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配着一把上好的剑, 但柏安安也实在称不上是一名剑客。
真正的剑客是犬神。
不过,谁在意呢。尽管叶孤城对叶孤鸿‘苦口婆心’强调了许多次这个事实, 但叶孤鸿从来就没有当真过。
叶孤鸿在找到新的人生目标后,便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他已不满足于练剑, 而是开始挑战柏安安所说的‘试炼场’。所谓试炼, 大抵就是将一个人往死里作,揍他千百遍, 他就能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得到收获, 这种收获,或许是剑术的提高, 也或许是对悲惨人生的深刻认知,总而言之, 叶孤鸿也没有多问, 柏安安便没有多说,二者各怀鬼胎,欣然地开始了试炼。
柏安安只需要握住犬神剑, 便可以对叶孤鸿开启无休止的单方面碾压。
她的收获明显会多一些, 她正在熟悉犬神剑的套路和速度, 这样的实战机会越多, 她对这把剑的使用就会更熟练。相信假以时日,她就可以练成一名连叶孤城都看不出来破绽的假剑客, 行走江湖, 独霸天下!
在叶孤鸿第一百零一次倒在地上时, 他终于爬不起来了。
柏安安看着地上零星的血迹,又擦了擦额角的汗,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欲速则不达呀。”
叶孤鸿趴在地上,用力地挣扎了片刻,却始终爬不起来。他费力地转过脸去,看向桌上点着的香,叹了口气:“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柏安安还不能成熟地控制式神的力量,在这一炷香的功夫里,多数时间都是一招撂倒叶孤鸿,如果不是犬神都觉得腻歪了,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到。
她思考片刻,拿出一块素净的手帕,正打算向叶孤鸿展现一下她的师爱,就听到陆小凤的笑声。
不知何时出现的陆小凤试图摆出一张严肃脸:“我算是明白柏姑娘为何忽然之间便名气大躁了,这招‘乱拳打死老师傅’,虽然不美,却很有用。”
谁让游戏只给犬神的大招设计了一段动画,就算到了武侠世界,犬神剑的招数也只是从那一段动画中渐渐变形,怎么也不可能像武侠世界里的大侠一样招数又多又美,况且,犬神剑的威力从不在于招数的繁多,而只在于速度。
柏安安很想挑衅陆小凤,又想起当日叶孤城的那一剑,恐怕再快的剑都逃不出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她还是不要去丢人了。
她道:“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我还以为你已经找到司空了呢!”
陆小凤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只是柏安安并未在意。她如今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叶孤鸿身上,叶孤鸿屡战屡败,可他脸上也未显出一丝一毫的气馁,犬神剑是点到即止,他虽没有伤筋动骨,可还是不可避免的遍体鳞伤,他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站了起来。他虽起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大有休息片刻再继续练武的意思。
柏安安脸色微变,抓起陆小凤就往外走,生怕再被叶孤鸿‘抓’去陪练。
虽然她曾向叶孤城保证绝不将昨夜的事传出去,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系统并没有要求她阻止造反,但造反一事势必会影响到决战。如今二人的决战还只是定在紫金之巅,如果决战顺利在紫金山上进行,或许她的任务也能算作完成,但如果任由叶孤城与南王世子联合起来造反,则决战很有可能会被改至紫禁之巅,那她的任务就要失败了。再说,她总觉得这位南王世子不是什么善茬,她应对叶孤城和叶孤鸿二人就已经倍觉吃力,再多一个深不可测的南王世子,这任务定然完不成了。
但是她要怎么和陆小凤开口呢?
柏安安思前想后,犹豫着问:“陆公子,你可还记得……五年前,武当山后,汉水上的那座宫殿?”
“妙音宗?”陆小凤叹了口气:“在那里,陆某一日间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两位好友失踪了五年,怎么可能不记得。柏姑娘,有话直说无妨。”
柏安安觉得自己找话题的本事实在不高明,干笑着掩饰过自己的尴尬,也只得单刀直入,问:“陆公子既然记得妙音宗,自然也记得五年前那起画卷杀人的案子,那副画是吴乐游所做,吴乐游为了一幅画抛妻弃子,辜从双因此吃尽苦头,便知道了那副画的厉害,从而利用那副画杀人,一切都顺理成章。辜从双直到跳崖都还是魔怔了的模样,故而当年我以为她杀人不过是为了报复吴乐游和那副画,她想让吴乐游心爱的画作变成杀人的利器,敢问陆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年辜从双、柏安安和司空摘星三人落水后,未有几天,辜从双的尸体便被找到了,官府还从妙音宗内找到了关于先前几名死者的资料,并未发现这几人的共通之处,由此判定辜从双便是凶手,动机就是因坎坷的人生经历而疯魔欲除去武林中的青年才俊,这件案子也便就这么了结了,从没有人怀疑过这案子背后还藏着什么其他的动机。
辜从双毕竟是司空摘星的生母,如今死者已矣,陆小凤也不想谈论太多,只反问:“难道不是吗?据她的贴身侍女招供,辜夫人自离开南王府后性情大变,才会犯下这样的罪行。”
柏安安已看出了陆小凤的不自在,可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这个话题:“性情大变?可是辜夫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虽离开了南王府,但并没有因此而陷入窘境,她的状况要比从前都要好,怎么会突然间就性情大变了?何况,这个计划明明已经酝酿了数年,并不是从她离开南王府后才开始的,她的身手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练成的。她还在南王府时就已经修炼武功、召集人手并且暗中布下了局,南王世子怎么会毫无察觉,你不觉得不仅是辜夫人,就连这位南王世子都很可疑吗?”
柏安安最想提的还是这位南王世子。
“你怀疑这位南王世子?”陆小凤恍然大悟,轻笑着摇摇头,道:“看来你果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那件事的后续。妙音宗的事被揭发后,南王世子主动出面,坦言是他往日对辜夫人太过纵容,才为她聘请名师教习武功,并且为她挑选了众多高手,在她离府时也赠与了她大笔钱财,才使她有所倚仗,犯下此等罪行。为此,他将辜夫人昔日的罪行一并承担了下来,主动上门向死者的家人告罪并提出高额的赔偿,这才为那桩案子完美地善了后。这位南王世子也算坦坦荡荡,仁至义尽,你还要怀疑他,那他也真是可怜了。”
柏安安呆了一呆。
她没想到本来在原著里默默无闻一出场就死的南王世子,竟然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有了美名,而且陆小凤对他的印象还这么好!
她讷讷道:“这……这不更证明他、他心虚么……”
她这番言语自然是苍白无力,陆小凤也不在意,柏安安的想法向来稀奇古怪,若是每一句话他都要深究,恐怕早就被她带沟里去了。
“在下知道柏姑娘为了司空的事昼夜难安,从而生出了这些推论,我能理解。”二人已走到了长廊的拐角,正是人迹罕至之处,他便停下脚步,看向柏安安,道:“既然柏姑娘提及了当年的事,正好,我对柏姑娘这五年的去处很是好奇,此间无人,倘若柏姑娘信任陆某,还请告知我,当年你与司空摘星落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他会这么问,想必是他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实在是至关重要,也或许是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等着柏安安的坦诚。
柏安安有些慌。
陆小凤静静地看着她。
柏安安看了看四周,恐怕这次无人会来打断陆小凤的问话,她无力地笑了几声,道:“陆公子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这之后,我在江湖上了无音讯,自然也没有做出一番大事业,我过的是很无趣的人生,想必陆公子不会想听的。”
陆小凤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是不关心的,只是昨夜知晓了一件奇怪的事,才特意来向柏姑娘验证。前几日,柏姑娘说自己去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我那时未作他想,只以为是什么高人隐居之处,可是,恐怕真相并非如此吧?柏姑娘,的确是去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柏安安一怔:“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陆小凤怎么可能知道?穿越这种事,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的,就算是主角,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的接受能力吧?
他该不会误以为她去了什么神秘的罪恶组织吧?!
柏安安正要解释,却见陆小凤将手伸进了怀中。她下意识地向后一退,生怕陆小凤要掏出一把枪。
如果陆小凤能掏出一把枪,那他也有可能是穿越的?对啊,她能穿越,别人凭什么不能穿,她是穿成炮灰的命,也许旁人就有穿成主角的命,倘若眼前这个陆小凤真的是穿越来的,那陆小凤可能早就从她的言行举止里发现了纰漏,能理解她这五年穿越去了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小凤见到她的动作,反而停下了动作,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知道柏姑娘的经历后,我也一直犹豫要如何开口。毕竟这样的事,实在是太离奇了,不是吗?”
柏安安颤声:“啊?”
如果陆小凤是穿越的,那么,他们也可以算是盟友呀!
柏安安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她紧抿着唇,盯着陆小凤的动作。只要陆小凤敢承认他是穿越的,她自然也会承认,她要是能和主角结为盟友,那岂不是抱上了一条全世界最粗的金大腿,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陆小凤将柏安安脸上一系列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是绝不会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倘若柏安安并无心机,只是凭着机缘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样好运气的人有一些奇遇,倒也不是不能让人理解。
这么想着,他便将怀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柏安安脸上的血色在看到那两样东西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无瑕的白玉已有了年岁,却因一代代人的妥善保管而丝毫未损,在日光下泛着光泽。柏安安小心地接过那块玉牌,看了又看。
玉牌的一面刻着‘无争山庄’四个字,另一面刻着‘恩师柏安安’。
是当年原随云给她的,可在无争山庄内畅通无阻的令牌,只不过当年玉佩的背面还没有字样,想必这是后来原随云让人刻的。
她离开无争山庄时什么也没带走,也什么都没能留下,这块令牌,或许便是她曾在无争山庄存在过的唯一痕迹了。
陆小凤看见她的神色,就知此物定然是她的,这倒省去了他一番口舌,他只道:“这块玉佩,是司空摘星从太原知府那儿偷的,据传是百年前的武林世家无争山庄隐世前所遗留在太原的东西,当初也正是因为此物,司空摘星才会以拜你为师为赌注与你打赌。”
因为柏安安这个便宜师父是赌来的,所以司空摘星才会那么恶整她。
柏安安抿了抿嘴,什么也未说,她紧紧抓着那块玉牌,目光又移向了陆小凤手上的那本封面都已发黄卷翘的书。
陆小凤又解释着:“这本书,是司空摘星从一位大内御厨的家中偷的……”
柏安安满头问号,心里刚生出的伤感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食兔百味》?这是食谱吧?”
陆小凤一脸尴尬地摸着胡子,点点头:“是,听说那位御厨就是靠着这本食谱做的一手好兔肉,深得天子欢心……”
柏安安沉默片刻,翻开了扉页。
‘《食兔百味》,宋开封府庞昱特搜集天下百种兔肉食谱,以此纪念吾师柏安安。’
……
柏安安合上书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搞错了,我没有收过这种徒弟。”
陆小凤:“……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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