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皇子:盛宠嚣张嫡女》第一百二十七章

    “肃静!”芍药大声喝止,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才道:“大夫看过了,说这做香囊的绸布和符纸,都是浸过药汁的,算不上毒药,只是人服下去后,很容易坏了身子。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不慎感染了风寒,就有性命之忧,幸而三少爷福大命大,平安躲过一劫。”
    李攸稍稍平缓了呼吸,便跪倒在安氏跟前,红着眼圈叫:“母亲!”安氏用手帕捂了嘴,轻轻摸着他的脸道:“你听明白了?我的儿!你怎的这般大意?你以为他们算尽机关,就是为了助青儿下咒?若这符真的有用,小多何不先给自己挣个姨娘的名分?”李攸伏在她怀中,紧咬着下唇,心中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怕不已。
    芍药在一旁轻声道:“三少爷,太太已经拿下了小多,严加盘问过了。那丫头只说自己是受了骗,并不知道符纸与香囊有毒,还供出了城北一家道观的名字,说是从那里的一位天师处得来的符。平安带了人去查问,才知道那人出城不久,就遇上了路匪,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李攸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见芍药点头,又不可置信地向母亲。安氏与对他对视片刻,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你且站在一边,事情就交给为娘处置。”李攸有些发怔,缓缓起身,退到一旁。
    安氏厌恶地望向青儿,厉声道:“因着你的胡作非为,差点儿害了少爷,我要重重罚你,你有什么话说?!”
    青儿绝望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再望向低头不语的李攸,缓缓摇头。
    “很好。”安氏抬了抬眼,芍药便向身后的婆子媳妇们下令:“打。”
    早有四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仆妇拿着木棍上前押住青儿,夹到一边的空地上,晨儿极有眼色地抬了张长凳过来,让她们把青儿放上去,一人压头,一人压脚,再有两人举起长棍打起来。第一棍敲下去,青儿便发出一场惨叫,接着哀嚎不断,听得其他丫环们都胆战心惊。
    眼看着青儿一声声越叫越低,血从衣服底下渐渐漫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里,春瑛咬住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音。太太不是说重罚吗?应该只是打板子吧?可瞧这架势,难道要把人活活打死?!
    十儿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移开视线,不忍去看。其他的丫环们,起初有漠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可渐渐地,也变了脸色。
    李攸面色有些发白,目光扫向兰香、露儿、曼如……她们脸上神色各异。曼如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下低头,便上前轻声道:“太太,青儿犯了错,太太罚完了撵出去便是,明日就进腊月,年关里若是闹出人命,恐老太太知道了,心里会不自在。青儿……本就是老太太指给三少爷的人。”
    安氏眉头一皱,想想觉得有理,便不悦地让了步:“那就只打二十板子吧!”
    可婆子们已经打了将近三十板了,青儿早已出气多,入气少,李攸一时心乱如麻,既担心她的生死,又暗恨她做了别人的帮凶,当着母亲的面,又不肯多看她一眼。
    安氏命人将青儿拖了下去,直接撵出府,连她自己的东西都不许带上,接着又扫视众人一眼,道:“攸哥儿年纪小,又是男孩儿,不通内务,我做母亲的,又是家中主母,就替他料理了吧!”
    人人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她会发作到自己身上。
    “兰香!”这是安氏点的第一个人,兰香立刻上前垂手肃立。安氏道:“这事儿得你及时制止,本是一件大功,可你沉不住气,又放任攸哥儿胡来,差点儿误了大事,我罚你一个月月钱,往后攸哥儿的事,你要时时劝诫,凡事多留个心眼,知道了么?!”
    兰香心头一松,连忙回答:“是。”
    “好。海棠,你把赏封给她。”
    一直沉默地站在边上的海棠上前,递上一个红绸小包。兰香飞快地接过,行礼退下。
    接着安氏又叫:“晨儿。”晨儿一喜,忙上前磕头:“太太。”
    “我早听说你是个伶俐的丫头,往后就顶了青儿的空儿吧。”安氏示意海棠递上另一个红绸小包,“要好生侍候三少爷。”
    晨儿大喜,忙接下小包,又向安氏磕头:“谢太太恩典!谢太太恩典!”
    安氏微微点头,又看向芍药,后者会意,高声道:“今日搜得家贼一名,已经罚了,只是还有几人,查出亦有不法之事,太太有令,全数撵出府去,若有人再犯,绝不轻饶!”接着她便点出这些人的名字,春瑛等人惊讶地发现,里面有洒扫上的小丫头,也有看门的婆子,她们本来不服,可芍药一一说出她们在外头私下议论青儿之事的时间地点,并明言她们已经违反了三少爷的命令,她们才不再说话了,改成哭求。浣花轩内一时哭声震天。
    安氏全当听不见,叫婆子通知管家将这些人全部堵上嘴带出去,然后安慰儿子:“回头我就拨人过来,还缺什么,也只管跟我说。我先回去料理了小多那贱人。”
    李攸木然恭送母亲离开,浣花轩转眼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般。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雪地上还有青儿留下的血痕。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一眼,将目光定在掩不住面上喜色的晨儿身上:“是谁……将事情告诉太太的?!”
    众人脸色一变。
    青儿事发那日,李攸就曾明言,不许院中上下人等往外说一个字,虽然人们忍不住要私下议论,可大都还有分寸,不敢在浣花轩以外的地方嚼舌。
    现在太太得了消息,连细节都一清二楚,显然是有人告密。虽说明面上,这人是立了功的,但看三少爷的脸色,似乎并不是这么想。人人心里都有数,三少爷从小就是和气的小主子,头一回发那么大的火处置底下人,又是瞒着上头的,忽然被太太横插了一手,脸面上实在有些下不来。想必更让他恼火的是,丫头里居然有人敢违反他的命令、擅自向太太报信,这样的人,即便碍着太太的面子不好发作,也是要找出来的。
    兰香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都垂首肃立一旁,不敢妄语。晨儿感受到李攸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心中一慌,忙跪下道:“三少爷明察!我……我绝对没有告密啊!”李攸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冷笑,晨儿更害怕了:“是真的!我真的没有!”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梨花带雨一般,却发现李攸丝毫不为所动,她心中更慌张了,眼角瞥见曼如在一旁露出嘲讽的目光,便怨恨地扑过去紧紧抓住:“是她做的!一定是她!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她往太太院里去了!”
    曼如叹了口气,低声道:“晨儿,你把事情告诉太太,才揭穿了指使者的阴谋,是立了功的,三少爷怎会怪你?你别慌,三少爷又不是糊涂了,不会罚你的。”她抬眼迅速看了李攸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但仍能让周围的人听清:“别把其她人拉扯进来了,那天晚上是三少爷吩咐兰香姐姐去送东西给太太,因兰香姐姐累了,才换了我去的。三少爷一向孝顺,哪天没到太太跟前去?哪一回去没带上四五个人?拿这个说事,又何必?”
    晨儿两眼直瞪着她,脸上渐渐浮现喜色:“没错,每天都有人去太太院里,一定是她们告的密,三少爷……”
    “够了!”李攸厌恶地瞥了她几眼,只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院子里了,“太太已经赏过你,我也不多说了,你既升了二等,往后就老实当差吧!”又叫:“露儿、曼如,你们跟我进来!”说罢便大踏步往后院走,露儿与曼如连忙跟上,后者临走前还转头看了看兰香。
    晨儿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不安地转向兰香:“兰香姐姐,三少爷这是……”
    兰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道:“做都做了,后悔也迟了,你日后好自为之吧。”说罢绕过她就想回房,却被晨儿一把拉住:“兰香姐姐,我真的没有告密啊!为什么你也不信我了呢?!”
    兰香皱眉盯着她拉住自己的手:“别人不知道,倒还罢了,那日我明明交待你将那符纸香囊料理干净,如今东西既然到了太太手里,自然是你交上去的。你也别慌,太太已发了话,三少爷绝不会撵你出去,你且安心做活,等他气消了,我自会替你说好话。”说罢便招手叫春瑛:“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
    春瑛愣愣地看她,脑子还未醒过神来,十儿推了她一把,她才应了一声,慢慢跟兰香走进后院。
    晨儿急得在原地跺脚,扫视众人,众人慌忙四散了,但瞥向她的目光都带了深意。晨儿不由得满怀委屈,她绝对没有告密,只不过是不甘心看到青儿就此逃脱罪责,才悄悄藏起了“罪证”,打算找机会给青儿一个教训,可没等到她采取行动,太太便派人来问她了,她只得把东西交了出来。她不知道太太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绝不是她说的啊!
    且不论晨儿心里是什么滋味,春瑛此刻确实满怀苦涩,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瞥向那块染了血的地面,脑子里不停地想象着,青儿现在怎么样了。
    兰香哪里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虽说这事儿你和你姐姐都立了大功,可眼下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是照实上报到三少爷跟前,他说不定就要发火了,你不比晨儿,有太太的话护着。今日已撵了好些人出去,再多你一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此倒不如瞒下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亏了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来听听?”
    春瑛心里乱糟糟的,只是干巴巴地开口:“兰香姐姐……青儿姐姐会怎么样?她不会死吧?”
    兰香脸色一沉:“她是死是活都不与我们相干!你提她做什么?!”
    “可是……”春瑛吸吸鼻子,“她也是被人骗了,不是吗?她没想着要害三少爷,就算她有错,也罪不致死吧?”
    “怎么?你对太太的处置有不满?!”
    看到兰香阴沉的脸色,春瑛稍稍恢复了理智:“不……怎么会?”她偷偷看了兰香一眼,才小声道:“太太已经打了她板子,就算是罚过了,也没说一定要她死啊?可是现在天气这么冷,她又是伤又是病的,还穿得那么单薄,衣服铺盖什么的都没带走,万一引起什么并发症……”
    兰香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那她死了也是活该!若不是她糊涂,哪里会发生这种事?!三少爷差一点就被人害了,即便她不知情,也是帮凶!太太仁慈,才没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这已经是便宜她了!难不成还把她当菩萨供着?!你这丫头既可怜她,是不是也想被撵出去,跟她做伴呀?!”
    春瑛慌忙低下头,拼命吸着鼻子,抑住眼中就要往下掉的泪水。
    兰香见状撇撇嘴:“给我老实些!别以为立了一点小功劳,就有资格来跟我说!想要收买人心,也要用在值得收买的人身上!况且,你别忘了,青儿有今天,正是托了你密告的福!你既告了密,又何必可怜她?!”
    兰香骂完就走了,再也没提起功劳奖赏的事,春瑛抬袖大力擦干眼角的泪水,深呼吸几下,才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前院去。
    十儿、容儿、小凌和乡儿等人聚在游廊一角小声说话,前者见春瑛走近,便跑去拉她:“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兰香姐姐又骂你了?”
    春瑛摇摇头,勉强笑笑,问:“在聊什么呢?”
    十儿左右看看,一脸神秘地拉她回到小丫头群中,压低声音道:“咱们在说晨儿的事呢!上回就是她告的密,这回看这架势,肯定也是她!”
    容儿忿忿地道:“她今儿可是如愿了!二等呢!我的资历还比她早一年,凭什么……”
    小凌忙拉她的袖子:“小声些!她屋子离这儿不远,她正收拾行李预备搬后院去呢,当心她听见!”
    “听见又怎的?”容儿轻蔑地瞄了晨儿房间的方向一眼,“若她在三少爷跟前有体面,即便是小丫头,我也要顾忌三分;可如今三少爷明摆着厌了她,她就算升了一等,也不过是月银比我多几钱,我怕她怎的?”
    十儿道:“她虽犯了三少爷的忌,好歹是太太亲口提拔上来的,三少爷也不好对她怎么样,那些管家娘子,必会给她几分脸面,你何苦得罪她?她若要为难你,只需交待你几样苦差使,或是寻机扣你几钱银子,就够你受的了。从前咱们已经得罪过她了,还是小心些吧。”
    容儿不甘不愿,但也承认十儿说得有理,只得生生吞下这口气。
    乡儿低低地道:“晨儿真的会报复我们么?我们可都是跟她斗过嘴的,若因为这个,就要受罪,我倒宁可青儿姐姐还在呢,至少她不会因一点小口角就故意为难我们,顶多是说几句难听的话罢了……”
    小凌忙推她一把:“你疯了?这时候提她做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再留下?!”
    容儿也附和着:“可不是吗?一想到三少爷差一点就中毒,我心里就拨凉拨凉的……听说其他公侯府上,曾有过这样的事,因少爷不知被什么人毒死了,整个院子的婢女都要陪葬呢!你说青儿怎么就这样大胆呢?!”
    春瑛忍不住开口了:“她又不是有意要毒死三少爷的,她也是被人骗了而已!”
    “就算是被人骗了,那也该死!”容儿睁大了眼反驳,“你想想,若不是兰香姐姐发现得早,三少爷真把那毒给喝下去了,那我们会怎么样?!”
    春瑛咬咬唇,低下了头。其他几人则被这个假设惊住了,纷纷表达自己的恐惧与庆幸。十儿还叹道:“幸好兰香姐姐拦住了青儿,不然,不但三少爷会出事,我们也要倒霉了。”众人都十分赞同。
    只是小凌又有些迟疑地提出了异议:“我觉得……即便兰香姐姐没发现青儿捣鬼,三少爷也不会出事才对。他平日喝茶,连泡茶的水是玉泉山的还是东府那口井的都能分出来,渗了灰的茶,肯定不好喝,三少爷只需尝一口,就会整杯倒掉,又怎会中毒呢?”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半日,十儿才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青儿姐姐这回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谁叫她往日得罪了兰香姐姐跟晨儿呢?”众人皆叹。十儿无意中一回头,看到春瑛咬着自己的拳头,脸色苍白,便问:“你怎么了?从方才起,脸色就一直不好,可是被吓着了?”
    春瑛勉强道:“不是……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去去就来……”她转身回了小厨房,对着已经冷却的灶台,脑子里一片茫然。好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气管,让她呼吸起来,格外困难。
    十儿跟了过来:“你真的没事?要不回屋去歇会儿吧?有事我来替你做?”她后面还跟了个乡儿,也在附和。
    春瑛勉强笑笑:“不用了……”她随手拿过食盒,机械地打开锅盖,将里面仍带一丝热气的南瓜馒头放了几个进盒,胡乱盖了盖子,便低头冲了出去。
    十儿在后面叫了几声,都没能叫住她,乡儿问:“她是不是被吓得了?我头一回见人被打板子,也吓得不轻呢!”十儿摇摇头,回身打量厨房一圈,有些疑惑:“李婶呢?她方才不是还在么?”
    春瑛一出浣花轩,便越走越快。
    她一路低着头,避过其他人,直直往前走。她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想离开浣花轩,越远越好。十儿和小领她们的话,仿佛铁锤一般,重重地落在她心上。
    走到僻静处,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墙角哭了起来,眼泪一直往外冒,脑海里不停地闪过青儿绝望的眼神,和身下染了血的雪。
    她已经后悔了,当初不该把看到青儿与多姑娘密会的事说出来,也许她不说,三少爷也不会有事,青儿就更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凄惨的下场。就因为她多了一句嘴,才会引发了这么大的风波,因为这件事被赶出去或被转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即使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才是罪魁祸首,内心的悔恨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该怎么办……
    春瑛不知哭了多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但心里却仿佛空了一块似的,抬头望天,也是一片茫然。
    青儿会不会死?看现在的情形,简直就是肯定的,可是她最初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三少爷的感情而已。在幕后主导这个阴谋的人,应该就是二少爷那个变态吧?他会受到惩罚吗?
    春瑛心里很清楚,就算二少爷真的受罚,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骂几句,顶多是打一顿,可他以后还是会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安享富贵,也许等到三少爷继承了家业,他就不能继续风光了,但他既然要考科举,一旦高中,又是锦绣前程。没人会因为他曾经利用了一个小小的婢女而责备他,而下毒事件,侯府的几个当家人想必也会瞒下来吧?兄弟相残,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春瑛暗暗咬牙,深恨二少爷与多姑娘这对狗男女,又阴险又歹毒,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心情平静下来,她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站在当初听到周念那一声叹息的墙角处,前面那不远就是通往花园的过道,而透过墙上的镂空雕花,则可以看到另一边的竹林。
    她前些天跑花园,总是走这条路,大概是跑习惯了,下意识地便往这里走,再看手中的食盒,也是下意识间整理的。想到也有几天没去竹梦山居了,她又不想回浣花轩去,便索性决定往花园走一遭。
    反正太太现在忙着处置多姑娘,也没空管别的事。
    离花园入口处还有十来米,她便看到门上有五六个婆子聚在一处,其中就有那个侄女在二少爷处当差的婆子。她们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议论什么,春瑛轻手轻脚地走到左近的树丛后,才听到那个被称为“祝嫂子”的婆子满脸得意地说:“……总算倒霉了!那个妖精,整日在我们面前嚣张,现在总算遭了报应!”
    旁边的婆子也在附和:“可不是吗?不过一个二等丫头,仗着在少爷跟前侍候,动不动就对我们呼来喝去的,如今怎么着?太太一发话,就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丢出去了。可惜只发了她一个,要是太太把那群妖精都打一顿,才叫人舒心呢!”
    春瑛听得暗暗咬牙。怪不得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会说,女孩儿嫁了人,就成了鱼眼珠子了,青儿那么惨,这几个婆子还在幸灾乐祸,真是可恶!
    不但她听得生气,站在门边上的另一个婆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皮笑肉不笑地插嘴:“两位嫂子,我劝你们还是少说几句吧,今儿倒霉的又不光是浣花轩的人,太太正叫人拿映月堂的丫头呢,祝嫂子就不为自家侄女儿担心?”
    那“祝嫂子”立时拉长了脸:“胡说!明明是三少爷的丫头手脚不干净,跟二少爷什么相干?!”
    那婆子轻蔑地瞥她一眼,嘴角冷笑,摆出一副“我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的脸色,气得那“祝嫂子”涨红了脸。
    一个陌生的媳妇子远远走过来,高声道:“都在这里做什么?太太正唤人去呢,都给我手脚麻利些!”
    便有一个婆子好奇地问:“不是说太太正审家贼么?唤人做什么?”
    那媳妇子不耐烦地道:“你当家贼就一个么?!人人都脱不了嫌疑!太太正等着问话呢,还不快去?!”
    “祝嫂子”脸色难看地道:“谁家这般大张旗鼓地查内贼?太太莫不是糊涂了?老太太必不依的!”
    “老太太往靖王府去了,侯爷不在家,府里如今只有太太在。”那媳妇子瞟她一眼,“婶子利落些吧,若你是清白的,早早脱出来,脸面上也好看些不是?”
    几个婆子神情各异,媳妇子一见就心中有数,冷笑着去了,婆子们互相对视几眼,磨磨蹭蹭地往正院方向走,只留下一个年轻些的留守。
    春瑛在角落里看着她们离开,才走出来,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正想进园,却看到留守的婆子走出了守夜小屋,左右瞧瞧,便鬼鬼祟祟地溜了。
    春瑛有些疑惑,这个婆子要去哪里?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开,径自进了花园。没人看守正好,她也省了找借口的功夫。
    园中竹林依旧,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侯府的主人们都没有兴致逛花园,园中洒扫的仆妇们就偷了懒,枯叶积了厚厚一层,连着雪与泥混在一起,也没个人清理。春瑛踏着枯叶前行,只觉得自己心情一派萧索。
    离竹梦山居还有五六十米,三清就象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板着脸,忽一咧嘴。若是平时,春瑛早就吓得跳起来了,今天却没精打采地向他挥挥手,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来了……”
    三清眨眨眼,看着她走向山居,眼中浮现出不解之色。
    春瑛走进屋里,见周念正坐在书桌后看书,便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声道:“今儿带了几个馒头来,念少爷就当作是干粮吧……”
    周念从书本里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春儿?你可有好几天没来了。不是说暂时不会过来了么?”
    “我怕你会挨饿,今天太太有事要忙,我就趁机过来了。”春瑛一直低着头,想按平时那样,去烧开水泡茶,却发现壶里有茶水,还是热的,再仔细一看,壶不是原来那个白瓷的了,现在用的是青花,显然更高级些。
    周念走过来,微笑道:“多谢你想着,如今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饿不着我。屋里的用具也都换了新的,侯爷亲自看着换的,我用的,也还顺手,只是总不如原来的习惯。今儿也是攸哥儿叫你来的么?他有几天没来瞧我了,都在做什么呢?”
    春瑛一听这个问题,心里就一阵不好受。周念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手上一顿:“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春瑛摇摇头:“没……”她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没法继续说下去。
    周念忙走近几步,侧眼一看,正望见春瑛红肿的双眼,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哭了?是为了什么缘故?攸哥儿出事了?!”
    “三……三少爷……很好……”春瑛勉强回答着,眼泪却无法抑制地往下掉,“是别人……”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蹲下身抱着膝头流泪。
    一方素帕递到她眼前,她抬起头,见周念温和地望着自己,道:“擦擦吧,你若有什么难过的事,不妨跟我说说。”
    春瑛接过帕子,忽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但心里又有所顾忌:“三少爷……说了,不许告诉……别人……”
    周念苦笑:“你放心,你算我想说出去,也没处说呀?不过……若是攸哥儿的私事……”
    “不是什么私事!”春瑛打断了他的话,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发泄,不然她会被悔恨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深呼吸几下,把自己无意中发现青儿与多姑娘密会,秋玉带着她将事情告诉兰香,兰香抓住青儿现行,三少爷从轻处置,有人密告,太太重责青儿等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事情说完时,已经满脸是泪了:“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原本以为青儿要害三少爷,才把事情说出来,可青儿没有害三少爷,她也受到惩罚了,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事情到这里就该了结了呀?可忽然间……太太来了,说她是下毒,又叫人把她打了个半死,也许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她抬袖擦一把泪,“念少爷,你说……如果不是我,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了……”
    周念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春儿……我不太明白,你在后悔什么?如果当初你没把事情告诉那位兰香姑娘,攸哥儿也许就被害了,你救了攸哥儿的性命,为什么要后悔?那个青儿,虽说罪不致死,却也不是无辜的,正因她心存妄念,才会被人利用,不是吗?她落得这个结局,难道不是自作自受?”
    “可她本来不该死啊?!”春瑛反驳道,“是多姑娘骗了她,她也受过惩罚了!而且……就算我没把事情说出来……三少爷也未必会中毒……那个毒灰混进茶水里,他只需喝一口,就能发现里面问题,肯定不会继续喝的!”
    “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喝?”周念移动一张椅子坐下,“也许他一时口渴,不经意就喝下了呢?也许那毒太厉害,只需喝一口就能起作用呢?说到底,与其去冒这个险,倒不如事先就做出防范,你知道有人要害攸哥,把事情说出来,是没有错的。”
    春瑛心里好受了点,但一想到某件事,情绪又低落下去:“其实我也告诉过三少爷了……所以他后来才会对青儿从轻发落……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他,也许就没后来的事了……”她再擦一把眼泪,“是因为我告诉了兰香,才把事情闹大的……如果只告诉三少爷,他既不会中毒,青儿也不会有事……”
    周念淡淡地笑了,指了指另一张圆凳,示意春瑛坐下,春瑛坐了,他才道:“春儿,你是个好孩子,事情的经过,我都听明白了。其实你用不着这样愧疚。”春瑛要反驳,他抬手一拦,道:“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春瑛乖乖低下头,端正坐着听他的话。
    “正如我方才所说,你发现有人要对攸哥儿不利,将事情上报主事丫环,这是你的本份。至于那丫环要如何处置,并不与你相干。她将事情闹大,那是她的责任,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折了攸哥儿的脸面。正因你暗中将实情告知攸哥儿,他才能及时制止事态发展,并救下青儿。这么说来,其实你是做了一件好事。”
    春瑛细细一想,他似乎没有说错,那她这密是告对了?
    周念见她渐渐冷静下来,便接着道:“太太会接手此事,照你的话说,是因为有人告密。且不论那人是谁,又为了什么缘故宁可违反攸哥儿的严令,这都不与你相干。太太知道实情后,对那个青儿是从轻发落,还是从严处死,也都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插手的,那你又为何要后悔呢?”
    “可是……”
    “你这孩子,为何要将别人的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与其怪自己不该告密,倒不如怪那背后指使之人,或是暗中向太太告密之人,甚至是青儿本人,说到底,他们才是引发此事的根源,不是么?”
    春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不是……钻牛角尖了?”
    周念对她微笑,她羞愧地低下头,想起自己刚才居然在他面前失态地哭成泪人,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拿帕子抹了一把,忽而瞥见帕子上绣有小字,仔细一看,原来是“子思”,记得墙上挂的字画上,也有这个落款,她便随口问了句:“这子思是谁的名字呀?”
    周念笑道:“这原是我的表字。”顿了顿,表情变得诧异:“你识字?”
    春瑛僵住了,心下大悔。她怎么就说出来了呢?真正的路春瑛可是不识字的,难道她要穿帮?!
    周念却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回敞哥儿来的时候,我叫你躲进了里间,后来你和攸哥儿离开了,我回房时却发现架子上的书册被人翻过。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想必是你翻的吧?你懂诗词?是谁教你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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