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呜咽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再哭出来,将那停在半空的手落在殷九璃肩头,“没关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殷九璃一只手静静地捂在心口,低头不语。
老太太似是有所察觉,问道:“阿九啊,你可是不舒服?”
殷九璃低声道:“奶奶,阿九受了极重的伤,侥幸活命,一旦能行走,便匆匆赶回来让奶奶安心,大概是路上行的匆忙,伤势又发作了。”
老太太一听,慌忙喊到:“快,叫人去喊苏大夫来,还有,温管家呢?”
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慌忙站出来,“老太太,我在这儿呢。”
“温管家,去库房,将凡是能补养身子、医治内伤的天材地宝都给阿九拿来!”
温管家慌忙应了声就出去了。
待到老太太和殷九璃被一众仆妇簇拥着进了屋,苏大夫也被风风火火地给拉了来。
那苏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进了屋见过老太太,便要给殷九璃诊脉。
殷九璃背对着老太太坐下,将手腕递给苏大夫,随手掀起面上的红巾,温声问道:“大夫,你觉得我的伤势如何?”
那苏大夫把脉的手指微微一颤,面前的人不但没有伤,而且康健得很,于是疑惑地抬头去看,却赫然看见殷九璃满面的刀疤,瞎了一只眼,正用剩下的一只眼盯着她,那眼中全是狠厉的威胁,行医多年,这种事见多了,于是心中顿时了然。
苏大夫松了手,起身行礼道:“老太太,恕苏某直言,九小姐的伤势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多加温养,小心看护,切莫再受惊吓劳累,再加上以天材地宝滋养,过个三年五载,也许就恢复个大概了。”
说完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殷九璃。
殷九璃微微点头。
你可真能编啊。
苏大夫见殷九璃点头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做大夫一辈子,什么样的威胁都见过,但是那一只独眼中的狠厉却依旧令他肝胆俱寒。
老太太一听殷九璃虽然侥幸死里逃生,却只剩下半条命,还容颜尽毁,于是又忍不住抹泪。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只怕这个九妹是个假的吧!”旋即一个身影欺身而至,抬手便劈向殷九璃。
殷九璃故作仓惶地向后微微闪身,并未迎向那一掌,藏在袖中的之间一翻,一道名唤诛杀令的阵法扔到了太太身边有些身手的婆子身上。
那婆子果然未等老太太示下,直接出手替她将攻击拦了下来,接着便是拼命的杀招,不依不饶地向那一道身影疯了一般地攻去。
直到闯进来的人被婆子不要命的打法迫得躲到老太太身后,殷九璃这才不动声色地收了阵。
来人正是殷晴雪。
老太太怒道:“晴雪,你胡闹什么!”
殷晴雪向老太太行了礼,看向立在墙角扮弱鸡的殷九璃,“果然依然是个废物!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以红巾遮面,装神弄鬼?”
殷九璃沉声答道:“容颜尽毁,唯恐惊吓了奶奶。”
殷晴雪冷笑,“怕是身形声音相似的旁人假扮的,故意自毁容颜,冒充九妹,来诓骗奶奶的吧!”
殷九璃怎么死的,她太清楚了,虽然第二日尸体没有挂上城门,那几个地痞死无全尸,可她身中八十一刀筋骨尽断的事,殷无双不会撒谎。
绿灵根天才亲自下手对付一个废物,如何会有闪失?
“我若是旁人假扮,宁可自毁容颜也要诓骗奶奶,不知所为何来?阿九想不明白,请姐姐指点一二。”殷九璃微微低着头,声音依然沉静。
“哼,你自毁容貌,冒充阿九,无非贪图殷家的家产!”
“那如果阿九真的死了,殷家的家产谁来继承?是姐姐你吗?”
殷九璃此言一出,老太太以及屋内的仆妇一干人等,都齐刷刷地望向殷晴雪。
殷晴雪没想到她回来后第一次交锋就下了套,楞了一下,旋即道:“我是殷家的孙女,阿九若是不在了,我自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若是阿九真的活着回来,那殷家的继承权我自当拱手奉还。倒是你,来路不明,难保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殷九璃淡淡道:“我留着一条命回来,并不为什么家产,而是为了奶奶,姐姐多虑了。”
她说着,隔着红巾,望向老太太,殷老太太便又再次老泪纵横。
殷晴雪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居然直接坦言放弃了继承权,本来准备好的针锋相对的一肚子话居然没了出路。
殷九璃站起身来,走到殷晴雪面前,“姐姐,你也是父亲的女儿,奶奶的亲孙女,而且听说已然与汤公子订下婚约,将来自是汤家的主母,殷汤两家联姻,在这未央国中的地位便固若金汤。这殷家的继承权交给你再合适不过。而我,本就是个废人,容颜尽毁,面目可憎,早已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如今死里逃生之后,唯一的念想就是能留在奶奶身边,陪她颐养天年。”
她口中虽是如此言语,可那一身的气势却生生将殷晴雪压矮了半截。
殷晴雪没想到她死而复生回来之后,言语变得如此犀利,正不知如何应对,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迈了进来。
殷九璃隔着红巾望去,那男子虽已中年,却是依然面若冠玉,身姿挺拔,殷誉扬,当年大楚帝国的第一玉郎,即便人到中年,依然挡不住当年的风华,那眉眼之间,居然与她深渊中的那神龙真身有几分相似。
看来背后筹谋夺舍大阵,将她召唤回来之人实在是煞费苦心,连她这副身子要生成什么样,也早就在十几年前打算好了。
殷誉扬见到红巾遮面的殷九璃,微微动容,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最后眉头一皱,怒道:“既然还活着,如何现在才回来!”
殷九璃淡淡一笑,原来她死里逃生,容颜尽毁地回来,这做亲生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老太太慌忙打圆场:“你见到女儿,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仇家一般!扬儿,阿九九死一生地回了家,你做爹的一句安慰心疼的话都没有,如何劈头盖脸地又骂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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