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紫钰》第一章 背叛

    “沁云，今夜恐有变，务必有所防，切记，切记。”轻点笔尖，落下最后一笔，她深深叹了口气。随惊鸿下山，本只是为了到天星剑派为蒋伯伯献上一份贺礼，却哪知事情竟会发展至此。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轻抚雪白的鸽羽，将信笺覆于鸽腿之上。
    凝视着远处的月光，她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就在不久前，她无意中洞悉了他的秘密，若是其它，她便也无心顾虑，可是，这件事，关乎着沁云的性命，甚至，关系整个玉恒剑派的名誉。权衡再三，她还是将鸽子放了出去。
    望着那一点白越渐模糊，她扣上窗，退回房里，静坐在床边。她一直觉得，他是那种温柔沉默的男子，总是默默的陪伴在她身旁，像大哥哥一样，保护她，照顾她。她原本以为，他们就这样相互扶持，相互照顾，然后安静的相度一生，可是，她却不曾知道，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也可以为了一把剑，灭别人满门。
    心里突然凉凉的，有些疼。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她曾经天真以为，自己爱他，所以懂他。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透他了。
    思绪正在一点一点发散，伴随着而来的，却是一阵巨响。
    门被狠狠的踹开。
    她错愕的回过神来，却看见冷笑着站在门边的他。
    门边的男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他五官端正，眼眸澄澈，给人一种正气凛然之感，而此刻，他的眼睛却蒙上一层嗜血的雾气，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心悸的寒气。
    “不请我进来喝杯茶？”他戏谑的开口，满脸的嘲讽。
    他不是这样的，平日的他虽不苟言笑，却也是极其礼貌而温和的，对自己更是极好的，如今却……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他吗？她心里越想越乱，倒水的手，竟一抖再抖。
    他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拉过不停颤抖的她，挑眉道：“茶都倒不好，你在怕我？”
    她不语，只是沉默，却心乱如麻。
    他用一只胳膊抱着她，另一只胳膊，却一直倚在身侧，待他抬起来时，她已是面无血色了。
    “怎么？我这个礼物，你不喜欢？”他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那是一只仍在滴着血的鸽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腻，虽已被鲜血尽染，却依稀可以辨认出鸽头上那一点灰黑，那一刻，她面如死灰，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刚刚放出去的鸽子，再看鸽腿处的信囊，此时已是空空如也。
    他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推出怀里，失去重心的她狠狠的撞上窗帷。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身体一阵瑟缩。她蹙眉，扶着窗沿，慢慢站起来，刺骨的痛，让她难以直起膝盖，她就那样双腿半弯曲的靠在窗边，轻轻开口：“信，你都看了？”
    “你说呢？”他戏谑道，“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对你这么好，你竟敢背叛我，嗯？我的事，你究竟偷听到了多少？”
    既然他已经看到了，她也不必掩饰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她轻轻开口：“该知道的，全已明了，惊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未曾听到，你放手好吗？”
    “放手？”他挑眉，眼里闪过阵阵寒光，“看着叶小盏执掌玉恒剑派，然后做他的一条狗？”
    “他不会，不会的。”她摇头，脑海中缓缓浮现出玉恒山的一幕幕，“二师兄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突然恼火起来，一把将手中的血鸽砸在窗沿，血沫四溅，洒在她的身上。
    她惊恐的望着信鸽沿着窗边滑落，留下一路的血痕，却难以说出一个字，这个骆惊鸿和她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满心所想，都是权利和欲望，作为陆渊的孙女，她被视作掌上明珠，何曾被这样嗜血的对待？同他下山，她以为，他是她的依靠，他会疼她，会爱她，会怜惜她，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动摇了，她甚至有些害怕他了。
    脑海中闪现出曾经美好的点点滴滴，曾经的他，是那么的温柔，虽然不苟言笑，却处处暖心，他懂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清楚自己每一个喜好。也许，他只是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她几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柔声低语：“师兄，我并不是要背叛你，我只是不想你走错路，迷失你的本心，也许，是我会错了意。”
    被突然抱住，他面上拢上一层厌恶，却未曾把她推开，只是自顾自的开口：“想我骆惊鸿，六岁上玉恒山，日复一日苦练剑术，为的只是能得到掌门的另眼相看，成为人上人，可是叶小盏他凭什么？半路杀出来，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却被掌门重视如斯，甚至连青锋剑都给了他。我努力这么久，又算是什么？是场笑话吗？可笑，当真可笑！”
    她终于明白了惊鸿的心酸，她突然觉得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都不是委屈了，她开始有点心疼，心疼眼前这个一直对她好的少年，她就那样温柔的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脊背，缓缓的说：“师兄，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会好好的爱你。”
    “哼。”他冷笑一声道，一把推开她：“你？就凭你，也值得我爱？”
    她踉跄的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眼里盈满泪花，往日他对自己的好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一直被呵护在掌心的她真的难以想象会有一天被说出这么无情的话语，她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话。
    望着她痛苦的表情，他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残酷的喜悦：“你觉得我对你的，那是爱吗？除了温柔，你还有什么？若不是陆渊的孙女，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留下凌乱的泪痕，此时的她，已然冷静下来，她不再哭泣，只是安静的看着骆惊鸿出神。是，她没有出众的美貌，她没有傲人的剑术，她有的，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他的心，可是，如今，这颗心也变成了一厢情愿，一文不值。那么，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骆惊鸿缓缓抽出长剑，在手中繁复摩挲，锋利的剑刃，在烛光的照耀下，泛出银色的光，他轻挑着眉毛，撩起嘴角，原本端正的五官竟有些扭曲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温婉的不像话的女人，竟然敢背叛他，差点坏了他的大事，若不是他闲极无聊，去后院散步，这只鸽子，恐怕早已经落入颜沁云手中，那么，偷袭玉殇剑派，恐怕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愤恨。拿着手中的剑，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屋里很安静，即使他的脚步声并不大，却显得越发的清晰。
    她一动不动，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怎样，要怎样。十多年来的坚持，十多年来的信仰，十多年来的幸福，瞬间被摧毁。洞悉他秘密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可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剑芒一凝，她错愕抬头，却对上他透着寒芒和杀气的剑尖。她轻轻摇了摇头，认命的闭上眼睛。失去了他的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她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却无法认同他背叛玉恒的做法，她可以隐瞒他的一切，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灭掉玉殇剑派，成为武林的公敌。
    被剑抵上胸口，她却这般神情，不喜不怒，不骄不躁，不哭闹也不求饶，骆惊鸿冷冷一笑，动了杀心，她让他想起了玉恒山上的那个人，那个他憎恶的人。如果此刻，她哭着求饶，发誓不再背叛自己，也许，他会留她一命。可是，她没有……想到这里，他狠狠刺了下去。
    裂帛的声音，夹着着一声闷哼。
    “陆晚衿，你自找的。”他冷冷开口，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红色的血，如同鲜艳的莲花，在她青色的裙衫上一朵朵绽放，妖冶，艳丽。她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儿时的场景，那是满山娇艳的牡丹花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追着她的惊鸿哥哥，无忧无虑的嬉戏。嘴角上扬，她会心一笑，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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