儿的东西递到叶舒面前。
叶舒倒是神情自若,伸手,一手一个,一个递给卫,一个用手掰开,看了看,又尝了一小口,豆面,但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味,即使在她饥肠辘辘的情况下。
她挥了挥手,故作不耐烦地说:“让开让开!”
围上来的店小二们和几个看客们以为这两个叫花子要走了,便果然听话地让开了一条道,直通向门口。
叶舒却不动,只是伸长脖子扫了几眼那些桌上的饭菜,便把手里的窝窝头放在桌上,头贴向掌柜的,低声说:“我有祖传秘方,保你在一个月内扩张第二个这样的店!”
那掌柜的原本要嫌恶地躲开叶舒,听她这么大口气,倒是笑了。
“哟,这临淄城我是不敢说,但这条街方圆十几里的地方,没人敢说自己的菜比香满堂更好!”说时,故意把那个“好”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尽情显露自己的傲娇。
叶舒“哈哈哈”大笑了两声,又道:“敢赌么?”
“嘿!别激我,大爷我还真是手痒了,赌什么?”掌柜的顿时精神矍铄,瞪着眼睛盯着叶舒。
“如果我输了,把我的这只手给你!”
“哈哈哈……”掌柜的大笑,说:“我要你的手做什么,难道还能做成烤猪手?”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
“如果你输了,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服侍我!”显然,这一番近距离对决中,掌柜的还是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子掩映于破烂衣衫中的几分姿色。
“好,如果,你输了,这个酒楼让给我!”叶舒也是毫不客气,气势丝毫不逊于对方。
“好!”
人群中顿时有人大喊,大家便都起哄起来。
闹闹哄哄的,这场赌约就这么定了下来!
做菜原本不是叶舒的职业,但是,好歹她也会隔三差五做几个菜,而且,在这方面,她永远会自信满满,甚至夸口自己是天赋异禀!
掌柜的是答应了,但做生意的,可是锱铢必较,不养闲人,于是,一番梳洗之后,叶舒都没歇歇脚,在卫的帮助下来到厨房,看了看,食材并不多,肉类也就是羊鸡猪,菜嘛,一些叶菜,没什么特别的。
叶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时代各种佐料可是一应俱全的,这个时代,看样子,应该很久远,估计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还没有诞生呢!
怎么办,怎么办?
一干人围在门口等着看笑话呢,卫只在她旁边充当她的一条腿。
不行,就算佐料不充分,我也要做出一道惊艳到他们的菜。
她看到了时蔬,肉类,佐料,大脑中的芯片随即根据她看到的东西给出好几个菜谱!
“有了!”叶舒高兴地大叫一声,让人拿来鸡肉取其嫩肉连骨剁成小块儿,用调料腌着,又备了锅,放一块糖慢慢熬着。
这些做法倒也不稀奇,可是她叫人把那酱油也放在另一个锅里熬着,着实让人费解。
等到一切都差不多后,她又取了米酒的酒糟连同酒水小半碗,把三种佐料一起倒进小碗里。
众人看得神奇,从没有人这样做菜,这是要干什么,竟然这样麻烦,有些看得不耐烦了,抽身出去了。一旁的卫看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掌柜的和那些伙计们一旁满眼不屑地看着!
叶舒却仍旧神情自若,这道菜她做过多少次,自己也数不清了,回回都色香味俱全!
这回有一味香料这里肯定是没有的,九层塔。
没有就没有吧,叶舒在最初几次做菜的时候也没有,味道也是棒棒哒!
一会儿,黑陶砂锅里还在“咕嘟咕嘟”沸腾着的美味便被打开了盖子,香味扑鼻而来,引得离它较近的卫喉结滚动,后边原本要等着看笑话的掌柜的和伙计们也绷紧了神经,个个凑过脑袋来。
“好香啊!”一个伙计忍不住赞叹。
“啪!”掌柜的一巴掌,那伙计抱着头缩着脖子再不敢说话。
“好香啊,鸡肉竟有这样的香味!”门口有人不住地赞叹!
叶舒指着桌上的肉菜,说:“尝一尝吧!”
掌柜的先尝了一块儿,随后,大家一拥而上手抓鸡块儿,顷刻间,砂锅里只剩下一些酱料。
“太好吃了!”
“太香了!”
“这叫什么菜?”
一时间,拥挤的后厨里闹闹哄哄,好似那些捕捉八卦新闻的狗仔队们。
“叫——”叶舒一开口,大家瞬间闭了嘴。
原本她想说的是“三杯鸡”——一道很老的菜——在她的那个时代。
转念多了个心,说:“叶氏三杯鸡!”
大家重复着,相互说着,掌柜的一听,当即明白了,这个姑娘原来是叶氏家族的。
话说,汉代之前,只有贵族才有姓氏,平民百姓无姓无氏,只有个名的。所以,掌柜的当即软活下来,陪着笑脸说:“叶小姐,小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叶舒听他这么一说,原本以为这掌柜的是被自己的手艺折服了,可听他一声“叶小姐”,左右思量,大脑高速运转,这才明白,原来古时候阶级制度是这么森严,平民百姓连姓氏的权力都没有。
当然,她很快也得知一个信息,她所在的这个时代,至少在汉之前!
这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万一是秦代,那可是暴君统治,也不知那始皇帝焚书坑儒了没,自己这么有学问,万一被人看出来,那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还是个穿越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叶舒立即决定,好好当一个厨子,厨子应该不算“儒”吧?
就在叶舒的注意力又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散去,吃客们仍旧吃,伙计们仍旧干活,只是后厨那里的鸡肉迅速少了。
叶舒呢,则被请到内堂去,仍旧是卫在随身保护。
那掌柜的点头哈腰,极尽美言,说了一箩筐。
叶舒忍着方才活动过多导致的腿脚疼痛听他说完,总结性地说:“您说了这么多,我听明白了,一是想背约……”
“这……不是,我……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人如果合作,整个临淄的饮食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那掌柜的吭吭吃吃地还要说。
“先请大夫把我这腿看好了,再谈,OK?”叶舒嫌他啰嗦,打断了他。
“欧什么?”那掌柜的没听明白,定在那里问。
“没有欧,赶紧请大夫!”
那掌柜的安排人带叶舒去了一个舒适的寝室,派了个小女奴跟着,卫便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叶舒躺在那里,准确来说,这应该不是床,是个榻吧,她记得以前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查阅过这个信息点,古人一般不设床,除非是生病的时候。或者,富贵之家还是在用类似床这样的东西?
房间内陈设虽简单,但那些个瓶瓶罐罐可都是古董啊!
叶舒想着,自己竟然笑了,我算不算古董?活的!更值钱吧!
“小姐,你笑什么?”那个小女奴盯着叶舒问,一双秋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童真,这孩子,也不过十三四岁吧!
“没什么!”叶舒很随和,毕竟她是现代人,没有阶级观念,何况,她原本不是什么贵族!
“你叫什么名字?”
“奴没有名字,我的家人很久以前就离散了,我是被转卖了好几回才到这里的。以前大家都是随便叫的,奴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小女奴似乎并不畏惧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姐,回答很是伶俐。
“那叫你夭夭吧!”叶舒说着,自己念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
“小姐好才华,竟然知道这首歌谣!”说话时,早已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
“你是谁?”叶舒很警觉地问,心下也是骂了开来,这男的怎么这样没礼貌,也不敲敲门,就径直闯进来了。
“不是小姐让我来的吗?”那位年轻公子似乎很委屈,一脸诧异。
“我?”叶舒自然更是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是啊!不是你的腿受伤了吗?”那公子毫不客气,早已上前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子紧随而来。
叶舒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个大夫。
“哦!”叶舒应着,脸上表情很不自然。
“我见门口也没个传话的人便自作主张进来了!”那公子没看叶舒,边解释边胯坐在那榻边上,从已经打开的药箱里拿了一块半干的巾帕拭了拭手,问:“哪条腿?”
“这条!”叶舒指了指右腿。
方才被取名夭夭的小奴掀开了叶舒腿上的裙裾。
“是碰伤的?”那公子看着上面发青发紫,甚至还有点破皮,问了声,没待病人回答,伸手去按。
“哎呀!”叶舒不禁呻吟。
“忍着点!”说着,他手上使了点力道慢慢按压,痛得叶舒不住喊:“慢点,慢点,疼死了!”
“好了!”年轻公子很麻利地结束了诊断,又拿巾帕拭了拭手,站起来说:“没大碍,就是小腿骨有点骨折!”
叶舒听得他说得这样轻松,不由地深吸一口气,骨折?这古人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啊,骨折都是没大碍,敢情遍地是华佗啊?
“要给你放夹板固定!”说着便要走了,“等会我派人过来,顺便把药给你带过来,在拆除夹板之前不要随意走动,药一副熬两次,早晚各服用一次。”话说完,人早已不见了。
“这什么人啊!切!”叶舒感叹一声,夭夭听着笑了,说:“这位公子怕是害羞了!”
叶舒一听,刚端起茶盏喝的一口水差点要喷了,这夭夭说出来的话,简直像是一个三四十的女人的话啊,这古人都这么早熟吗?
这样想着,已经不敢小觑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了。
“小姐,说也奇怪,前两日,我还看见这公子的父亲出诊呢,怎得今天他来了!”夭夭接过叶舒递过来的茶盏,心事重重地说。
“你认识他?”
“这附近就这么一个陈大夫,谁不认识呢,何况还有这么英俊的一个儿子,好多女子都幻想嫁给他呢!”夭夭说罢,叶舒才明白,方才那个小子为何会这么轻狂,原来是被自己的迷妹们宠坏了,便觉得谁都可以调戏上一下,还会让对方觉得是天大的恩宠呢!
“最烦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叶舒抱怨了一句。
夭夭听了,却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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