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江湖录》第四十一章 偷听被察

    萧错从未想过，那天在赵府与赵亭的会面，竟差点成了永别。(书=-屋*0小-}说-+网)
    他离开赵府的第三天，外面便传来消息，右金吾卫大将军赵俨滥用职权，陷害无辜，已被缉押入狱。同时被缉押的，还有借他职权谋私的赵亭。
    舒章、路舤、令狐澈三人刚得到消息就赶来平川王府，与萧错商量对策。
    虽然他们三个皆为世家子弟，家里不少人都在朝中为官，甚至路舤的父亲贵为当朝宰相，可显然，他们的家人不可能帮忙。
    且不说素日里只知玩乐享受的他们一直不招长辈喜欢，就此次事件而言，赵亭确实是犯了朝廷无法容忍的罪，没有人会替他们父子二人求情。
    打发走了舒章他们，萧错又一个人爬到了假山上思索着事情。
    容痴月笑道：“这地方成了我俩专属的发呆场所了。”
    见萧错没说话，容痴月又问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萧错摇摇头，道：“不会，不会后悔。我知道若是那天我不出手救龙追忆，或许我这个草包郡王还能在京城装傻充愣好多年，没人关注我，在意我，我和你自然不会有危险。可是若那样的情况都不出手，我这身武功还学来做什么？
    “我们自小便说过，无论伪装成什么样，我们都不能变，正道不能变，兄弟之情不能变，做人的底线也不能变。当初你为救花恋雪想要以命搏丹药的时候，就是用这些话说服了我，那日在秋水庄，也是这些话让我不得不出手。
    “若当初杀龙腾汐的时候没有意外，若花恋雪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想直到此刻我依旧视无夜城为死敌，认为他们全都是虚伪而该死的人。
    “可这半年来，因为我心里反反复复的疑惑，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接近无夜城，去认真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虽然直到现在，我的疑惑依旧未能解开，但我可以肯定，他们，不全是我从前认为的那种人，至少龙追忆不是，江陵不是，叶凝舞和随涯，也不是。
    “我练就这身武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我们说的正道，我们说的做人的底线，不是见死不救。南辕镇的那场瘟疫让我知道，龙追忆他们四个，不该死。所以，就算是会暴露身手，就算是我现在已经引来了太多怀疑的目光，我也必须救她。否则，良心难安。”
    听他说完了这么多心里话，容痴月微笑着搭上他的肩，道：“不管这件事改变了什么，不管我们要面对什么，你都尽管放心，我和你，永远共同进退。”
    萧错笑道：“有你这个兄弟，我做什么都不用怕了，大不了一起死，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容痴月道：“可我看你愁眉不展的，可是在想该如何救赵亭？”
    萧错道：“哪敢想这些啊？他又不是被人陷害的，如何救？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得到个公平的处置结果。”
    萧错搓着双手又思虑了许久，突然道：“痴月，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年来右金吾卫好像不太对劲？四个将军，刘天赐突然暴毙，陈平因勾结金刀白马盟应东流而被流放，许鄯因旧伤复发请辞回乡，现在连大将军也出事了，虽然他没被人陷害，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容痴月道：“那就要看接下来右金吾卫里的官员部署了，或许，你想多了，或许，真相会慢慢浮出。”
    “无论如何，赵亭的事起于郑玉衡，我想亲自去趟青龙庄，探探虚实。”
    ——
    青龙庄位于长安东北方向的华州，虽为江湖七大帮派之一，但比起历史久远、根基深固的三元帮和长河帮，青龙庄的势力显然要弱上许多。
    青龙庄庄主郑怀远年轻时只是个喂马的穷小子。据说当年无夜城老城主龙悟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便是郑怀远冒险救了他，他想把这个无名小卒带进无夜城多加栽培，却被郑怀远拒绝了。
    后来郑怀远加入了那时风头最盛的山海帮，通过十年的打拼，成了副帮主凌飞的重要臂膀之一。
    结果凌飞叛变，勾结外人害死了帮主沈伯言一家，山海帮也因此四分五裂。凌飞靠着在山海帮的旧部创立了玄武宗，一年后郑怀远叛出，建立青龙庄，以期重振山海帮。
    虽然如今青龙庄的势力远不及当年山海帮半分，甚至连同出于山海帮的黄麟宗和白虎帮都比青龙庄要强盛，可郑怀远不与无夜城同流合污的决心，以及不忘山海帮的忠心，都受到江湖中许多人的称赞。
    即便是一年多以前郑玉衡用毒计害死了龙腾汐的未婚妻，青龙庄和无夜城的交情因此彻底断绝，江湖中亦有不少人觉得青龙庄是在为民除害，所作所为无愧天地。
    对这一点，萧错嗤之以鼻，尤其是知道郑玉衡利用赵亭来对付龙追忆以后，他更是对青龙庄的人没半分好感。
    随着夜色降临，萧错不声不响地潜进了青龙庄。据他的了解，这个地方虽然守卫森严，却没什么高手。郑怀远虽贵为庄主，但他快二十岁时才开始习武，先天优势已失，一直武功平平。
    郑玉衡的房间应该是在内院吧。萧错躲开守卫，悄悄地落到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旁边的屋里亮着灯，但不知是谁人的住所。
    “吱呀！”门刚好被拉开，出来的是萧错在普济寺见过的那位貌胜潘安的白衣公子刀白玉。
    刀白玉是被郑玉衡推着出门的。他刚出了门，郑玉衡便用力将门关上，从房里大声道：“你别再来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刀白玉道：“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在龙追忆面前直接亮明身份太危险了，以后她一定防着你。”
    门又被郑玉衡一把拉开，她的语气似乎很不悦：“别忘了这主意是你出的，是你让我顺水推舟利用赵亭的。”
    “我是说过你可以利用赵亭和金吾卫，可我没说这样直截了当地行事啊。”
    “反正我已经做了，你说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无论是杀人抢玉镯那次，还是金吾卫这次，你陷害龙追忆都没成功，反而让她对你提高防备，所以我觉得，我们的下一步计划该暂时停一停，至少等赵亭的事尘埃落定了，确定不会牵连到你，再做打算，好吗？”
    原来那次闯入王涯府上抢王嫊的玉镯，后又杀了朝廷命官的人竟是郑玉衡！难怪京兆府一直没抓到凶手，谁能想到会是她呢？
    听刀白玉的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宠溺，莫非他也和赵亭一样，被这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萧错不禁嗤笑，这女人究竟有何能耐？一个赵亭也就算了，连仅靠外表就足以颠倒众生的刀白玉也没能例外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郑玉衡不耐烦地嚷了几句，再次关上了门。
    看刀白玉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萧错放轻脚步想顺着墙壁拐到另一边去，谁知他刚挪了一步，刀白玉便厉声道：“谁在那边？”
    萧错大惊，没想到刀白玉竟有如此耳力，看来先前太过低估了他。
    眼见着刀白玉已飞身扑来，萧错一咬牙纵身上了房顶，想按进来的路线快速离去。但那刀白玉竟也同样上了屋顶，还对自己穷追不舍。
    萧错已经把所学轻功施展到最快，甚至连回头的功夫都省去了，但他还是感觉得到刀白玉依然在身后。
    两人身法相差无几，拼的便是耐力和体力，萧错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强过刀白玉，所以他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跃而下冲到了院子里。
    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应该已不是青龙庄的范围了。借着墙壁遮挡住月光，萧错屏息而立，听着刀白玉的脚步声时远时近，他已握紧双拳做好了交手的准备。
    “什么人？”一道清朗的女声传来，萧错楞了一下，怎么会是她？
    月光下，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却正是几日前身受重伤的龙追忆。看着空旷的院子，她扬声道：“此处乃佛门净地，不管是何人擅闯，都请速速离去，别扰了诸位师父清修，否则别怪我无夜城众人手下无情。”
    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只一会儿便没了踪影，萧错知道刀白玉已经离开了，正想着要不要现身与龙追忆相见，却又听龙追忆道：“人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她竟知道自己藏身于此吗？萧错缓缓走出，见龙追忆看到他一点也不吃惊，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龙追忆道：“闻到的，你出门前没换衣服吧？”
    “啊？”萧错有些尴尬地闻了闻袖子，道，“不臭啊，虽然没换衣服，但这身衣裳我也才穿了两天，这个……不算脏吧？”
    龙追忆笑道：“不是臭味，是香味，佛寺里常点的那种香，我经常出入寺院，对这种香味很敏感，隔着好远都能闻到。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你身上会带着这种香味了，但你的香味跟我在寺院里闻到的所有香味都有些不一样，所以我猜是你。”
    萧错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那么灵的鼻子。”
    “我也没想到你一个朝廷的郡王，身上竟会有这种香味。”
    “我这可不是经常出入寺院造成的，你应该听说过，我母亲在王府里日日诵经念佛，有空的时候我便去佛堂陪她，应该就是这样留下的香味。”环顾了一下四周，萧错道，“你方才说，这里是佛门净地？”
    “是啊，虽然又破又旧，但这里确实是座寺庙，叫做无尘寺。”
    “无尘寺？我从未听过，看来是孤陋寡闻了。对了，你方才说无夜城众人，难道你们无夜城很多人都来了这里？你的伤口都还没开始愈合吧？就这样跑来这个地方，这里很特别么？”
    “我是吓那个人的，无夜城只来了我一个，这个地方，这几年我常来，对别人来说就个破败的寺院，只是对我，有特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