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将守相》4.柏家兄弟

    轩和殿外,狭长的甬道,两边砌着冗长的围墙,不高,仅五尺。显然不是被作为防御只用,更像是一种宫殿与宫殿之间的分隔。甬道的墙体与宫殿外墙使用统一的红色,并运用相同的手艺在其中镶嵌着闪目的金。无论是从绘制的图文到绘画运用的色彩、光晕,无一不显露皇家的威严。用来装饰甬道地面的砖块,也都是由净泡过特制香料的青砖构成,平日那淡淡的清香时隐时现,几不可闻,其作用也仅在于熏染繁华的宫城。行走于皇城之中,多少会染上这特殊的香氛。夏日里,雨后的第一个晴天;冬日里,雪后的第一个暖日,都能带起这更浓郁的香气,使得整个皇城不但金壁辉煌,更香飘四溢,真正熏染着整个皇城如梦似幻。
    甬道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墙而立,一身月色正统官服,腰间配有淡紫锦带,流苏自然垂下,悬挂一侧。让人一瞧便知,此人官拜三品。再瞧那一身整洁、服贴的官服,中间赫然绣有走兽,定是分列武官。
    男人一张红唇含笑,一双凤眼微合,黑发高高束起,外面扣着银线勾成的发扣,只剩下几丝被风挑起的散发。掠过双肩,他双手环胸,修长的双腿随意摆放着,整个一副惬意自在的模样。
    身边匆匆走过的宫女、太监无一不被他潇洒的气质所折服。而这个男人,也的确有一种温和洒脱的气息。
    男人呆了足足一刻,只要有人从他的面前走过,他便会睁开双眼与来人熟络的打招呼。粗略的一算,整个皇城中的妃嫔、侍卫、宫女、太监人数如何也都要近二千,光这往来于轩和殿及祥鸾殿之间的宫奴们,少说也近二、三百。若换做一般人,只怕就是用去一年,也记不住一半,然而他……却能准确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更能像亲朋一般热合的打招呼、聊家常。
    此时,男人边哼着小曲,边修着自己漂亮的指甲,专心致志如同创造艺术品,偶尔抬头和行人打个招呼,便又继续先前的动作。
    “柏大人……!”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沉寂的甬道,由远而近的走来一名太监打扮的奴才。
    见着来人,男人放下双臂,站直了身子,微微向他点头,表示客气。
    “呵呵,重德公公”男人掀起美丽的凤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与那人寒喧开来。
    “柏大人为何在此?”
    “哈哈,在下正等着丞相大人。”仿似无关紧要的随口答道。细长的凤眼凌厉的扫了一圈来人,随口又问:“公公这是上哪儿啊?”
    “哦,皇上刚下了旨,命兵部传密旨于雀将,这不……我正往您那儿赶呢!”
    男人挑了挑好看的眉,笑盈盈对着重德:“哦?去兵部?……事儿谈妥了?那……兄长此刻的去向……”
    原想着,这人,定是想探知皇上关于北疆战事,所下密旨的内容。只要他有这个心,自个儿必会告知,也好乘此机会讨好、拉拢于他。当朝丞相的手足,时任兵部尚书,虽无兵符在手,却可调动全国三分之一的兵马。虽未任文官,却满腹经纶,当朝文人更以能胜他为己任。以他的显赫身世,卓越才情,自然是结交了不少能人义士。
    想他区区一芥奴才,伺候的虽是祥朝的帝王,可这年仅九岁的幼主真能安然成长,掌握实权吗?因了这份不安,思虑许久,为了自个儿将来的生家性命,他决定结交更多的权贵,以防万一。而眼下,面前的这个男人则是最好的选择。
    先不论他自身的本事,单凭当今权力在握,替王摄政的丞相胞弟身份,将来必能保他一生。唉,本想直接摊上那柏承渊,怎奈,那人阴晴不定。这性子,要是真伺候到他,只怕自己哪时丢了小命都不知。不如推而求其次,寻个好相与的人做靠山来的稳当。
    谁知一边这如意算盘打的响亮亮,一边却毫无意思深问下去,只是关心自家兄长的去向。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口道:“妥了,要不是宋、秦两位大人,兴许着,还能早些个结束,也不累着您等这些时候。”
    “哈哈,无妨。”说话间,男人拍了拍衣袍,微不可见的牵扯了下嘴角。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叫是旁人定是会忽略。可在重德这个老宫人的眼里,却瞧出了一丝隐含的意味:想必这主儿,可等了些时候。这柏皖皓不比柏承渊,人家是不怒而威,可他是谈笑间,片刻将你灰飞烟灭。这会儿嘴上说着无妨,可摆明着有些个不快,忍不住要为宋、秦两人捏把汗。
    “公公……公公……”见重德许久未语,呆愣愣的模样,柏皖皓便好心唤道。
    像是神游归来,重德惊了一下,连忙说道:“啊,既然柏大人与丞相大人有约,奴才这就先行一步。”重德语闭,向柏皖皓施了个礼,又道:“丞相大人兴许这会儿,正朝这边来,大人不刻便会见到。”说完,待柏皖皓回礼便快步走向军机处。
    柏皖皓送走重德,刚想摆回原来的姿势,只见不远处走来一抹身影,稳重的步子,快慢有序。远远瞧着,那人衣袍翩翩,双手负于背后,整个自信、从容的气度。再进一些,便能瞧见那副俊美却不失威严的脸庞。一双玄黑、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自己,本略带弧度的嘴唇,慢慢的回笼到原先平淡的角度,叫人看不出是喜或怒。这人便是稍早与皇上议事的柏承渊,当朝一品丞相。
    柏皖皓站定在一边,等着远方踱步而来的柏承渊。见距离渐进,便微笑着说道:“大哥,和皇上谈完了?”
    “嗯。”
    “心情很不错嘛!”此刻,柏皖皓又摆出一副啷铛样。
    听着身边这人的语气,柏承渊停下脚步,略微一转身,盯着面前稍矮于他的柏皖皓,久久启唇言道:“你很空?”
    那男子赶忙收起痞痞的笑脸,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陪笑道:“不空,不空。兵部的事儿才刚忙得差不多,看看天色,想着大哥这会儿兴许该出宫了,便过来和大哥一道回府,也好培养培养兄弟感情嘛。”
    柏承渊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无奈的举步,继续向着皇城门外前行。
    见柏承渊不再开口,男子闲散的跟在后面,心里像是想着事儿,不觉间已和柏承渊拉开了一段距离。直到出了宫门。才见柏承渊站在马旁,好似正等着他,便一个箭步来到他的面前,像是斟酌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大哥,事情怎么样?”
    柏承渊撩起衣袍,登上马背,伸手接过由伺候左右的侍卫递来的长剑。等待坐稳,回头看着一边的胞弟缓缓说道:“你见着重德了?”
    好似明白他的意思,柏皖皓很不客气的白了眼自家兄长,喃喃道:“我又不是白痴,再如何好奇圣旨的内容,又怎能问一个多舌的公公?更何况,那人还是皇上身边的。”
    柏承渊示浅浅一笑,左手一勾缰绳,马儿缓步踏了开来,走时示意他赶紧跟上。
    不等男子坐上坐骑,柏承渊早已先一步出了城门。
    柏皖皓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接过一旁侍卫递上的披风及长剑,对其微微一笑,牵着马儿便追了去。
    待柏皖皓跟上了他的坐骑,与他并肩,这才微侧过头,对他点点头,状似赞赏的笑道:“不错,还知道惜命。”
    柏皖皓好似受到奇耻大辱,极为不满的双目一瞪,撇嘴便是一声不屑。“我虽没大哥这般持重,但也深知人心难测。重德手中的圣旨,关系的是北疆战事。内容除了你们以及接旨的人,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知道,都将担负泄密、通敌、叛国的大罪。”
    走了许久,转过一个街角,他们已身处繁华闹市。接近晌午的淮都城,想必是这天下最奢华的地方。柏皖皓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城墙,原本生动的脸孔……
    “生动”?是的,柏皖皓不似承渊不苟言笑,始终只有一个表情。他的表情可谓丰富,但却让人感受不到生趣。现任天子师傅的房文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皖皓的脸上,死死覆着张看不透的面具。”故而,能让柏皖皓将表情由心而发的,也只有柏承渊及柏翳二人。并非他们有怎样的本事,真能挑起他的真性情,而是在至亲的面前,你又何必掩藏?如若不然,岂不可怜?
    平定了些许情绪,柏皖皓突然停驻坐骑,望着北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时任兵部尚书……早些明白皇上的决策,便能早些安排,免得到时贻误良机。”说罢,他的脸色稍稍深沉了些,“我……只是担心……”
    一旁的柏承渊同他一般动作,收了收马缰,合着他的动作一句话脱口而出,音量大小正好只够身旁的他听见。
    “相信柏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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