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和之姻缘乱》第六十一章 白案花魁

    慕云汉反而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穿着浅色的竹青文服,看着更加像个书生了。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看上去那般清爽,反而紧蹙着眉头,和老主事在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等了一会儿,他才跨上负鹿道:“走吧,勇叔已经把沁园安顿好了。”
    他与原定疆驱鹿在前,便说起方才的事来:“我刚与王家的主事聊过了,王家给了两个线索,一个是支蚌洲的济慈院,是这边一个尼姑庵用香客的钱建的,里面的孤儿时有丢失的情况;另一个便是白岸楼。顺着这条街往西去是香脂河,那里有一百七十多家青楼妓坊,白岸楼是当中数一数二的。那里近来丢了两个雏妓,遍寻不着,还有一个妓女侥幸逃脱,但是官府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今天便去碰碰运气。”
    原定疆道:“两个地方都去?”
    “这自然是来不及,支蚌洲要远些,所以你选吧,去济慈院还是去白岸楼。”慕云汉唇边带了一丝捉弄的笑意。
    “你……这还用说,我当然是去济慈院!我要是敢去白岸楼,楚仪还不给我活剐了!”原定疆瞪大了眼,觉得他这个问题简直是智障。他都能想到,楚仪那眯着眼冷笑的样子。这月余来他但凡耍横不肯洗脚的时候她便是那么笑的,让他总错觉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很可惜,你不能去济慈院,你要跟我去白岸楼。”
    “凭——凭啥!”原定疆纵然压低了声音也忍不住咆哮的腔调,“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啊,干嘛拉上我!”
    慕云汉耐心解释道:“都说了济慈院是尼姑开的,要去,也是楚仪和原大花去,才能问出点什么来,你是男客,去了哪里有尼姑肯见你?”
    “那她们平日里不也得见那些香客?!而且你也说了,这一片都不安全,我怎么能放心楚仪和大花去!”
    “让他们阵仗搞大点,惹眼些,柳景元会保护她们,到了就说你与楚仪多年结婚未育,是以你花天酒地,流连青楼,所以原大花陪着嫂嫂去领养个小孩。”
    “放——放屁!”原定疆气得快要嗷嗷叫起来,“你个死白脸!你和柳景元去白岸楼,我陪楚仪去济慈院!”
    “原大虫!”慕云汉也皱眉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咱们这一群人里,除了你,还有谁像嫖客啊!”
    “你说什么?你你你!”原定疆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竟然仿佛认真是这样觉着的,当即肺也要气炸了,“你说我长得像嫖客?!”
    “难道不是么?”慕云汉反而笑了,“这里的妓坊,迎的都是水手海客,我和柳景元一看便不是,只有你,黑不溜秋的,还能装一装。”
    “你大爷!”
    “是不是兄弟!”
    “你大爷!你是不是兄弟,你这是要拆散我的家庭!”
    “我给楚仪作保,纯是办案而已。”
    “你最是鸡贼,她才不会信!她会剐了我!”
    “原大虫!你注意你的措辞!”
    “死白脸死白脸死白脸!”
    两人一面小声吵着,一面在鹿上相互踹了起来。
    楚仪忧心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回事,大虎和慕大哥好像在吵架。”
    原大花懒散地躺在柔软的车椅上,和八龙瓜分着柳景元刚偷空买来的三江五洲特有的龙果和咸奶酪,含混道:“吵呗,没打起来就行。”
    虽然吵得不可开交,原定疆到底还是同意了慕云汉的提议,谁知在沁园安顿好后和楚仪说起来的时候,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兴奋:“白岸楼,是青楼么?我也想去!”
    “啊——?”原定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那怎么行,你一个千金小姐,去那里干嘛!”
    “我觉得很有趣啊,”楚仪笑道,“你们去探口风,我就是去瞧瞧,既然出来了,总要大气一些,什么都要体验一下对不对?”
    这话听着很像是原大花的言论……
    原定疆有些后悔叫她同大花一个车了。
    “不可以,我不能带你去,青楼诶,我们装嫖客,哪还能带一个,再说,那里毛手毛脚的男人太多,你去了,万一有人吃你豆腐,我一定会往死里打他的。”
    楚仪张大了嘴巴,想想那个乱象,喃喃道:“那好吧,那还是你和慕相去吧,注意安全哦。”
    原定疆应了一声向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两条眉毛皱得像是毛毛虫掐架:“等下……你不生气么?”
    楚仪正在收拾衣物,闻言诧异道:“生什么气?”
    “我要去青楼诶!”
    “我知道啊。”楚仪笑道,“不是和慕大哥一起去么?”
    “是……但是是青楼!”他又强调。
    “有慕大哥在,就没关系吧……”楚仪困惑地看着他。
    “你不该揪着我的耳朵,警告我不许乱来么?”
    “你会乱来?”
    “当然不会!”
    “那就无所谓啊!”楚仪微笑。
    原定疆被堵得没话说,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起来。他的熊脑一时有些想不懂楚仪是因为太喜欢他了以至于如此信任他,还是没那么喜欢他以至于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慕云汉正在院子里和柳景元交代济慈院的事儿,见原定疆一脸不善走出来,关切道:“说不通么?要不我去和她解释。”
    “用不着,我一说,她就答应了。”原定疆臭着脸。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原定疆没回答,反而对柳景元道,“兄弟,麻烦你帮我看好我娘子和我妹子,尤其我娘子,她没有功夫,要你多费心。”
    柳景元颔首:“这是自然。”
    原定疆遂与慕云汉一道去了白岸楼。
    白岸楼的小龟公个个清俊,显然也受过良好的训练,眼神中透露着机灵。慕云汉和原定疆方一进去,便有一个初来的小龟公急着拉生意,凑上来殷勤道:“大官人英俊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咱们这姑娘环肥燕瘦,包您再不愿意去别家。”
    慕云汉笑道:“我这位朋友见多识广,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听说这里的花魁沈涟漪是五洲第一绝色,不如请出来叫我们见识见识。”
    “沈姑娘今日休牌,怕是……”小龟公话还没说完,手中已多了一片金叶子。他瞪大了眼睛,结巴道,“可是客人……”
    又是一张金叶子。
    小龟公吞吞口水:“那,那我去问问鸨母……”他攥着金叶子跑了,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跑回来道,“见沈姑娘一面,一百金。沈姑娘是清倌,不出堂不陪夜,若是大官人肯再出一百金,可叫她为您唱个曲儿。”
    原定疆一听这么贵,正要拒绝,慕云汉已经一张银票拍在小龟公手里:“好,两百金,只是请沈姑娘喝茶聊天,别无他求。”
    “大爷真是爽快人儿啊!两位快楼上雅座请。”小龟公心花怒放,殷勤地引他们上楼。
    “你疯啦?”原定疆凑近他,“你钱太多可以给我,干嘛这么烧包!”
    “嘘——”慕云汉没好气道,“好好扮你的嫖客,千万别表现出一点小气的样子来。”
    “你这么有经验,肯定是老顾客,”原定疆捉狭道,“很有经验啊!”
    “放屁……”慕云汉瞪他一眼,两人入了厢房。
    厢房内墙壁皆饰以竹节,覆以轻纱,圆窗置铜镜,玉桌布青瓷,袅袅香妙舞,啾啾鸟清歌。原定疆打量了一番道:“一个妓院,如此雅致。”
    正说着,小龟公自临门穿进来,捧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句诗词,笑道:“二位烦请对上此句,我家花魁娘子才肯见客。”
    “什么?!都花了二百金了,还要对诗?!这是什么道理!”原定疆忍不住抱怨起来。
    “大虫,你稍安勿躁。”慕云汉责备地看他一眼,拈起纸来看了,便提笔写了一句,递给小龟公。待龟公走了,他才对原定疆道:“这是青楼的常用伎俩,给了钱,也要才华能叫花魁娘子看上,她才会出来见客。”
    “你——肯定来过的对吧?”原定疆意味深长地表示了怀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慕云汉鄙视了他一下。
    二人枯坐了一阵子,吃了点瓜果,总算等来了传说中的花魁娘子沈涟漪。只见青帐慢慢拉开,在或远或近的靡靡歌声中,在或浓或淡的脂粉香气中,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背身而立,还未见得脸面如何,那一头黑瀑般沉甸甸,乌油油,亮灿灿的青丝,就已是夺人眼球的上品。沈涟漪团扇遮面缓缓转身,正是鸦翅般的黑睫,脉脉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扇子缓缓落下,便露出了她尖翘的小鼻子,饱满如红樱的嘴唇,她嫣然一笑,叫人看了脑中只会闪过四个字—媚骨天成。纵然是冷漠如慕云汉,看到她这般艳若桃李,也不由恍然失神了一刹。反而是“嫖客”原定疆,瞟了一眼,便觉得还是酒更香甜些。
    沈涟漪柔声道:“莫怪春风迟,吹得涟漪晚。让二位官人久等了,涟漪以茶代酒,陪个不是。”她声音婉转慵懒,清澈中带着一点沙哑,像是一根蓬松的羽毛,搔着人的耳朵,纤纤玉手捧着白玉酒杯,倒显得那手比羊脂的酒杯还要白上三分似的。原定疆黑着脸不肯动身,慕云汉只得起身与她碰杯,只是他一垂眼,便看到她隐隐的丰盈,柔软中散发着暖暖的香气,当真是叫人神魂颠倒,不敢直视。
    慕云汉喝了酒,脸上便带了微醺之意,只是此时也不知是他喝酒喝红了脸,还是见了沈涟漪羞红了脸,总之他二人间这气氛着实带着粉红色的暧昧和缠绵,让原定疆越发觉得自己比那窗前的铜镜还要晃人眼。
    沈涟漪是个玲珑心肝的,一眼便看出原定疆对自己无意,便着意挨近慕云汉,二人闲话了一阵,沈涟漪竟然蛇一样坐去了慕云汉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嘴里衔着小酒杯,要喂他喝下去。
    原定疆本就像是浑身爬满了毛毛虫一样难受,此时眼看着慕云汉昏头昏脑就着那酒杯把酒喝了,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应当是非常不对劲!
    他猛然起身,夺下那个酒杯来,嗅嗅,喝道:“这是什么酒?!”
    沈涟漪泥鳅一样溜滑地自慕云汉怀里起身躲去了一边,笑道:“我可什么也没做,这是合欢酒,配着那合欢香,是要叫二位放松身心的。”
    “狗屁!你这酒里有春药!”原定疆一把把酒杯贯在地上,拍拍慕云汉的脸,“小白脸子,你清醒点!你着了她的道了!”
    沈涟漪蹙眉,反而不再那般妖娆作态,冷冷道:“什么着了道?这是寻常妓坊都会用的香料,又不是毒药,二位不会是第一次逛妓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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