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皇子:盛宠嚣张嫡女》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儿将粥送进正屋,兰香却不在,她瞥见露儿正给三少爷梳头,心中一动,便将粥放在桌上,走过去轻声道:“露儿……我来吧。”
    露儿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略一迟疑,便将梳子放到她手中,退了下去。青儿用微微颤抖的手抓紧了梳子,凑近了三少爷的头发,勉强挤出一个笑:“攸哥儿……我有好些日子没给你梳头了……”说着便红了眼圈。
    李攸本来正在想事呢,也没留意给自己梳头的丫环换了人,闻言愣了愣,见青儿眼圈红红的,想起她从小在自己身边服侍,最擅长梳头的活计,每次总能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精神利索的,便不由得心软了,柔声道:“那你以后就继续给我梳头吧。”
    青儿一低头,泪珠儿就往下掉,声音有些哽咽:“真的?我以为你厌了我……”
    “本来是的。”李攸似乎想起了青儿的所作所为,板起了脸,“从前你是有话直说,做事虽爽利,却知道分寸,可年纪越大,架子就越大了。你是我身边的人,本该事事为我着想才是,却为了跟小丫头们置气,丝毫不顾我的脸面,叫我怎么再信你?”
    青儿的眼泪掉的更多了:“我知错了……可是她们……”
    “好了。”
    李攸淡淡地止住她的话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也有不是,既然知错了,往后就该改正,再不能胡作妄为。你前些天也受了教训,如今屋里少人使唤,兰香和露儿两个忙不过来,你是老人了,就帮她们分担分担吧。”
    青儿脸上又是惊喜又是伤心:“我知道了,绝不会再惹你生气……”她忙忙抬起袖子擦了泪,便小心翼翼地梳起李攸的头发,待梳顺了,又拿条绸带束起,给他带上一个家常的暖额。
    李攸皱了皱眉,躲开了:“这是女子用的东西,我不戴。”
    青儿柔声劝道:“外头冷呢,不戴着,仔细回头吹了风,你又喊头疼。”
    “我今儿不出门了,就在家待着,用不着它。”
    青儿只好作罢,另替他梳了个松松的头。李攸“嘶”的一声,又喊痛,还笑话青儿:“多日不梳头,难不成把手艺都抛下了?”
    青儿脸色有些不自在:“好攸哥儿,就这一回,我下回再不敢了……”
    李攸听得有些古怪,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又把把贬下去,便笑道:“用不着这样,谁没个失手的时候?梳好了?你去吧。”
    青儿放下梳子,转身去铺床,原本正干这活的晨儿瞪了她一眼,暗暗把她撞开,语气不善地道:“别捣乱!去干别的!青儿正欲发作,想到李攸正看着,只得忍住气,回头看到方才拿来的燕窝粥,忙去捧到李攸跟前。兰香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她,淡淡地道:”那粥放了这么久,都冷下来了,怎能给攸哥儿吃?还不拿下去热热?“
    青儿咬咬唇,一再告诉自己要忍住,扭头出去了。
    李攸听着身后丫环们的交谈,微微皱了眉,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意中瞥见春瑛在窗外探头探脑的,两人的目光一对上,她便一脸惊喜。难道是有事要找自己?李攸想起刚才在母亲处听到的话,回头看了一眼正忙碌的丫头们,便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往门外走来。
    春瑛见三少爷居然出来了,心中也是一喜。刚才她看着兰香拦下青儿,还以为她要采取行动了呢,结果却叫青儿去加热燕窝粥,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真的象秋玉说的那样,兰香有自己的盘算?春瑛总觉得不太妥当,干脆私底下跟三少爷打声招呼,万一青儿真的动手,当事人也可以事先作点防范。
    但三少爷一出来,不等她开口,便先朝她招手,示意她跟他到后院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去。春瑛跟着去了,又想开口,三少爷却抢先道:“今天开始,你暂时不要再送东西到竹梦山居去了。”
    春瑛一愣:“啊?为什么?!”
    “方才在太太那里,她问起此事。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太太很生气,不许我再私下跟念哥来往,若是叫她抓了个现行,往后倒不好办了。你就先停一停,等太太忘了这事儿,再继续送东西去吧。”
    才见了太太没多久,对方就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春瑛心底也有些明白了,干笑两声,暗暗擦汗:“那个……太太知道这事……也许跟我有些关系……”见三少爷诧异地瞪大了眼,她忙将今天在老太太那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道:“我绝对没有说你是去看念少爷的……不过……也许……”看着三少爷眼中的了然,她缩了缩脖子。
    李攸有些无语,母亲绝不是这么容易蒙骗的,她早知道自己与周念交好,既然去了竹林,又是“遣开”了丫头的,还有第二个去处么?春瑛的说法,顶多是哄哄不知内情的老祖母,幸好母亲偏着自家亲骨肉,只会私下敲打自己,不会揭穿真相。他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春瑛在祖母跟前的说辞对自己有利,至少,祖母对二哥的恶行,已是心中有数了,而自己,则赚了个友爱兄长、顾全大局的好名声。只要能压下二哥的气焰,他挨母亲几句教训又有什么要紧?
    李攸得意地笑了笑,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人,忙收敛了表情,淡淡地道:“好丫头,这回干得不错,少爷会记得你的功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论谁问,都是这个说法!”
    春瑛迟疑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念少爷那里……真的不送了?现在天寒地冻的,他身体又不好,好不容易养回了些,万一又变差了,那怎么办?”
    李攸却不大担心这点:“我今天在外书房听到别人议论,他家的案子有眉目了,原本跟他父亲一处获罪的人,已由今上下旨重审,想必周家平反之日不远了。父亲知道这事,定会去看念哥,到时候,一应供给之物,自然有人打点好。退一万步说,即使无人打点,咱们这些天送去的东西也不少了,炭火是齐备的,衣服也不少,他不会受苦的。”
    春瑛想想也是,便暂时放下心来,想着吃食上不足的话,她就悄悄做些点心,等经过小路时,趁人不见塞给三清,不就完事了吗?
    她偷偷乐了乐,忽然看到三少爷转身要走,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忙叫住他:“三少爷,等一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李攸疑惑地回头看她,她扫视周围一眼,见附近没人,只有对面廊下的两个丫头远远地盯着自己瞧,便压低了声音,把秋玉告诉兰香的事简单地提了提。
    李攸一听,脸都黑了:“此事当真?!”
    “当真!兰香姐姐知道的,她说要人赃并获,叫我们别声张,可我担心三少爷会不小心中了暗算,所以告诉你一声。青儿姐姐送来的吃食啊、茶水啊,你可不能碰!”
    李攸深呼吸两口气,却还是压不下胸中的怒火。如果春瑛说的是实情,那他刚才对青儿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岂不成了笑话?!他万万想不到,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丫头,也会成为二哥的帮凶!他本以为她们顶多只会争风吃醋,为了些蝇头小利使心计,可是——对他下毒手?这怎么可能?!
    春瑛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起了担心,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事情不一定是这样的……也许只是误会……毕竟没证据证明青儿姐姐真的做了坏事嘛……”她开始不安了,其实一切都只是猜测,万一是她们弄错了,不就冤枉了好人吗?
    正屋里忽然传出兰香的高声喝斥:“这是什么东西?!”接着便是一阵尖叫,屋内顿时闹成一团。
    李攸认出那是青儿的尖叫声,脸色一沉,转头望去。只见兰香将青儿直接推出房门,掼在后院的空地上,晨儿召集了一帮小丫头将后者紧紧押在地上。青儿拼命挣扎,口中尖叫:“兰香!你敢?!”
    兰香冷笑着走出来,举起一个黄色的绸缎香囊,凉凉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连这种丑事都做得出来,还不肯承认么?!”说罢就要打开香囊。
    青儿忽然激动起来:“不许打开!不要打开!”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了,晨儿见小丫头们压不住,便喊来了原本聚在二进门上看热闹的婆子们,要她们按住青儿。
    李攸眯了眯眼,口中暗骂一声,走了过去,春瑛则摒住气息,飞快地跑向门口方向,与前来看热闹的十儿等人会合。
    这时兰香已经打开了香囊,取出里面的两束头发,一束多些的,用绸带绑着,那料子显然跟青儿今天穿的袄儿是一样的,而另一束则只有区区几条,用红丝线系了,弯成一圈,再与另一束头发绑在一起。囊中还有一小张黄色纸片,上头用朱砂写了不明所以的符文,除此之外,香囊内部还用红色丝线绣了几个字,分别是“姻缘和合”与“把头偕老”。
    晨儿在一旁道:“兰香姐姐,我方才铺床时,亲眼见到她鬼鬼祟祟地拔下三少爷的头发,背了人就用红线绑起来,与自己的头发放在一处,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就要把这香囊塞到三少爷的床铺底下。她定是要施什么见不得人的法术呢!”
    “你胡说!”青儿撕心裂肺地反驳着,目光射向兰香手中的香囊,满眼都是愤懑与不甘。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她恨不得将兰香和晨儿咬下一块肉来,眼中喷出仇恨的怒火,眼角瞥见心心念念的三少爷一步步走近,顿时怔住,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起来。
    兰香犹未察觉李攸的接近,正鄙夷地睨着青儿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以为把三少爷的头发跟自己的放在一处,就成了结发夫妻了?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满府里还有哪个丫头象你这样不知羞耻?!不好好侍候主子,倒想着攀高枝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不要脸的骚蹄子!”
    押人的婆子也在暗中小声嘲讽:“这么想男人,明儿回了太太,早点出去配小子吧!”“可不是,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
    青儿又羞又气,她被婆子丫头们押在地上,头发乱了,衣裙上也满是泥水,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冰冷,脸上却火辣辣的,周围一片嗡嗡声,不用说,定是其他丫环在私下议论自己,她们目光是那么刺人,可是最令她痛不欲生的,是三少爷望向自己时,那眼中所含的冷意。
    他误会自己了吗?他把自己当成那些不要脸的女子了吗?不!不!他怎么能那样看待她?!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不一样!
    青儿大力挣扎起来,原本以为她老实了,就放松了力气的婆子和小丫头们一时不察,竟被她挣脱开来。她一把扑到三少爷脚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哀求道:“攸哥儿,攸哥儿……你要信我,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攸哥儿……”
    兰香见了李攸,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不屑地瞥了青儿一眼,便上前道:“攸哥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向你回话呢。青儿这丫头,不知悔改,竟然将乱七八糟的符咒带进府来,还打着这样不要脸的主意,是万万不能留了,不如……”
    “够了!”李攸大声喝止,兰香怔了怔,脸色有些不好看:“攸哥儿,你……”
    李攸淡淡地道:“我如今也大了,小时候的称呼就改了吧。”兰香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地垂首应道:“是。那青儿……”李攸举手止住她的话,低头看着青儿,后者眼中含泪,正怔怔地望着他。
    李攸一时心乱如麻,事情显然不像他原本想象的那样,可是对于这样的青儿,他心里也很是恼火。现在兰香把事情闹开来了,人人都看着,他该如何处置?
    浣花轩内一片寂静,人人都盯着三少爷李攸,等着看他如何处置青儿,至于这些人各自心里想着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青儿满脸是泪,扒着李攸的裤脚不放,因为用力太大,把他松松披在身上的外衣都抓了下来,她还犹自未觉,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腿,仿佛那是在湍急的激流中她唯一能抓住的救生木。
    李攸冷冷地盯着她看,心中却犹豫未决。兰香见状不妙,忙上前禀道:“攸……三少爷,你可不能轻易饶了她,这种蛊惑之事,老太太、太太最是忌讳……”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大声嚷出来?!”李攸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的名声很好听?所以给我多添点谈资,好让外头的人都知道庆国侯府的三少爷还管不住自己屋里的丫头?!”
    兰香心中一颤,嚅嚅地道:“可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瞒着老太太和太太……”她被李攸盯得心虚,强自争辩道:“我也是为三少爷着想,有人要算计你,总不能轻易放过吧?青儿本就是自己作孽,打死也是活该的,可那背后指使的人,总要查个明白。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三少爷……”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量也越来越高,一抬眼却看见李攸双眼射过来的凶光,顿时如坠冰窟,只觉得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往日的温柔和气丝毫不见,她再不敢说下去了。
    李攸咬咬牙,一脚将青儿踢开,骂道:“滚开!忘了本分的东西!府里养着你,可不是让你给我丢脸的!我待你客气些,你就得寸进尺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得叫我恶心!”
    青儿脸色刹白,身体晃了晃,便瘫成一团。兰香嘴唇发青,颤悠悠地跪了下去,周围的丫头们见状,也都纷纷跪下,连春瑛也被十儿拽了一把扑在地上。其实青儿并不象她们原本以为的那样,给三少爷下毒或下咒,她想要的只是别人眼中不合时宜的爱情罢了,可惜这显然只是场悲哀的单恋。
    李攸脸上怒气未消,板着脸道:“还不动手?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把这贱人给我丢回屋里去!”
    兰香愣了愣,忽然有了不好预感,忙拦道:“三少爷……”
    “这事儿闹出去,谁都没脸!”李攸打断了她的话,“叫人知道庆国侯府里蛊惑之事,你当是什么好听的话呢?!今儿在场的人,都给我闭上嘴!叫我在外头听到一句闲话,不管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一律撵出去!我说到做到!别说你们是几辈子的老人,我拼着长房嫡孙的身份,也要出了这口气!不但你们自己个儿,连你们的父母兄弟子女亲戚……我一个都不会留!都给我记住了?!”
    李攸在下人面前一向是温文佳公子的模样,现下忽然板起脸发威,倒也颇有其父威仪,院中的丫环婆子媳妇们都被吓住了,忙忙齐声应是。
    李攸见状,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瞥见兰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她想说什么,暗暗冷哼一声,道:“那贱人就由你负责看管,除了供应食水被铺,不许任何人和她说话!过几天就是腊月,按照旧例,府里要换一批人的,你到时候把平安悄悄叫过来,让他将人带出去,就完事了。若是老太太、太太问起,只说青儿病的厉害,不能做活,才叫她出去的,今儿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
    兰香虽还有些不甘,但想到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嘴,恭敬地应下了,心中又开始盘算,今天似乎不小心触怒了三少爷,得想个法子哄回他才好。
    李攸扫视周围一眼,忽然感到有些沮丧,越发想念梅香。
    如果梅香在这里,定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曼如拨开围观的人群,站了出来,对押着青儿的婆子轻斥:“怎么还在这里发呆?没听见三少爷的话么?快把人送回屋去,拿热水擦擦,换上干净衣裳。虽说她犯了错,可万一惹上病气,反而连累了别人,更加麻烦!”
    婆子们如梦初醒,急急去拉青儿,青儿却仿佛痴傻了一般,怔怔地软在地上,无论人怎么拉都站不起来,婆子们急了,只得一人一边,夹起她拖着走。
    曼如又扫视周围一眼,向李攸笑道:“三少爷,今儿天冷,大家看了这么一出,也辛苦了,不如您开恩,赏我们一盅热茶吃吧?”
    李攸心中一动,正色打量了她几眼,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既这么着,每人赏一个二等封儿,几位妈妈劳苦功高,就拿双份儿吧。”
    二等封也有一两银子,这下人人都皆大欢喜,纷纷行礼谢过李攸。李攸又重申一回不许嚼舌头的话,自然是人人都满口答应的。他微微松了口气,回屋去了。
    兰香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曼如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机灵,当着众人的面讨了这么个巧宗儿,这下大家伙都要念你的情了。”她心中掩不住嫉恨,在浣花轩里,银钱上的事一向是她的差使!这回凭什么让曼如领了去?!
    曼如只是谦卑:“姐姐说笑了,是三少爷赏的银子,大家自然是念三少爷的情。我不过是依命行事。”
    兰香冷笑:“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你当我真在夸你?!只是赏不赏的,三少爷心中有数,哪里轮到你多嘴?你不是病了?怎么还出来吹风?”
    曼如冲她笑了笑:“谢姐姐惦记,其实不是什么大病,方才睡了一觉,已经好了。如今梅香姐姐不在,我又怎能再偷懒?”
    兰香咬牙,见丫头们还聚在周围偷看自己与曼如斗嘴,脸上一红,便骂道:“还不回去干活?!想偷懒么?!”
    丫环们立即作鸟兽散,只是暗地里,免不了要悄悄议论方才的所见所闻,大丫头们斗嘴固然是不错的谈资,青儿的胆大包天,却是更加热门的话题。
    春瑛在小厨房里看炉火,小声问着跟过来取暖的十儿:“那个符又不是害人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兰香姐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居然说青儿被打死也是活该。”她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青儿拿的是什么东西的话,她就不告诉兰香了,反正那种神神道道的符咒又不可能灵验。现在青儿获罪,还要被撵出去,难道不是她害的吗?
    十儿瞪了她一眼,转头去看门外,见没人经过,才回头戳她的脑门:“你傻了?她有那种念头,就是找死!就算不是兰香姐姐,她也得不了好,不死也要挨上几十板子,还不如死了呢!”
    春瑛叫痛:“你轻点儿!有那种念头的又不止她一个,她只不过是叫人抓了个现行而已。如果这样就是找死,那其她人又怎么说?”
    十儿撇撇嘴:“那能一样么?做丫头的想攀高枝儿,想做姨娘,也不奇怪,可谁会妄想跟少爷做夫妻?凭咱们三少爷的出身人品儿,差些的官家千金都配不上呢,何况她一个丫头?最可恶的是,她居然想下咒!我听人说,外头有一种姻缘和合符,能让本来无缘的一男一女成夫妻,可这是有违天意的。这种神灵的事,谁也说不准,要是真让她得了手,可叫三少爷怎么办?”
    春瑛不由得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三少爷今年好象才十二岁吧?比青儿还要小两三岁呢,他对青儿又没那个心思……”这么一想,好像是三少爷比较可怜啊。
    “所以说,青儿是自找的,幸好今儿三少爷开恩,才饶了她的小命。她没受什么罪,等过几天出了府,仍旧过太平日子去,顶多就是吃穿用度差一些,多受些气罢了。再过两年,事情也淡了,谁还记得她呀?”十儿将双脚往炉子方向挪了挪,往掌心哈了口暖气,嘀咕着,“她是摊上好主子了……”
    春瑛想了想,心中也同意十儿的看法。今天表面上看起来,三少爷好象很无情,可那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如果他真的不念旧谊,只要放任兰香把事情报到太太跟前,青儿肯定会很惨。现在她只是被关几天,就能平安放出去,又不挨板子,也算是好运气了。也许她会很伤心很失望,可春瑛始终觉得,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自小服侍的小主人所抱持的所谓爱情,不一定是真正的爱情,总有一天,她会清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春瑛便觉得,三少爷还是挺善良的。虽然他总是说些很自私的话,以为只要有赏钱,就能指使她做任何危险的事,对待丫头们,也是想骂就骂,想踢就踢,但仔细想来,他还是很护着身边的人的。梅香她们感染了风寒,他会冒着大风雪去求太太派人请大夫,而青儿犯了大错,他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又是威吓,又是金钱收买。这林林总总,让她对这位小少爷多了一份信心。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就凭她替他做的那些事,应该能在这几年里保个平安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青儿的事会就此落幕的时候,情势却忽然起了变化。
    十一月最后一天的下午,春瑛待在小厨房熬一锅粥,又蒸了一笼南瓜馒头,打算等天黑了,就悄悄送几个给三清。一连几天她都没到竹梦山居去了,也不知道周念知不知道原因,有没有饿着冷着。
    一群婆子媳妇忽然闯进了浣花轩,引起一阵骚闹。春瑛探头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一个婆子迎面走过来,扫了小厨房一眼,喝令:“熄火!全部人都到院子里来,立等太太问话!”
    春瑛回头跟李婶对望一眼,心下惴惴的,照着做了,来到院中与其他丫环们聚在一处,私下交流信息,发现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少爷李攸得了消息,也在兰香露儿等人的陪同下出来了,稍带不安地侯在前院。
    等了一会儿,太太安氏才坐着软轿到达,一进门便下令关闭院门,又派了亲信婆子守在大门与各处走廊、通道处。
    李攸忙上前请安:“母亲,您这是……”
    安氏瞪了他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气恼:“青儿呢?给我拖出来!”
    李攸心下一惊,怎么回事?是谁走漏了风声?!
    李攸在那一刹那间心念电转,忙恭敬地道:“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那是……孩儿怕传出去,于家里的名声有碍,才悄悄作了处置,不想还是惊动了母亲,都是孩儿的罪过……”
    安氏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软和下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这种事怎么能瞒着为娘?你一个半大孩子,懂得什么?差点就叫人蒙骗了去!”
    李攸有些惊讶:“蒙骗?母亲这话从何说起?”他马上想到青儿那个所谓的和合符是来自多姑娘的,以为猜到了母亲的意思,便道:“母亲说的那符咒的出处吧?可是……祖母常说,家和万事兴,二哥正在备考,父亲也满心期盼着他能高中,这时候要是传出了什么闲话,祖母和父亲都会不高兴的。”他凑近母亲,小声补上一句:“说不定还会怪罪母亲管家不力呢,这又是何苦?”
    安氏眼圈一红,抱过儿子轻抚他的小脸,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我的儿,难为你这般贴心,为了为娘,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宽宏大量,别人就会放过你的。比如说这事,若只是区区一个姻缘和合符,为娘绝不会兴师动众,可别人要算计你的性命,为娘就算拼着得罪了老太太和侯爷,也不能轻易放过!”
    李攸吃了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二哥要算计他的性命吗?
    春瑛站在离他们母子不远处,闻言也吃了一惊,看向其他丫环,也是一脸震惊与不解。她有些不好的预感,若只是一张和合符,还可以说是青儿痴心妄想,可一但拉扯上什么算计性命的阴谋,这事就没法善了了!青儿会有什么下场?
    二进门上传来声响,婆子们把青儿拖过来了,春瑛担心地望过去。只见青儿面容青白,眼窝深陷,神色憔悴,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家常旧夹衣,似乎是刚刚从被窝里被人拖出来的,整个人有气无力,俨然是在病中。
    安氏一见她的模样,便先添了几分厌恶。李攸虽然担忧,但也低头不敢说话,兰香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又瞄了下青儿,只觉得丢脸,小声骂起了拖人的两个婆子:“怎么就这样拖出来了?也不给她整理整理,没得污了太太的眼!”
    两个婆子低头不语,神色间都有些不以为然。
    “罢了。”安氏淡淡地阻止兰香,看向身边的大丫头。
    芍药站了出来,板起脸质问青儿:“青儿,太太要问你,你从别人手上得了那个香囊,究竟打算怎么做?给你东西的人,可交待了做法么?”
    青儿怔怔地抬头望她,脸色灰败,默默无语。
    李攸皱了皱眉,一旁的露儿眼见安氏面露不豫之色,担心青儿要受责,忙小声催她:“你快说呀?太太问你呢!”兰香迅速瞥了她一眼,她才咬唇退下。
    青儿还是没有开口,李攸忍不住磨牙,恨不得亲自上前把她的嘴巴撬开。晨儿在人群中围观,见状便从后面踢了青儿几脚:“贱人!太太问你话呢!装什么聋子?!”见她仍没有反应,便谄笑着上前道:“太太,她这些天都在屋里挺尸呢,说不定已经疯魔了,再问她也没用,这罪行不是都清清楚楚了么?”
    芍药瞥她一眼,没理会,径自对青儿道:“你若要嘴硬,倒也没什么,只是你要想清楚,这值不值得?你老子娘还在呢,难不成你为了攀高枝儿,就连他们都不顾了?”
    青儿一震,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我说……那人……小多姐姐……她叫我把三少爷的头发……和我自己的头发用红丝线缠在一起……放进囊中,然后悄悄塞进三少爷床铺底下,让他在上头至少睡上半个时辰……只要事后拿出来用火烧了……再把灰混进茶水里,我和三少爷……一人一半喝下……他这辈子就算娶了别人,心里也会……也会把我当成他的妻子……”她低低地呜咽着,不知是为了半途而废的计划,还是为了心上人的冷漠态度。
    安氏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得李攸胆战心惊:“母亲……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若真要作法,哪能少得了生辰八字?光凭头发能做什么?母亲不必为这种傻子生气。”
    安氏没说话,芍药便对李攸道:“三少爷,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别人弄这符来,却不是为了成全青儿的痴心妄想的!”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正是那只黄色的绸布香囊。李攸一顿,目光迅速射向兰香,后者脸色一白。
    这香囊与符咒,当天她明明叫人处理掉了,怎么会在太太的人手里?!
    芍药打开香囊,展示上头被剪掉的部分,以及当中符咒缺失的一角,道:“自从得了消息,太太便吩咐我们找回了这只香囊,细细查看过了。三少爷有所不知,我们把这布条和符纸都剪下些许,烧成灰,再混在茶水中,抓一只公鸡来喂了。头一天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第二天它便再不肯吃饭,第三天就开始掉毛,如今第四天了,已经奄奄一息,只怕这会儿都断气了呢!”
    李攸心头大震:“你是说……那里面有毒?!”这意味着什么?二哥要对他下毒?!
    在场的丫环们一阵哗然,春瑛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如果说这真的是二少爷在背后指使,那他就太可怕了。慢性毒药,而且是三少爷和青儿同时服下,不但除掉了眼中钉,连知情人都解决了。若不是她碰巧撞上青儿跟多姑娘密会,谁会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青儿脸色更加惨白,连连摇头:“不、不……这不可能!那里面怎么会有毒?!不会的!”兰香狠剐她一眼,晨儿则再踢两脚:“贱人!你差点害死三少爷了!”青儿仿佛没感觉到痛楚,只是拼命往李攸跟前爬:“攸哥儿,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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