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璃却在一旁道:“奶奶,爹爹骂得是,阿九就是爬也早该爬回来,不该让奶奶和爹爹为阿九担忧。”
殷誉扬十分意外,换了以前的殷九璃,若是受了委屈,又被他骂一顿,早就哭着闹着奔出去了,如今却依然沉静地立在原地,言语之间看似进退有度,却又满是嘲讽,全然换了个人。
殷晴雪见状,拉着殷誉扬道:“爹爹,这个人未必是阿九妹妹,说不定是旁人假扮的,你看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谈吐言行与九妹也全然不同。”
殷誉扬眉头一皱,觉得殷晴雪说得很有道理。
他向来疼爱这个外室所生的女儿,而这个女儿也是最会向他撒娇卖乖的一个,加上那个外室死的早,于是就愈发地宠着殷晴雪。
“如何证明你是阿九?”
“爹爹,我就是我,何需证明?”殷九璃言辞之中,满是失望。
“好了——!”老太太拐杖重重地朝地上一顿,“你们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阿九好不容易回家,你们做爹做姐姐的非但不心疼她,反而怀疑她!阿九已经说了不要家产,你们父女俩要是稀罕那几个破钱,你们就守着去!我说这个是阿九,就是阿九!你们不认,我认!都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一通怒喝之后,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殷誉扬慌忙要上前为她捶背,却被她用拐杖怼了回去,“给我滚出去!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我只要我的阿九!”
见到老太太动了真怒,一众平日里伺候在身边的仆妇慌忙陪着不是,将殷誉扬和殷晴雪给匆匆请了出去,之后统统撤了个干净,屋内便只留下殷九璃和老太太。
“奶奶,您身子可好?”殷九璃先打破了沉默。
“说吧,你到底是谁?”老太太安静下来,终于开始问了这句不愿问的话,她虽然年事已高,目光却无比明亮。
殷九璃缓缓摘下头上的红巾,露出令人惊骇的残破容颜,“奶奶,我就是阿九,只是如今的阿九,已不是从前的阿九。”
老太太本已起身,见到她这样的一张脸,又砰地坐回到椅子上。
“阿九啊……”
殷九璃缓缓走到老太太面前,一双手拉着老太太的手,“我本已是孤魂野鬼,却又有了重生的机会,此番回来,除了陪伴奶奶,便是要亲手铲除残害我姐妹九人的每一个凶手,奶奶您可愿收下我?”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杀我之人,我必杀之,害我之人,必在劫难逃,而护我之人,我必恒护之。奶奶,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奶奶?”殷九璃唯一的那一只眼睛,存了满满的希望,望着老太太。
“我的阿九,真的死了?”
“没错,她死了,但是她又活了,而且会活的比谁都好。”
老太太低头看她那张脸,伸手轻轻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刀疤,“是谁这样对你,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报仇!”
“奶奶无需知道,所有的一切,阿九自会处理好,所有的后果,阿九也会一力承担,我只问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奶奶,可认我是阿九?”
老太太心下了然,微微点了点头,“你若是真心认我这个奶奶,你便是我的阿九。”
殷九璃闻言,郑重地唤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便满面苦笑点了点头。
当晚家宴,为了庆祝殷九璃回来,老太太特别嘱咐厨房办得十分丰盛。
如今殷府中除了老太太、殷誉扬、殷九璃、殷晴雪外,还有殷无双的母亲霍氏霍姨娘,此时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一时之间却是各怀心事。
殷九璃自从在老太太面前摘了红巾,就索性不再戴上,其余三人见了她,都是先后吓了一跳,特别是那一只瞎了的眼睛,分外的骇人。
殷九璃倒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每个人面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他们都以为她死了,可是她又回来了,而且是从地狱回来的,从今夜开始,该有人睡不安稳了。
霍氏果然最先耐不住,开口假惺惺问道:“阿九啊,你失踪之后都遇到了什么事啊?你可知道到底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姨娘,阿九醒来后便一个人躺在北岗山脉的荒山野岭之中,周身筋骨尽断,血流不止,容颜已毁,命垂一线,苦不堪言。”
殷晴雪有意无意地与霍氏交换了一下眼色,“你当时筋骨尽断,又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呢?”
殷九璃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满是刀疤的脸上显得分外狰狞,“当时天有异象,血月凌日,万兽朝宗,阿九便眼见有妖兽前来,跪伏于地,仰天长嚎。之后那些妖兽为阿九衔来灵果仙草,我便是靠着这些慢慢复原,活了下来。”
殷誉扬冷笑一声,“那日的确是有血月凌日、万兽朝宗的异像,阿九,你话里的意思是,当时万兽朝宗,拜的是你?”
“未必,阿九大概只是凑巧遇上好心的妖兽而已。”
殷誉扬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嗯,如此才说得通。那日万兽朝宗之时,正好无双也在山中,她是我未央国百年一遇的天才,如今已去了帝都,入了玄天宗,就等着六宗大试之后拜个名师,那万兽朝宗本来拜的就是她。”
殷九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妖兽没有将我生吞活剥便是行善积德了,如何会救我这废柴呢,原来是看的是无双姐姐的金面。”
霍氏却依然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那你到底是否知道是谁害你?”
她自然是知道殷无双亲自捅了殷九璃八十一刀,如今人回来了,没理由不知道是谁对她下的手。
殷九璃只是淡淡道:“姨娘,那段经历太过惨烈,阿九一想起来就头痛,请姨娘不要再问了。”
她既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意味深长地用一只眼睛看着霍氏,直到看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时,外面的丫鬟进来道:“老太太,老爷,夫人,两位小姐,汤家公子来了。”
众人一听汤文筹来了,不约而同地目光投向了殷九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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