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仪将扇子丢在地上,说:“这破玩意儿,我不要!”
楚金玉见那扇子上绣的是月色瀚澜,连城楼灯火都绣得清清楚楚,一看便是宫廷之物,便急忙捡起来道:“你不要我要。自己不高兴了,拿东西出气算什么?再说咱们也没想笑话你。”
楚广平温言道:“方才那人是谁?”
楚仪难堪地说:“他说他叫原定疆。”
“哦……”楚广平点点头,我听说过他,“虎营的副营长。”他倒是没想到原定疆本人如此人高马大,眼睛又亮又有神,不像流言说的那么蠢笨。
楚仪生怕父亲有什么别的心思,急忙道:“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是个睁眼瞎。”
楚广平道:“那也怪不得他,要是他有机会读书,未必就比动笔杆子的人差到哪里去。而且他年纪轻轻官居要职,可见并不是徒有蛮力的人。”
楚夫人在一旁听着,虽不答话,唇边却噎着冷冷的笑意。那个原定疆,她也是听说起过的,是个活张飞转世,生食人肉,杀人如麻,就算大周立了国,他也只做了虎营小小的一个副营长。有宰相和李将军撑腰又如何,只不识字这一点,他就休想爬不到上面去。最好那人是个死缠烂打之徒,大周的礼教虽然没有百泽那样严苛,但是对女孩子的清誉也是非常看重的。被纠缠的女子,毕竟会给人留下行事不端的印象。
不管楚仪是不是嫁给原定疆,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能想得到,楚仪玲珑心肝自然也想得到。她心中好生痛苦,难道自己真的是命中注定可怜一生,否则老天为何要这样捉弄她,叫她事事不顺呢。
罪魁祸首的原定疆并不知自己的追求给楚仪带来了如此大的困扰,他一路回府脑子里都是楚仪的模样神态,直到到了府门口,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把去国宴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站在自己家门口,他的的脑仁又隐隐作痛起来。
那令他难以启齿的理由,此时正在里面等着他。
事情还是始于两个月前。
那时他刚刚住进自己的新家,家里就三个年纪不大的小仆人,冷冷清清,空空落落。原定疆自己没有婚配,便寻思着托人去了趟芜南老家,把一直住在舅父家的妹妹给接了过来,帮着照看一下宅子。
现如今,他深深地悔恨自己的愚蠢……
站了半响,他终归还是气不顺地走进了家,谁知走了没几步,冷不防那只妹妹不知从哪弄来的蠢狗从斜剌里冲出来,冲着他一通狂吠,给他吓得一趔趄。
“滚!滚开!”原定疆作势要踢它,“我是你的主人!蠢东西!”
这时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年轻女子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吼道:“干啥?狗招惹你了?要撒气去打树,那是个死物!”这个女子一张麦子色的瓜子脸,生得极俗气极艳丽的模样,溜肩膀儿,水蛇腰儿,一边骂着一边抱起奶狗进屋去了。原定疆跟着走进去,抱怨道:“说了多少次,狗是看门的,你天天往屋子里抱。”
“你管我?”女子哼了一声。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对了,那个小丰呢?让他给我端杯茶。”原定疆大喇喇地坐下,脱下靴子开始晾脚。女子立刻捏着鼻子抱着狗扭到了门口:“我找婆子给送去别人家了,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倒么?”
“什么?又送了?”原定疆跳起来,“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个宅子,进进出出两三层,总得有个人打扫吧!”
“有我啊,你是衣服脏了还是饭没吃饱?平白无故花那钱干嘛?当官没几天,架子倒是不小。”她像看儿子一样慈爱地看着土狗,对着原定疆却没什么好气:“还有,我把后院那个花园的花都拔了,五颜六色的没啥用。我养了十只鸡,种了韭菜,过几天咱们吃韭菜馅饺子。”
“原大花!”原定疆熊咆起来,“这里是我家!你改之前是不是先问问我的意见!”原定疆虽然是个粗人,却不知从哪里继承来了一些风雅的意趣,很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那几株名贵的菊花,可是他好不容易使诈从慕云汉那里弄来的啊。
“呦!你还开始耍威风了!”原大花冷笑,“那我今天不做饭了!你喝西北风去吧!”
原定疆气得直哆嗦,心疼他的花就这样没了。可是妹妹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色厉内荏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教训你了。”
原大花“忽”地一下站起来:“怎么!你还想打我?”她梗着脖子凑过去,迭声道:“你打呀你打呀!不打你是我孙子!”
原定疆连连后退,窘道:“反了,反了!”
“乖孙子!”原大花轻蔑地笑了一声,一甩辫子,“啪”地打在原定疆脸上,自己抱着奶狗走了。
兄长威风没耍成的原定疆,不禁开始深刻地怀念起楚仪温柔的模样了。
真想再见到她啊,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说话能像楚仪一样细声细气的,又那么有礼貌,像唱歌似的。相比之下,原大花简直是个恶棍!
他爹没啥文化,生了个男孩叫大虎,女儿自然就叫大花。原大花虽然看上去瘦的像棵柳树,一身蛮力却不容小觑,而且比他还能吃,从前就是家里的一把好手,杀猪像杀鸡,心狠手辣,一刀毙命。那时村里的男孩经常被她揍得哭爹喊娘的找他来告状,可是他能怎么办,要是弟弟,他早就摁着打一顿了,可惜是个女孩,又瘦骨伶仃的,他都怕一个不小心给她弄伤了。
于是原大花就这样渐渐长成了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花,自己这只纸老虎,还得绕着点走。
要是能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就好了,虽然有些不地道,不过祸害别人总好过祸害自己。
原定疆有些气堵,干脆出了家门,买了点酒去找慕云汉顺便蹭个晚饭。坐着马车到了相府,果不其然,那群家丁又如临大敌一样把门口堵住了。
为首的一个苦着脸道:“原大哥,原大祖宗,怎么又是你!”
“你们这群小鸡仔给我起开,我找你们相爷喝酒。”原定疆已经和相府的家丁混得很熟,揍起来更熟。
“相爷今日繁忙,没有空接待客人。”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从门内走出来,家丁闻言已为他让出条路来。他约莫五六十的年纪,花白的几缕髭须,看着文质彬彬的。原定疆这才想起来,慕云汉为了拦住他,请来了自己的一个远房叔父做管家,姓白,说是五洲的高手,人人都叫他勇叔。虽说家丁们说他是高手,但是在原定疆眼里看来,不过就是一把老骨头,他也不好厚着脸皮下手去揍,只好耐着性子说:“不就是给皇帝干活么,还不兴叫人休息一会儿呐?”
普天之下,也就原定疆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勇叔打量他一番,道:“恕我直言,少将军,你印堂发黑,似是要倒大霉了!并且眼赤见水光,可见是女祸。”
“狗——狗屁!”原定疆气得鼻子都歪了,“老子那是操练晒黑的!”
勇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让不让开,别以为你是老头我就不敢揍你。”原定疆说着就要放下酒撸袖子。
“在下一老朽,不敢和将军较量,将军请吧。”勇叔狡黠地一笑,让开了路。
咦?这么顺利。原定疆心中大喜,当即迈着虎步直奔慕云汉的书房去了。
慕云汉此时正被钉在案前,回复副相送来的公文,见到原定疆殷勤的一张黑脸和手里的酒坛,他不禁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两人从来也没有熟到可以把酒言欢的程度。
“小白脸子!你在忙啊!”他不管不顾地走进来,笑嘻嘻地打招呼。自从知道他比自己小,便只肯这样叫他。
“谁放你进来的?”慕云汉眉头一簇,他明明叫勇叔去拦住他的,以勇叔的身手,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让他吃点苦头!
“什么叫放我进来的,说的我好像条狗。”原定疆不满地过去拉他,“别看了,休息会儿。”
慕云汉烦躁地摆摆手:“你滚远点,我有事。”
“你是不是傻,那事有做得完的么?你要把自己累死了!”
慕云汉怔住了,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傻。而被一个大傻子说傻,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索性无视了原定疆,继续俯首批公文。谁知一个时辰后,他抬起头来,只见原定疆在一旁哈欠连天,竟然还没走。
“你弄完了?”原定疆一下子回过神来,两眼发亮。
“嗯……弄完了。”他忍不住道,“我发现你真的就是太闲了。”
原定疆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自豪道:“闲点好闲点好,走走,我肚子都叫了,顺便在你这把晚饭吃了。”
慕云汉听他这样说,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没再多言。慕云汉的宰相府正如他的人一样,青砖灰瓦,繁松修竹,门户方方正正,连角落里都干干净净,简直是个寺院模样。这里所有的仆役都是蓝衫黑帽,个个不苟言笑,苦大仇深。原定疆心里突然平衡了些,他家里好歹有十多只鸡鸭,还是很热闹的。
原定疆喝了几口酒,便厚着脸皮说出了来意:“那啥……我吧,是个粗人,你说这斗大字不识一笸箩,说出去有损圣上的形象,你学问多,要不教教我?不用教太多别的,教我认认字,写写诗就行。可以不?”
“当然……”慕云汉抿了口酒,吐出下半句,“不可以。”
原定疆上扬的脸扬到一半一下子垮了下来,嚎道:“为啥!让你教功夫你老趁机揍我,让你教写诗你又不教,太冷血了。”
慕云汉道:“你想学武,自然要按照我的方式来。至于学文,我可以找大学士给你授课,并非非我不可的事情,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原定疆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不啊,大学士也没有你学问多……大学士,我和他又不熟,写……写的不好多丢人。反正在你这里我已经丢过人了,就……无所谓。”
慕云汉对于他的狗熊逻辑一向无语。他冷笑道:“原来你也是怕丢人的。只是,既然你不怕在我面前丢人,为什么不说实话?”
原定疆心虚了,结巴道:“啥,啥实话!”
慕云汉捉狭道:“我听说今天,某人追求淑女,却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给后面画了好几个黑蛋。呵……我倒不知道这瀚澜城里还有个叫原定蛋的,他和你什么关系?”
原定疆怪叫起来:“你你你!你好恶毒啊!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俺!”一着急,土话也出来了。
慕云汉摆摆手:“岂敢岂敢,还不是原大将军墨宝太过惊世骇俗,连皇后娘娘都收藏起来以便闲暇时一乐,这才传为佳话。”
原定疆一张糙皮老脸臊得通红,满脸的胡子跟着面部肌肉的颤抖也一抖一抖的,好像灌木丛里在跑老鼠。他闷闷地坐下,瓮声瓮气道:“你这人好没意思,不帮忙就算了,还寻我开心,不是兄弟!”
慕云汉淡淡道:“从来也没是过。”
“你这人可真讨厌啊!”
“彼此彼此。”
“早知道不买这么好的酒!还不如去喂狼。”
“那最好你也不要吃我家的饭。”
“不吃就不吃!”原定疆恼了,放下筷子,屁股却是没动。
慕云汉见状嘲讽道:“慢走不送。”
“我不走,我的酒还没喝完呢!”原定疆嘟囔着。
慕云汉叹口气,知道他脸皮厚比城墙,怎么可能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于是妥协道:“那不若这样,你找学士教你写诗,写好了,我给你看看,如何?”
原定疆闻言大喜,知道这对于慕云汉来说已是难得的让步了:“如此甚好!那我就多谢了!当然我知道你忙,我不来打扰你,免得你看到我烦。我找人把诗给你送过来,你有空呢就看看,没空呢就等有空的时候再看看!”
慕云汉险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太阳穴的一根大筋阵阵抽动,他讥讽道:“如此,我多谢你体恤了。”
原定疆哈哈大笑,以为他在夸自己,开心道:“哪里哪里。”
原定疆走了后,慕云汉反而也不急着处理剩余的公文了,只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喝酒。勇叔在他身边伺候着,两人都不发一言。
良久,慕云汉道:“以后,别让他来了。”
勇叔躬身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慕云汉嘴角苦笑似的扯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不需要。”
勇叔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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