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人生重构[快穿]》16.重游

    她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三岔街，陆宇恒被杀害的地方。
    这里依旧安静得只能听见春日聒噪的虫鸣，蜿蜒曲折的小巷如同一条条盘旋在暗夜里的蛇，交错编织出无数个惹人遐想的拐角。深远悠长的走道尽头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黑暗，就连奋力吐出昏黄光线的街灯也被密密麻麻的飞蛾或蚊蝇团团围住，像被黑雾笼罩的月球表面。
    当年钟灵见到陆宇恒尸体时也是这副情景。僵硬且无知觉的青年仰躺在地上，遍地血痕绽放得肆无忌惮。四周不见人影，只有绵长的蝉鸣吱呀响起，狠狠刮在心头。
    而今天她再回到这里，却没想到已有人先她一步到来。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背对着她垂头站立。或许听见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来，露出线条流畅硬朗的侧脸。
    是祁越。
    钟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一时间懵在原地。祁越倒是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正对着她，略一颔首道：“你好，钟小姐。”
    在他转身的瞬间，钟灵瞥见了摆在他身后的一朵百合花。这花朵通体雪色，在这片曾杀意重重的暮色里，竟白得映出了莹莹微光。
    他这礼貌疏远的称呼叫得钟灵浑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能尴尬一笑，以同样客套的语气说：“好巧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祁越噤声片刻，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陆队从前经常跟我说起你。”
    钟灵心头一动，却佯装不甚在意的模样耸肩：“我想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没想到这会儿还能听见其他人提起陆宇恒，并恭恭敬敬地叫他“陆队”——在那次事件后，陆宇恒理所当然地被撤销警职，同事们更是对他讳莫如深，就算偶有提及，也不过是“丧心病狂的凶手”或“人面兽心的败类”。
    “你来这里祭奠他？”钟灵的眼神有意识地飘向那朵尚且新鲜娇嫩的百合，像一块白色的墓碑，她想。
    “陆队是个很好的人。”祁越与她说话时似乎总是格外拘束，一大半脸藏在土墙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开口问她，“钟小姐，请问你……”
    “啊呀，这不是祁越吗？”好不容易快要出口的话语被这道温吞柔和的男声呛得瞬间咽下，钟灵回头，望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大概二十多岁，眉目清秀，嘴边挂了丝荡漾开来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略微弯起的眼角。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与这条昏暗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而钟灵发现，他是没有右手的——右侧衣袖自根部起便空空荡荡，顺着夜风的方向以细微的弧度轻轻飘起。
    他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钟灵身上，颔首微笑：“原来我打扰了二位的约会，抱歉抱歉。”
    “我和钟小姐只是恰巧遇见。”祁越说着踱步走向她，挡在钟灵与男人之间。他走路仿佛带了风，还卷了股清爽的香气，一股脑扑在钟灵脸上。
    这是种充满了警戒性的保护动作，钟灵敏感地察觉到祁越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总是微笑着的男人，或是说，有些许厌恶他。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钟灵见二人剑拔弩张，却不便插嘴，只能安静地站在祁越身后。祁越可真高啊，她必须得微仰着头，才能望见他的后脑勺。
    救场从未来得如此及时——就在钟灵思想抛锚的瞬间，远处一阵惊雷乍起，紧接着闪电割裂天际，雨滴如决堤般涌下来。
    春天的夜晚总是忘不了捎了些若有若无的凉意，暑气还未如约而至，便被这张狂的大雨一把斩断。钟灵被冷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护住脑袋，作为新时代女青年，她坚信一个真理：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祁越反应也不慢，且可称之为“绅士”——在被第一滴雨水砸中后，他就自觉地脱下外套搭在钟灵脑袋上。
    但他似乎对于此事并不十分熟练，一件外套匆匆落下，如同古代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虽然挡住了从天而降的水滴，却也把钟灵的脸一并盖住。
    一旁看戏的陌生男人见状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看来还得多多修炼呀，祁警官。”
    祁越不理会他，笨拙地替她将外套理好，当钟灵从那件散发着清冽香皂气息的衣服里露出头来，恰好看见他轻微泛起红潮的脸。
    祁越的面部线条本是极为硬朗，这样看来却又几分莫名的可爱了。
    于是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当事人本人显然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送你回家吧。”
    钟灵性子懒，这会儿得了方便，自然应允下来，乖乖跟在他身后。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听见身后那陌生男人离开的脚步声，她好奇转头，发现对方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见钟灵回头望他，男人粲然一笑，声音夹杂着雨水与雾气一并飘来：“故地重游，哪里少得了雨呢？”
    这“故地重游”，也不晓得在说祁越，还是他自己。
    钟灵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一边把祁越湿透的外套叠好放在后座上，一边不经意地扭过头看他，问：“你之前想问我什么？”
    这一看，就叫她涨红了脸移开视线——他浑身被雨水打湿，白衬衣紧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流畅的手臂线条与精窄的腰，偏生他仍然把第一颗扣子牢牢扣上，若有若无的禁欲气质与若隐若现的肌肉心照不宣地遥相呼应，激烈的化学反应催生出钟灵脸上一片汹涌的红潮。
    祁越没发觉她的小动作，递来一包纸巾，抿了唇微微一笑：“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他不问，就越发勾起她的好奇心，可他俩毕竟不熟，钟灵也不好意思觍着脸追究到底。
    钟灵没有和开车中的人聊天的习惯，因此坐在一边安静地刷起手机。朋友圈里的第一条消息出自季泽手笔，他发了张图，配字是“得到了女神出道作品的典藏版，开心到炸裂”。
    她对此本来没什么兴趣，看见那张图，却不由得瞬间愣住。
    那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书，装帧古朴素雅，带了几分黑暗阴沉的设计感。封面上用规整的黑体字写着：《梦入淮阳》，作者方莹。
    方莹她是知道的，一位时下大火的女作家，季泽心中的文艺女神，当初在游戏中，她就感慨过主人公与这位作家的名字相同。
    可她的出道作品分明是一本职场，所谓《梦入淮阳》，同样作为粉丝的钟灵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她心下已隐隐有了预感，在百科搜索栏上输入这四个字。
    网页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梦入淮阳》，方莹首部作品…由真实事件改编…描写了主人公回到家乡后，由一起连环杀人案抽丝剥茧，最终牵扯出人口贩卖、官民勾结的惊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